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犀利小说 > 都市 > 御宠医妃 > 番外 依然不悔(1)

御宠医妃 番外 依然不悔(1)

作者:姒锦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4-09-12 00:46:22 来源:香书小说

枳壳陈皮半夏齐

麻黄狼毒及茱萸

六般之药宜陈久

入药方知奏效奇

……

一道清浅悦耳的女声,从“墨家九号”里传来,犹如天籁,响遏行云。

永禄五年,冬。

大晏新京顺天府,新皇城。

冬季的雪花簌簌飘下,彻骨的寒冷,银色的妆面,裹住这一片被赋予了不同政治意义的城郭与层层叠叠的宫闱红墙。四野的北风,“呜呜”的呼啸声,像山坳子里饿了许久的野兽在争先恐后的嚎叫,令人心生胆怯。然而,前方那一座**在后宫且被夏初七命名为“墨家九号”的医药庐,却绿意盎然,显得温暖而惬意。

甲一并不知道夏初七为什么要给医药庐取这么古怪的名字。

墨家九号……这个名儿,曾让无数人猜测它的喻意。

可夏初七从来不解释。慢慢的,墨家九号——这个皇后娘娘的医药庐,就变成了大晏后宫最神秘的所在。

踏过一条狭长的青石板路,穿过被积雪压着还在风中“沙沙”作响的小竹林,甲一快步入了药庐,在宫人的引领下,从结了珠帘的回廊进去,便闻到一股子淡淡的中药草味儿。

他站定在门边,静静的。

屋中的小妇人绾着别致的髻,半垂着头,嘴里念叨着《六陈歌》,手上拿了一个桐制的药杵,把案几上的药臼捣得“咚咚”作响。她像是在制药,更像在玩着某种得趣的游戏,白皙的脸蛋儿上,晕出一抹红润,比巧妆阁的浅粉胭脂还要美好,也让她显得格外真实。

她是活着的。

她活着便是好的。

这样的认知,让甲一僵硬的脸上浮出一层微笑。

当甲一还不叫甲一的时候,他是夏弈,而面前这个身为皇后却不着盛装的小妇人,是他唯一的妹妹。在他更小更小的时候,他并不太喜欢他的妹妹,尽管她很乖巧,乖巧得像一只需要人保护的小动物,黏着他,贴着他,可他就是不喜欢她。

原因是他的父亲太喜欢她。

“弈儿,妹妹比你小,你要让着妹妹。”

这是母亲在世时,常常教导他的话。

“可是娘亲,父亲为何喜欢妹妹,不那么喜欢我?”

这是小时候的夏弈常问母亲的话。

“傻瓜,你是父亲的儿子,父亲怎会不喜欢你?这便是儿子和女儿的区别了。女儿将来是要许人家的,不能一辈子和父母在一起,父亲自然会惯着她多些。儿子却要承继宗嗣,背负家族兴衰荣辱,我与你父亲今天都得指着你呢,怎能惯着宠着?父亲爱你,当然会对你严厉了。”

那时的母亲,总是笑容满脸的向他解释。

他一知半解,信了母亲的话,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严格来说,父亲对他不错。他会板着脸督导他的功课,会严厉批评他的不足,也会赞许拍他的头,却不曾因为生气动过他半根手指头。小孩子都有顽皮的时候,可不论他做了多大的错事,不论他惹得父亲有多么生气,甚至好几次他都做好了挨揍的准备,但父亲高举的拳头,却永远不会揍下来。

他感受得到,父亲是在忍。父亲不想打他。

这个“不想”,却非因为爱,而是因为不爱。

不爱,并不代表父亲对他不好。只是他的“好”,与对妹妹是完全不同的,无论他多么努力,与父亲之间似乎永远隔了一层淡淡的疏离。尽管这个问题的答案在时隔三十年才揭晓,尽管此时的他完全能理解夏廷赣为什么不好管教他,也无法真正用心的去爱他,但他仍然觉得遗憾。

于他而言,太子赵柘这个名字,只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爷,距离他的世界很远。夏廷赣却是被他当成父亲一般崇敬和爱戴过的男子,深刻的铭记在了他的脑子里。他心里的父亲,尽管是武夫出身,却有学识,忠诚正直勇猛,是大晏名将,是受皇帝恩宠和百姓爱戴的开国功臣。从甲一记事起,父亲便是神一般的存在,是他想要成为的那种男人。

而这种崇拜,也成为了在父亲放弃他的生命之后,他永远无法释怀的噩梦。

小时候的夏弈不喜欢妹妹,却喜欢有妹妹在的场合。

每每那个时候,父亲就会变得更为慈祥可亲,他们的家也就显得更为温馨和美。父亲会把妹妹抱到膝盖上,给她讲他南征北战的故事,在他和暖的声音里,眉毛和胡子都在阳光里轻轻跳动。小小的夏弈那时总是低着头,默默坐在他的身边不远处看着,看妹妹兴致勃勃地扯父亲的头,听父亲呵呵轻笑,看父亲不再严肃的面孔上,闪动着的父爱光芒……

他总是看得入神,甚至看得有些贪婪。

便是如今仅存的幼时记忆里,他最真切的渴望也是……希望父亲也这样对他笑。

每当这种时候,母亲的脸上,总会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小时候的甲一,永不明白母亲的表情是为了什么。

在“魏国公案”案之前,母亲的身体其实就已经不好了。那些日子,父亲很是焦灼,与他一样,整日整夜地陪在母亲的病床前,端药倒水,伺候得无微不至。反倒是妹妹,仍然在傻傻的为了赵绵泽而忧伤,关注母亲更少。她似乎没有现,他们以美艳冠绝京师的母亲,脸色蜡黄而憔悴,头干焦也凌乱,便是额上和眼角都有了细细的皱纹。

