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破费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亲爱的【菁华郡主】、【15353602611】升级成为解元。
【鸣谢】
哎,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大家爽文女强看多了……一比较,俺家这俩土鳖,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哈。
我知道姑娘们都是看了许多言情小说的读者,咳!所以,在网文圈子里,大家看见的很多是牛逼哄哄捅天灭地的男主女主,一定会觉得搞个江山跟玩儿一样。可是……俺不想写得那么不切实际。结合当时的历史背景和人物的价值观,那是一个重仁义道德重孝道比生命都要重要的时代……
错漏之处,先传后改,请见谅!
------题外话------
“赵十九,我得罪你祖宗,可吓死我了……”
夏初七胸口气得一阵发急。
“小奴儿,想爷了?”
那人仍是不出声儿,就在床边几步时,突然一个跃身扑了过来,就像黑暗中也可视物一般,他急快的扣紧了她的手腕,那匕首便被他夺了过去,“哐当”一声丢在了地上,不等她挣扎,便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张带着夜露的冰凉面孔,压了下来贴在她的脸上,一阵浓重的呼吸间,是他~一~本~读~小说 .磁性的低笑。
“谁?再不出声,我喊人了。”
她问了一声,那人却没有回答她。但脚步却没有停下,一步一步,不紧不慢的朝床边走了过来,那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半点儿声音。夏初七又喊了一声,不见那人回应,心里一紧,手便摸向了枕头下的匕首……
“你舍得来了?”
她心里“怦怦”跳动不止,不过短短几日未见,却觉得那思念就像生了根,脸红,心跳,口干,舌燥,身子更是一阵阵发热,就像没有见过男人似的,傻不拉叽地盯着门口就不转眼。
没有上闩的门,“吱呀”一声儿推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不爽地拂开那玫瑰糕,她气咻咻地躺到了床上。
可非常不幸的是,左那个等,右那个等,夜深人静了,不要说赵十九,就连半点鬼影子都没有……她心里那个气啊。那货还说什么过两天便偷偷来瞧她,结果呢?瞧个毛线啊,人都失踪了。
哼着小曲儿,她将玫瑰糕拎回了屋子,趴在窗边儿等着。
要是今儿晚上不来呢,姐下回就给你吃粑粑雷。
你要是今儿来了呢,姐就给你吃玫瑰糕。
像姐这种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斗得了小三翻得了围墙还打得过流氓的女人,你上哪儿找去啊?
赵十九啊赵十九!
她做过一次玫瑰糕了,有了基础,这回更是轻车熟路,尤其在那厨房刘婆子的指导下,做得更是精巧了几分,等玫瑰糕出锅的时候,看着躺在那里的七块小糕点,她不由有些得意。
夏初七心里乐着,挽了袖子便上手。
景宜苑里有一个小厨房,主要是为了平素丫头婆子们为郡主打尖儿开小灶用的。主仆三个人摸进去的时候,里头只有一个婆子守着。
“玫瑰糕!”
轻“嘘”了一下,夏初七给了她一个“保密”的手势。
“做什么?”
“走,跟我去厨房。”
“郡主,我的鼻子……”梅子委屈的摸着鼻子哀怨。
她突然的停下,差点没把跟在她后头的梅子鼻子撞歪。
郁闷地吃过了晚膳,她领了晴岚和梅子在园子里散步消食,百无聊赖地走来走去,突然脑子灵光一闪。赵十九万一要真的来了呢?她得给他准备点儿什么东西吧?
她都已经表达了自己“深深的想念”了,他怎么可以无动于衷呢?
先人板板的,赵十九你狠。
它脚上的信筒没有了,可也没有给她带回来只言片语。
不到半个时辰,小马回来了。
看着它身姿漂亮地掠过诚国公府朱梁画栋的建筑,飞向了晋王府的方向,她不由感叹地叉着腰笑了。要是东方大都督知道它锦衣卫的鸽子已经投诚,成了她与赵十九之间的“传情信鸽”,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在家里哭鼻子呀?
捧了小马在窗边儿,一挥手,那鸽子便“扑腾扑腾”的飞走了。
“去吧,你先试航一下啊,记得回来陪我。”
写完卷入信筒,她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着,顺了顺小马的羽毛,冲它使劲儿挤了一下眼睛。
“我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咳,以上全是玩笑,我只想念你的银子,今晚可否带人带银,于景宜苑一会?”
一个人托着腮帮想了想,她眼睛“嗖嗖”发着光,又得瑟的叫梅子给她磨了墨,趴在桌子上,用她独具风格的“现代古体字”,写下了一行。
小马自然不会回答她。
“咕咕……”
“喂,小马,我若是也给你绑一封信,你能飞去给赵十九吗?”
“噗哧”了一声儿,她吸了吸鼻子,非常无奈地笑着吐出了苹果,觉得这赵十九还真是了解她,他怎么就会知道她在打那些嫁奁的主意?想了想,她狡黠的眸子微微一闪,手指头使劲儿戳了一下小马的尖嘴,问它。
“嫁奁之物,大婚要用,不可偷拿。”
咬着苹果,她飞快地取下了小马脚下的信筒来,将里头的纸条展开,只能上面有一行苍劲有力的小字儿。
她小声儿念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觉得新奇得紧。
“哇哦,飞鸽传书?”
夏初七嫌弃它身上的墨汁儿,正准备把它丢开,就见到了它左脚上绑了一个信筒。
迟疑了一下,她惊喜地喊了一声,便伸出了手臂。那小马被她养过一阵儿,自然是识得她的,飞了过来就落在她的手臂上,嘴里“咕咕”了两声儿,便啄她的手。
“咦,小马……”
她咬苹果的动作一顿。
就在她想得两眼冒光的时候,却见窗口“扑腾扑腾”飞进来一只黑不溜秋的鸽子,那鸽子身上的墨汁好像是新涂上去的,看上去就像一块儿小焦炭坐在了窗口上。
回到了景宜苑,她躺在软榻上,啃着大苹果,跷着二郎腿,开始得意地盘算这一回她能够入账多少,要不然把那些用不着的东西,都拿去换成银子?
礼物清点得累了,夏初七却很是舒心。
不过在她们看来,都认为是这个景宜郡主早些年流落在外,吃多了苦头,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所以才会看什么就稀罕什么。
梅子紧跟在晴岚的后面,微微张了张嘴,瞪了下眼睛,“哧哧”笑着,什么都没有说。没办法,她早就了解了夏初七贪财的德性,只是晴岚初来乍到,被吓得一愣一愣的,至于后头的几个丫头婆子们,那表情就更是夸张了不少。
“咦,你问得好生奇怪。”夏初七忙肆得很,摸了生纱摸绸缎,面上笑得好不快乐,见晴岚进来,叉了腰杆子瞪她一眼,“这些东西,不都是给我结婚用的吗?我要不先拆开来看看,万一谁给我调了包,我岂不是吃大亏了?”
晴岚一进门儿,便瞧见屋里被她拆得几零