父亲是爱母亲的,甲一看得出来。他很爱,很爱。

母亲……似乎也是爱父亲的。但凡是父亲的事,不分巨细,母亲都当重要的大事来办,贯穿她一生的琐碎事务,几乎都是在围着父亲打转。而且,母亲对父亲的包容与体谅,更不是寻常人家的主母可以相提并论的。甲一记得很清楚,在他七岁那年,父亲有一次出门小半月才回来,他告诉母亲说,他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妇人。

身为儿子的他,得知此事,心里紧张了起来。

宠妻灭妾的事儿,他常有耳闻。

他怕父亲宠上了外室,慢待了母亲。

那么……他这个原就不受宠的儿子,能得的爱就更少更少。

可他没有想到,母亲并无半分不快。不仅大度的建议父亲把他的外室妇人接回府来安置,还喜逐颜开地在后院腾了一处最为宽敞明亮的院子,差了下人洒扫,添上崭新的家什,像是要为父亲迎娶新媳妇儿那般热情。

然而,就是这样大度的母亲……却让父亲出离的愤怒了。

他再次拂袖而去,这一回整整两个月,没有回来。

再回府时,他身边并没有外室妇人,他还是那般日复一日的疼爱着母亲,母亲并不问他什么,微笑的接纳了他,两个人和好如初,像是从来没有过介蒂一般。他的妹妹夏楚,也是在这之后才怀上的。

母亲过世的那一日,正是魏国公府被抄家那日。

那个时候,正是雷雨季节。早上他睁开眼睛时,母亲已经不行了。

她时而昏迷时而苏醒,意识似乎混沌了。

她认不出他,也认不出父亲和妹妹,嘴里反复念叨的一个词儿,是“乌衣巷”。

甲一知道,母亲和父亲是在那里认识的。

当时他觉得母亲是在念叨与父亲的初识,那是父母相爱的铁证。

可父亲却拍着母亲的手,面色阴沉的叹息,“这是病糊涂了么?啥时候的老皇历了,还念叨做甚?”

他一直不理解这句话,直到若干年后,当他做了锦衣卫指挥使,查询了一些档案资料,方才知道,母亲不仅在乌衣巷认识了父亲,也是在那里识得的太子赵柘。这时回想起来,他不由生出疑惑,母亲在弥留之际念着“乌衣巷”时,想念的人到底是赵柘,还是父亲?

但这个问题,他已经无法求证。

那一天,当他听见第十四声惊雷响起时,母亲闭上了眼睛,与世长辞。

魏国公府紧跟着也遭了大劫。

妹妹却只知道哭,她是什么都不懂的,她甚至还期望着赵绵泽会帮助他们,跑去跪在东宫外面的青石板上整整一天一夜,额头都磕破了,也不知悔改。这个比他小了近八岁的妹妹,一直这么傻。

想到妹妹的年纪,他又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一件事。

那会儿,他还曾经问过母亲:为什么在他之后,她会时隔那么多年才又生养了妹妹?小时候的他,自恃聪慧,时常想别人不能想。他记得,母亲笑着回答他说,“那是因为父亲太爱你,怕有了妹妹会分去对你的爱。”

妹妹的存在,确实分去了他的爱……本就不多的爱。

可惜妹妹得了父亲那么多的疼爱,却不成器。在他看来,她蠢笨傻粗心大意……从来不懂得看人脸色。但妹妹也善,她看不出来他根本不喜欢她,有了吃的有了玩的都会想着他这个哥哥。当然,她有什么需要,也会毫不犹豫地向他撒娇要求。

她说,“哥哥你快看,那树上有鸟窝,我想看看里面的小鸟,哥哥你带我爬上去可好?”

她说:“哥哥你站在这里不动,我把你堆成雪人可好?”

她说:“哥哥,三姐头上那个珠花真好看,等你长大了有钱了,给我也买一朵可好?”

这样子的妹妹,常常让他无措。

他对她嗤之以鼻,可也总会照办。

他厌恶那样的妹妹,也厌恶那样的自己。

可不管他如何冷待她,她还是老样子,看见他就会跑过来,有了要求就会肆无忌惮的找他。也正是这样的妹妹,成了他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之外,唯一的一个亲人。妹妹对他的好是真的。慢慢的,他对她也是真正的好了。

妹妹很笨,不会绣花,不会官家小姐会的一切才艺,但妹妹的字却写得极好。那是一手漂亮的颜体,是他一笔一画亲自教出来的,就像她的性格,绢秀细致,柔弱……以至于在锡林郭勒再次见到夏楚之时,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写得那样一手颜体的妹妹,为什么笔峰变得那样粗糙,不仅时常写别字,简直就是变了一个人。

他知道妹妹在锦城府受过伤,忘了一些事情。

可忘了事……连字也会写变?

不仅字写变了,还无端获得了那么多的本事?

不仅有许多本事,她甚至连性子也变了,不爱赵绵泽了,却爱上了赵樽,以前平和懦弱的孩子,居然光芒四射,豪情万丈,有时候比男子还要爷们儿,会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笑,也会弯弯绕绕,阴谋诡计的玩。因为他是她的哥哥,赵樽派他跟着她,跟了许久,也几乎掌握了她一点一滴的生活琐事,让他完全有理由相信——他的妹妹,其实不再是他的妹妹了。

可她不是夏楚,她又是谁?

她常说,“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怎么这么面熟?”

这句话被她挂在嘴边,说得理所当然。

这也证明,她心里是有过他存在的。

也就是说,她确实是他的妹妹。

是不是妹妹这个问题,困惑了甲一数年,也让他研究了她数年。

可越是研究,他越是心惊胆战……那个女子,分明就不是夏楚,而是有着另外灵魂的人。

从锡林郭勒到阿巴嘎,她深冰取鱼,她治疗伤兵,她收拾李娇,她诓骗银子,她撮合李邈与哈萨尔,她巧计破营,她智擒何承安,她夜入阴山……她的身上,根本就没有半点夏楚的影子。可是他却只能把当成是夏楚,忽略掉心里不知何时生出的微妙旖旎。

阴山之危后,赵樽“故去”。

那是一段几乎只剩下他与她的日子。

他寸步不离的跟在她的身边,影子一般的存在。

她的喜怒哀乐,都被他看在眼底。

那般坚强的她,是他同样坚强的理由。

她曾靠在他的肩膀上,拿他的衣袖擦眼泪。

“我才不会哭,我是在笑。没了赵十九,我一样会笑。”

一样会笑的她,烙在了他的心里……也最终让赵樽对他说出了那句话:“即便是你,也不可以”。

他羞愧难当,却怎么也排遣不出那一些罪恶的心念。

后来,她在金川门受伤,被传故去,又从花药冰棺中醒来……他却忽然有些害怕面对这个再次醒来的妹妹了。

因为他不知道,如今的她,是曾经魏国公府唤他哥哥的“夏楚”,还是赵樽身边的“楚七”……

“你来了?”夏初七抬头,便看到了僵在门边的甲一。

飞鱼服绣春刀……当东方青玄的惯有配置出现在甲一身上时,并没有违合感,却让她觉得陌生又熟悉。颀长的身姿锋芒内敛,刻板,没有表情,半点无愧她曾经给他取的外号——机器人。

“我说你杵在那儿做什么?过来坐啊。”

甲一飘远的心神拉回,心已然宁静。他走过去,揖了一礼,无意看见她握着药杵的手指上修剪整齐的圆润指甲,心突了一瞬,便垂下目光,避开视线,严肃的回禀道:“不知娘娘叫微臣前来,有何要事?”

他的样子太过生疏和客套,夏初七有些不适应。

抬头随意一瞥,她撩他一眼,“没事儿不能叫你来?”

甲一被噎住,没有吭声。夏初七呵呵笑着,眼波飞过,指向对面的青藤椅。

“坐下说。”

甲一没有说话,僵硬着脊背坐了下来,看向案几上贴着标签的各种药瓶,还有几本线装的书籍,那些书都磨毛了边,看得出来它的主人很是爱重它们,平常看得颇多……

这些日子,她都是在这里打时间的?

皱了皱眉头,他收回视线,看她:“娘娘……”

“哥……”夏初七打断他,把药末倒入药盅里,严肃着脸批评,“咱能不这么见外么?分明就是两兄妹,搞得这般生分做啥?”

甲一微微垂眸,眼睫半遮视线,极为恭顺的样子。

“不敢,你是皇后娘娘。微臣不见外,那是得杀头的。”

夏初七斜着眼,不悦地瞪他,“甲老板,指挥使大人,非得逼我飙还是怎的?”

旧时的称谓,旧时的语气,让甲一目光浅眯,怔住,视线迎上她审视的眼。

“……娘娘,微臣很忙。”

他踌躇的语气,逗乐了夏初七。

她不自觉轻笑出声儿,“是是是,晓得你忙。你若不忙,我又怎会千难万难才请了你来?”

今儿是永禄五年十一月十五日,离夏初七从花药冰棺中醒过来已经整整两个月过去了,可她这个哥哥,统共也只见了三次。那仅有的三次,还只是匆匆一瞥。她知道甲一确实是真忙,锦衣卫指使挥兼五军都督,两个嵌了黄金的头衔戴着,他看上去风光无限,可她却知道,一个人有多大的权势便伴随着多大的责任,他平日里确实忙得脚不沾地,饭都吃不明白。

但不论他多忙,她做妹妹的,都必须为他的终身大事操心。

甲一的岁数,在这个时代,运气好点,都可以做爷爷了。

可从洪泰朝蹉跎到永禄朝,他至今孑然一身,天天冷锅冷灶,孤零零的一个人,与一堆大老爷们儿泡在一处,让她不得不重操“做媒”大业。在今日之前的两个月,她一直没有闲着,让几个姐妹帮忙挑选,为甲一物色了十余个品貌皆佳的姑娘,想给这位身份特殊的国舅爷寻一房夫人。可甲一不仅不理会,还对她避而不见,弄得她不得不下懿旨“请”他过来。

鱼入瓮中,她悠哉自在,甲一却很头痛。

“娘娘,您到底所为何事?”

夏初七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看他确实是个纯爷们儿,不像断袖,又满意地点了点头。

“事儿很简单,为你找媳妇儿。”

“……”甲一无奈,重申一遍,“微臣很忙。”

“忙与找媳妇儿又不冲突。”

“我生活能自理,不需要旁人。”

“找媳妇儿又不是为了给你做老妈子的。”

“传宗接代?我更不需要。”

“……你怎么就不需要了?”他的油盐不进,让夏初七有些恼火,声音拔高了。

甲一目光微凝,将了她一军,“那娘娘的意思,找媳妇儿便是为了传宗接代?”

这句话反驳到点子上了。他知道,夏初七最讨厌这种论调,最讨厌男人把女人被当成生养的工具对待。

果然,夏初七翻个白眼儿,不继续与他扯皮了,只是挥挥衣袖喊人,“金袖!”

金袖一直笑眯眯地立在边上,闻声儿捂嘴偷笑着,入屋把几幅早已准备妥当的美人画像捧了出来,平放在甲一面前的案几上,恭顺笑道,“指挥使大人,请过目。”

甲一眉头皱紧,瞥向夏初七,“什么?”

夏初七也回瞄他,“装傻?”

甲一垂下眸子,“我若是不看,你会怎样?”

夏初七托着腮帮,笑得很贼,“我会每日宣你来看。”

甲一沉下脸,“陛下不会允许的。我食君之禄,得为君办差。”

夏初七眨眨眼皮,咧嘴一笑,露出几颗白生生的牙来。

“你莫非不知,陛下他管不了我?”

若说这天底下,有谁能无视圣旨,还可以凌驾在陛下之上,确实非这位皇后娘娘莫属了。不过,她并非喜欢干涉朝堂政务的女子,更不想做武则天似的女强人指点赵樽的江山。两个月来,她大多数时候都浸心在“墨家九号”的药庐里,做她的“世外高人”,闲得蛋痛之余,便是为他做媒,做媒,做媒。

大抵幸福的人,总会希望身边每个人都幸福。

做她哥哥的甲一,自是当其冲,遭老罪了。

念及此,甲一头痛不已。随手翻了翻案上的画像,也没看明白谁是谁,便哼了一声。

“一个也相不中。”

夏初七拍额,终于被甲一磨得没了脾气。

“甲老板,我说你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姑娘?”

甲一眉头紧皱着,看着她,不言语。

夏初七斜视着他,继续规劝,“哥,人不风流枉少年啦,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等你老了,想找姑娘,也没那力气了。还有啊,你可知道你现在都拥有些什么资源么?大晏国舅,锦衣卫指挥使,五军都督,人长得嘛……也还将就。这可都是姑娘们向往的高富帅啊,有这么好的条件,你不着抖着羽毛耀武扬威到处嘚瑟,过什么苦行僧的单身日子?毛病!”

“……”

看他不语,夏初七以为他被说服,再接再厉,“我做妹妹的,也不想干涉你的婚配……只是,你多多少少得亲近女子,像个正常男人那样才行吧?还是说……你喜欢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顿一下,看他抽搐着嘴唇,她严肃脸,“成,便是你说喜欢男人,也没有问题,我是很通情搭理的。”

“……”

“你怎么想的,得与我交交心吧?”

“……”

她苦口婆心,然而,却无用。

甲一就像一尊泥塑的雕像,一动不动的听着,就是没有回应。

夏初七快疯了,大力拍了拍桌子,指着他鼻子吼吼,“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生气的夏初七,粉嫩的嘴唇轻轻撇着,花瓣似的精致,白净的脸儿,就像一颗刚剥出来的白葱……甲一失态地怔了怔,尴尬的收回视线,垂下眸子,像是刚回神似的,拱手道,“实不相瞒,娘娘,微臣心里,其实……早已有人了。”

夏初七眼睛一亮。

那感觉简直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笑眯眯地搓了搓气得僵的面颊,她往前凑了凑,注意力集中在甲一微微黑,还带着浅浅疤痕的脸上,饶有兴趣地问,“她是谁?哪家姑娘?”

甲一再次抿住嘴巴,微垂眼眸。

夏初七以为他不好意思了,嗤的一笑,“我说你这个人也是,自个儿心里有稀罕的姑娘了,为啥不说出来?害得我操碎了一颗玻璃心。说吧,别再等了,再等下去,要是人家姑娘嫁了人,即便你妹夫是皇帝,也总不能去帮你抢回来吧?”

她炮仗似的嘴,噼里啪啦敲过不停。

可药庐里静悄悄的,除了她的声音,还是只剩她的声音。

看甲一木头似的,仍是默默不语,夏初七敛了神色,考虑片刻,屏退了金袖等人。

“……哥,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甲一抬起头来,目光里像嵌了两颗冰球,没有情绪。

“她死了。”

死了?怪不得……

夏初七倒吸一口凉气,恍然大悟一般,有些歉疚地道,“哥,对不住,我不晓得……”转念一想,她与赵樽也是经过生死的人,极是不容易。甲一心底有了一个人,感情的事确实就勉强不得的。叹了一口气,她也不再劝解,只是可惜地叹问,“那姑娘是谁?我可认识?”

甲一为人很闷,今天尤其闷。

在她逼视的目光下,停顿良久方才摇头,“你不认识。”

“咦,有你认识而我却不认识的人?”

“嗯。”一声,甲一答了,却像没有答。

“那她是谁家姑娘,总可以说吧?”

“不可以。”甲一刻板的说着,并不直视他。

夏初七咬牙,伸手拿起案几上的墨砚,朝他扬了扬。

“信不信,我砸死你?”

“不信。”甲一坐着纹丝不动,回答得仍然一板一眼,一如当年。夏初七气咻咻的放下墨砚,觉得这厮还真是个固执不化的主儿,看上去没有棱角,对赵樽唯命是从,其实满身都是棱角,就像一块生铁铸成的模具,硬绑绑的,怎么都扳不弯他。

一阵沉默后,夏初七听见自己问,“那你总可以告诉我,她到底是怎样的人吧?”

药庐里很安静,静得能听清窗外的北风刮过竹林的沙沙声,也能听见火盆里的银炭燃烧的“噼啪”声。甲一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淡声回答:“她长得很好看,眉儿似柳,眼儿似月,脸儿似花,会向我使坏,也时常给我怄气,有时候惹急眼了,还会破口大骂……”

夏初七看他沉吟,似是勾起了回忆,不由唏嘘。

“这姑娘确实也是奇女子了。不过大哥,她已然故去了,你也得试着向前看……你这才三十多岁,总不能,从此就不娶了吧?她便是在天上看着,也不能安心的。”

甲一面无表情,不回答,也不拒绝,“看缘分吧。”

夏初七微微一怔,觉得他的话也有些道理。

可不待她再问,甲一已迫不及待的站起来。

“娘娘,属下还有急事,先行告退了。”

说罢他不再看她,看似恭顺的施了一礼,大步离去,那仓促的背影就像见了鬼似的,让夏初七想要阻止他的手,僵硬在半空,无奈地叹息放下。

“真是个怪人。”

她本来准备了好多话要问的。

比如她的老爹到现在还不知道甲一是谁,他要不要与爹相认?毕竟夏廷赣养了他那么大,虽非生父,也有养育之情。可如今看甲一的表现,她觉得自己即便问了,也是多余的。这个怪胎根本就没有认亲的打算,莫说夏廷赣,就算是她,他都不想认,口口声声“娘娘”,比在锡林郭勒第一次见面,还要陌生与僵硬。

“金袖……”她叹了一声。

“娘娘,奴婢在。”金袖屈膝在侧。

“我做了皇后,当真这么让人害怕么?”

“呃……”金袖微怔,赶紧甩头,“娘娘对奴婢等都很好。”

这模棱两可的回答,说了等于没说。

夏初七哼了哼,瞥她一眼,掏出怀里的桃木镜,看了看镜中的脸,摇头叹息着收拾起了“媒心”,出门左拐过院子径直走向药庐里的小灶房,系上围裙,洗手做羹汤。

这个时辰,赵樽一般在御书房批折子,见大臣,商议国事。但每日过了这个点儿,他都会过来坐坐,陪她说说私房话,聊聊杂事。夏初七习惯了他的生活节奏,也会配合地亲手下厨为做些小点心备着,等他来时,垫巴一下肚子,这也成了他们两个每日必有的“下午茶”,一天中最为休闲的时刻。

小宫女们身着宫装,在院中挂了帐幔的四角亭里,摆上几个火盆御寒,又把夏初七做好的汤点和果品摆放整齐,便依着规矩,径直退出了院子。夏初七满意地看着桌上的糕点水果,搓了搓手,拎起一块奶酪,还没来得及丢入嘴里,赵樽明黄的衣摆便准时出现在了亭外的院子里。

他是一个守时的人,便是朝务再忙,也从未迟到过。

大抵是那几年吃够了教训,哪怕朝中大事快要塌方了,他也不会再冷落她半瞬。

“阿七……”他站在亭外,雍容帝气,沉稳尊贵,似笑非笑。

夏初七两只指头夹着奶酪,吊在半空,脑袋半仰,红艳艳的嘴巴大张着,那样子有些滑稽。被他一喊,她像是刚想起做皇后的威仪,闭上嘴巴咂了咂,把奶酪丢回盘子里,撅着屁股慢悠悠坐下,一副端庄贤良的样子,翘着兰花指,再把它夹起来,丢入嘴里,轻轻嚼动着,细声细气的笑。

“陛下,您来了。臣妾给你请安了!”

赵樽摇了摇头,低笑着走近她的背后,双手搭在她肩膀上,轻轻揉捏。

“阿七今日都做了些什么,可还快活?”

“还能有什么?”夏初七说起话来,想到让她头痛的甲老板,便又忘记了优雅,嚼着奶酪,又喝了一口汤,然后舒服地将身子往后一仰,半躺在椅子上,微阖着眼,由着皇帝为自己按摩肩膀服务,还无奈的一叹,“每日里我就做两件事——自救,救人。”

“哦?”赵樽淡笑,静待她下文。

“赵十九,说个事儿啊,你没想到吧?甲一这个顽固的东西,居然有喜欢的姑娘了。”她叹,“只可惜,那姑娘却过世了。我看他如今是要单身到底的样子……若不然,改天你把他弄去和亲算了,随便许个什么吐蕃公主,波斯小妞……”

说到这里,她觉得肩膀上的力道小了,睁眼拍了拍赵樽的手,懒洋洋指挥,“重点。”

赵樽低笑一声,加大劲道,“娘娘,这样可还合适?”

夏初七满意的哼哼一声,“差不多,继续。”说罢她忍不住失笑一声,回头瞄着他,又接着道,“还有啊,你道我为啥天天待在这药庐里,你以为好玩啊?你也不想想,我吃了你几年的喂尸药,这身子不调理,早晚还得变成尸体。还有你,那日在茯百酒里加的药物,你便当真以为没事么?残毒若是不清,早晚你也得变成尸体。”

第一句“尸体”,让赵樽手指微微一顿。

第二句“尸体”,让赵樽再一次轻笑出声。

他道:“有阿七在身边,变成尸体又如何?”

夏初七微怔,想着自己灵魂一般跟随在他身边做影子那三年的时光,亲眼目睹他过的那些作死的日子,思绪不由凝滞,嚼着东西的腮帮也停止了蠕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狠狠吞咽下嘴里残留的奶酪,偏头睨视着他,“赵十九,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

“问。”一个字,简洁明了,十九爷风格。

“那日,我若是不醒来,你会怎样?”

赵樽皱了皱眉,却未正面回答,只笑,“你猜?”

夏初七轻嗔一眼,又问出第二个问题,“……我可以打你吗?”

“可以。不过弑君之罪……”他拖着嗓子,意有所指的重重捏她单薄的肩膀。

夏初七嘿嘿一乐,笑着挑眉,“会如何?”

他淡淡道,“罚五百……积分。”

“……流氓!”夏初七哼一声,阖上眼,不理会他了。心里话儿却道:古代的皇帝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也是极好的,至少皇帝不会每天只有一个女人伺候,累得死去活来。尤其是赵樽这种精力旺盛的皇帝,更是难以应付。自打她醒过来,身子稍好了一些,这厮便不知餍足似的缠着她,恨不得把过去几年的夫妻生活都补回来,常常累得她腰酸背痛,还得尽医者本分的提醒“节制啊节制”。可这厮却说,“失去方知可贵,一日得按两日来做”。她恨恨咬牙,这才两日么?分明就是无数日……

他不懂她的猥琐,只是笑。

夏初七自然也不会解释,于是,便继续腰酸背痛。

“阿七……”背后突然传来他的声音,“那两年,我时常感觉到你在身边。”

“嗯?”夏初七回过神来,愣了愣。

“我觉得你是在的,可我寻不着你。”他道,“没法子,我只能等待,等着你气消的那一天,再回到我的身边……可这一等就是五年,我把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却没有料到,长达五年的日子,你也没能消气。”

为免吓着他,那些离开的日子,夏初七从来没有与他细说过。

如今听来,想到那灵魂般飘荡的三年,她挑了挑眉,接话岔开。

“所以,你便写下遗书,喝了药,孤注一掷了?”

“错。”赵樽淡淡解释,“爷那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

瞥着他,夏初七竟无言以对。

那个时候,躺在花药冰棺里的她,可不就是一只“死马”么?

晓得这货嘴毒,她也懒得辩解,撇撇嘴,再次嬉笑着问他同样的问题。

“我若是不醒呢?你便为我殉节了,是么?”

赵樽高冷的面上情绪皆无,并不回答这种“丢分”的问题,只是收回为她拿捏肩膀的手,轻轻撩下袍角坐在她的身侧,特别大爷的吩咐她,“皇后,来一碗神仙粥。”

夏初七晓得这家伙在逃避话题,笑着为他盛满,放在面前。

“你也忒没劲儿,有啥不好意思的?不就是为妻殉情么……”

“咳咳!”赵樽咳嗽一声,掩饰的拭拭嘴,形象比她优雅了许多。

看他难为情,夏初七逗弄的心思更甚。她低垂着脑袋,狡黠地等着他吃完,又笑问,“喂,你还没有回答呢?我若是不醒,你会怎么样?是真的躺在冰棺与我合葬了事,还是傻兮兮的爬起来,宣太医拿药?”

赵樽剜她一眼,慢条斯理地把粥碗放她面前。

“爽滑酥嫩,口齿留香,皇后,再来一碗。”

夏初七嘴角微弯,盛满粥,再次放到他面前。然后,等待。

在他吃完的时候,又笑着逗问:“爷,你到底是不是想为我殉情嘛,为啥不好意思回答?”

“……”依旧高冷的沉默着,赵樽把空碗递给她。

“咸甜适中,令人食指大动。再来一碗。”

一碗,二碗,三碗……

第四小碗下肚,他竟然又递了碗过来,夏初七终于玩不过他,被唬得呆住了。原本她是想他多喝一点的。这些天来,朝中事务极其繁忙,北边闹着雪灾,南边土司造反,他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方,每日夜里回得极晚,早上却起得很早,人也憔悴了不少。可即便是补身,也不能不知节制的补吧?

她把碗挪开,双手肘在桌面上,眯眼微嗔。

“还吃?第几碗了?”

“这不是阿七的意思?”他果然洞悉了她的目的。

不仅如此,他还加上了他自己的理解,“神仙粥补虚劳,壮元阳,益气强志……爷是该多吃几碗的。”

夏初七面颊微热,斜睨过去,转念,又笑了。

“别耍流氓岔话啊?承认想为我殉情,就那么难吗?”

赵樽面色淡如水,说话毒如蛇,“逗你玩而已……”

“是啊,殉情这么傻的事,英明神武的皇帝爷怎么会做?”夏初七笑嘻嘻的望着他,口口声声“为她殉情”,让赵樽装得极为从容的脸上,略略有了一丝不自在。不过,赵十九向来腹黑如狐,不待她揪住他的小辫子,便探手捂住她放在桌面的手,揉了揉,目光幽深着,一把将她拽了过来,坐在怀里。

“神仙粥果然有奇效……”黑眸一闪,他声音微喑,“爷这几日冷落了阿七,今日得了些空,刚好安抚一番,也顺便消消食儿。”

夏初七愣了愣,嗤的笑着,拍打他肩膀。

“也不看看这是啥地方,你敢乱来?”

“为何不敢?”赵樽立有规矩,他与皇后在一起时,旁人不得进园子。所以,他胆儿自然是壮的。更何况,他是皇帝,与自家妇人亲热,谁规定他还得选地方?此刻外面大雪纷飞,亭中温暖如春,放下帐幔,便是一处消魂的好所在……

“阿七……”他近乎呢喃的声音,低哑着拂过耳侧,夏初七身子微微一颤,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终于反应过来,这货不是在与她开玩笑。

她浅笑着推他,挣扎,他却把头埋下来,搁在她的脖子里,搂她起来,抱入怀,慢慢起身,亲自放下四角亭里的帐幔,然后将她摊放在被炭火光影映红的楠木桌上,低头贴近她,呼吸喘喘……

刺挠中,夏初七双颊通红,心脏怦怦乱跳。

两个人认识了十余年了,相处也近七年,在夫妻之道上的喜好,彼此自是早已心知肚明,水到渠成。不过,若说按寻常的道理,赵樽也该早已腻味她了。身为皇帝,要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有机会换换花样,换换口味,似乎也是人之常情。可她家的赵十九,确非寻常男子,哪怕与她熟悉得早就已经是左手与右手的关系了,仍然食髓知味,乐此不疲地带着她奔赴在前往巫山的*道路上,颇为享受,也总得魂销。她若不肯配合,他也能自得其乐,她若肯配合一些,他自然愈加亢奋,大有年纪越长,技术越好,操作越多,姿态越猛的意思,每每能让她美得魂飞魄散,面红耳热。

此事说来犹觉浅,欲知滋味要躬行……

火盆里的炭火配合节奏似的,“噼啪”不停,红红火火的燃烧着,两个人恩爱合美,好一顿折腾,把院子树上的积雪都抖得扑簌簌下落方才作罢。云南初歇了,自是郎情妾意恩爱缠蜷一番,舍不得放开彼此。

“赵十九……”

夏初七累得半趴在他的怀里,下巴挂在他肩膀上,有气无力。

“再这般下去,你丫早晚阳虚……”

“无妨!”赵樽把头埋她脖间,低笑,“有我阿七在,爷便是八十岁,也金枪难倒。”

“吱吱”笑着,夏初七像一只偷了油的小老鼠似的,身子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别动!”他看着她一截雪藕似的雪腿,按着她柔若无骨的腰儿,只觉心火未灭,身子仍在叫嚣,不得不无奈摁牢了她,不许她再胡乱动弹。

这事儿说来也奇,不仅夏初七不明白,他自己也不明白。都说夫妻日久,便只剩恩情与亲情,再难找旧时的欢娱与激昂。可阿七对他来说,却不是这样,在她身上,总有一股子道不明猜不透的魔力,让她成了一处引诱他的神秘所在,每每与她单独相处,就会忍不住探索,再探索……即便是这会子,两个人刚刚*事毕,他处理政务又累了一天,身子也有些乏了,却也没能压下那股子火苗。

“阿七……”

他喃喃的声音,就在耳侧。

无须解释,无须细说,夏初七也懂得,皇帝陛下又野劲作了。

“我累!”她望天,拒绝。

“无妨,你休息便可。”

“我腰酸。”

“爷给你捏捏。”

“我哪都不舒服……”

“正好活络经脉,爷帮你治。”

“……赵十九。”

夏初七浅斥一声,可身子还未转过来,便被他反抱过去,重重地叉坐于他的腰间。她微微一怔,看向他深幽的眸底,飞快地摁住他的手。

“爷……”

“嗯?”他低应着,看她小鹿似的双眸可怜巴巴的瞅来,不免失笑。忍了忍情绪,他放开手,原是想要放弃的,可没有料到,他这小妇人却突地情绪作了,双手缠向他的脖子,那贴合在他身上的线条便轻轻拧动着,主动与他缠在一处。

他激动不已,“阿七……”

“你别动。”夏初七哑声阻止,“我来。”

不一样的心跳,同一样的频率,在他二人的耳侧响过。熟悉的温存,换了她来主导,似乎也有了不一样的旖旎之乐。夏初七双手撑着他的肩膀,半阖着一双满是水雾的凝视他片刻,唇微微一抿,凑了过去,死死咬住他的嘴,钩缠一番,那狂浪癫狂之态,惹得他气喘不已,却搂得她腰身更为牢实。

“爷,我可有长进?”

她低笑一声,呼吸不匀地轻问着,红扑扑的脸蛋儿上,满是激情时的柔美与快活。

“你个小狐狸精!”赵樽不甘示弱,低头咬她红艳艳的唇儿,顺势把她身子往上搂了搂,狠狠捏一把她柔柔的腰,并在她忍不住想要出声之前,堵紧她的嘴,深深吻住。

吻是爱人间,最为美好的交流。

有了爱情做媒介,有了亲吻做指导,不管他二人是蜂戏蝶,还是蝶恋蜂,欢愉之中,低低浅语,都是这世间上最为美好的痴缠。

“赵十九!”她含糊唤他,“你爱不爱我?”

“嗯……”他声音低低的,炙烈如火。

许久之后,四角亭的帐幔拉开了。

夏初七脸上红艳未褪,不好意思的探头唤了一声金袖。

金袖匆匆过来,低垂着头,不敢看她的表情,只道,“娘娘,皇太子久候多时了。”

心里“咯噔”一声,夏初七回眸看向赵樽,恨不得掐死他。炔儿来了,大冬天的这么冷,炔儿还等在园子外头,他两个却在这快活,实在是……不配做爹娘啊。

可她急得很,催他赶紧过去见儿子,赵樽却并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坐起来,理了理身上袍袖,轻揽着她的腰出亭,好一派丰神俊朗的闲适雍态。

这时正是午后,天下着雪,似是露出一抹阳光。

园中树木,枝叶茂盛,光线反射在积极雪上,便是一道道晶亮的色泽。风里,树枝飘荡,雪花片片飞舞,景色极美。

二人还未出园,一个飘逸俊秀的小男孩儿便在内监的陪同下,大步走了过来。他一只手负在身后,挺胸抬头,浅眯黑眸,情绪疏离孤高,却无半丝小孩子家应有的稚气与天真。

寻常人家,怎会有这般绝色的孩子?

夏初七看着儿子,笑不可止,只觉这小子一身的霸道总裁范儿,很对她的胃口。更让她美的是……这是她自个儿的儿子。

“父皇,母妃。”

赵炔走近,拱手施礼。

不过几岁大的孩儿,有模有样,行礼极为规矩。

“炔儿,快快免礼。”夏初七笑腻了脸,眸子里满满的母爱变成一颗颗红心,“嗖嗖”往外冒。实际上,比起宝音来,她总觉得对炔儿亏欠更多……所以,再次醒过来,她愣是恨不得把所有的一切,都变成母爱交给炔儿,把他失去的几年补上……

然而,赵樽比她更为固执。

他让炔儿读书习字骑射武功,却偏生不让他常与母亲见面。

依他的话说,便是“长于妇人之手,将来必失男儿气概。”

夏初七恨不得一口老血吐他。

但他是皇帝,对于皇太子的教养,那不仅仅是他们的家事,还是国事,说严重点,关乎国体社稷与江山稳固。既然她是炔儿的亲生母亲,竟也是插不上太多手,要不然,本就对她有意见的臣子,一定会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她大卸八块丢入河里喂鱼……

可怜的她,只能隔三差五做些好吃的去养着炔儿的胃,再按时为他检查身子保障他的健康。

即便如此,在今天之前,她也有整整三天没有见到儿子了。

想念得久,见面自然喜不自胜,便想过去拥抱儿子。

可她人还没有扑过去,腰身便被赵樽搂住了,紧紧的,不放。

他却一本正经对儿子道,“正当未时,你不读书,到这里做甚?”

炔儿小眉头皱起,瞄了一眼他霸道掌控娘亲的手,“儿臣前来,是想向父皇借一个东西。”不足六岁的孩儿,身量极矮,身子骨也并不强键,可那不紧不慢的语气,从容淡定的小样子,在一袭尊贵的皇太子袍服衬托下,竟是有着乎年龄的沉稳之态。

夏初七也是这时才现,她家儿子简直完全继承了赵樽的优点……那股子雍容贵气,比起他爹来也毫不逊色。怪不得小小年纪,已经乱了后宫一群大妈大姐们的芳心,收获了一堆大妈大姐粉儿。

眨巴下眼睛,夏初七看着儿子,再次眼冒爱心,抢在赵樽之前接过话。

“儿子,你想借啥?快说,你爹定会满足你的。”

这种“惯儿”的言行,是每个当娘的人都会做的。但夏初七欠了炔儿五年光阴,做起来尤其夸张,那样子,似乎恨不得把整个天下都摆在他的面前。可赵樽却比她理智,冷漠。

“阿七!”他侧眸,阻止了她,“小孩子莫要娇惯。”

每次他都会用“炔儿还是一个孩子”来堵她的嘴,以示孩子要好好教养。但夏初七也同样会用“他还是个孩子”丢回去炸他,以示他还小,不必这么大惊小怪。于是乎,对炔儿的教养,也成了夫妻两个这两个月来唯一的争论点。

夏初七哼一声,横眉斜目,“儿子都还没说借什么东西,你着什么急啊?”

没错,她是不服气的。在她的思维里,炔儿是应该像宝音一样的,爱玩爱闹爱跳爱蹦,满是童心的小男孩儿,哪里能像赵十九一般,把他培养得像一个机器人似的冷漠?可赵十九却非得坚持,认为蜜罐里泡大的男孩子,将来必定没有出息。而且,在这件事情上,他一反总是顺着她毛抚摸的心态,硬是别扭得紧。

眼看这两个人又要进入“教子循环争论”,赵袂叹一声,说话了。

“父皇,母后,可否先容儿臣说一句?”

小家伙年纪不大,可自从做了皇太子,似乎更添了威仪,那一双深幽的孤冷的眸子,也仿佛带了魔力似的,尤其一眨不眨的看着人时,模样儿可爱得把人的心都萌化了,恨不得把他抱在怀里,心肝宝贝的哄着,宠上一番……可他这一招,唯独对赵十九无用。

“说。”这一回,赵樽抢在了夏初七前面。

“……哼。”夏初七憋着气,看他父子二人“斗冷”。

炔儿看一眼他娘,分明没有被他爹的冷漠吓到,反倒上前一步直视他。

“儿臣要借父皇一样东西。”

“嗯?”看他执着如此,赵樽黑着脸,“何物?”

“借我母后怀抱一用。”炔儿比他还冷。

夏初七听罢,心里闷笑,赵樽却绷着个脸,盯视着儿子,“我若不借呢?”

“抢!”炔儿昂着小脑袋,冷冷回答。

一般的人看着赵樽就会害怕,不敢与他对视。

可炔儿大胆得紧,盯着赵樽,紧抿的嘴角,一个字:犟!

夏初七看父子两个像是拧上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匆匆推开赵樽的胳膊,便想要把儿子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可赵樽却霸道得紧,捏住她的腰就是不放,黑着脸对炔儿道,“回去读书,小孩子,捣什么乱?”

“劳逸结合,母后说的。”炔儿继续冷视他。

“对对对,我说的,我说的。”夏初七笑得腻歪,暗自掐赵樽的胳膊,让他放手。

但这货依然没有动静,只浅浅皱眉,看着面前六岁的小儿子。

“回去。”

炔儿看他一眼,突地莫名冒出一句。

“父皇今日气色不佳,似是操劳可度,多多休息些好,别再碰我母后了。”

说罢他过来,拽着夏初七的手,用力一拉,拧头就走。

赵樽手一松:“……”

憋住心里的笑劲儿,直到走得远了,夏初七方才冲儿子竖了竖拇指,拍拍还在寒的心脏。

“好样儿的,儿子,敢和你爹横!”

赵炔抬头看她,骄傲的哼了一声,眸底浮出一丝笑意。

“那是自然,母后也不看看,儿臣是谁的种!”

“……”夏初七再次无语,这不是变相的夸了赵十九么?

果然人家是亲生父子两个!她咳了咳,回头看了一眼伫立在风雪中的影子,岔开了话题。

“炔儿,你姐呢?”

赵炔小嘴巴撇了撇,“一个人在宫里痴。”

“呃!”一声,夏初七诧异,“她咋了?”

赵炔轻声应道,“不知。”

夏初七嘻嘻一笑,“哪能有我儿子不知道的事儿?快说,不许替她瞒着。”

到底是小孩子,经不住亲娘夸赞。

炔儿绷冷的小脸儿微微化暖,“儿臣只知道,兀良汗的大汗要来大晏。”

“哦!”夏初七眸子微眯,似是悟了,却不答话。

“怎样?”炔儿也不知道到底是懂没有懂得他家姐姐的心思,小小的脸蛋儿上带着似嘲非嘲的笑意,说出来的话,却足够夏初七骇掉大牙,“回头母后为姐姐把个脉吧,看她还有没有治。”

“……”夏初七头痛的揉额,“无事,等你姐长大点儿,就自动痊愈了。”

炔儿微笑,“看个花能看出果来,看个云能看出雾来,她这不是无事,是有大事了。”

“……你懂什么?”

“儿臣自是不懂。但阿娘当世神医,定然懂得。”

夏初七一怔。

这一阵常听人家说她这儿子血月夜出生,天生的神童,她还不信。

如今……似乎这个小子真的比寻常的同龄孩子聪慧了不少?

心里喜欢着,她得瑟的轻笑一声,使劲儿揉他脑袋,“小兔崽子,小小年纪……哼。”

“小兔崽子!”不远处,赵樽看着那对母子的背影,慢慢放下空掉的掌心,喟叹了同样的话。

“小小年纪,给你爹耍心眼子……”

------题外话------

谢谢小伙伴儿等待。

下一更,不在明天,待后天28号再更。

孩子要开学了,实体书终结篇也得修稿,这段日子事情特别多,请姑娘们见谅!

ps:月底了,求下月票,有票的别捂化了啊,来如花锦的碗里呗?

...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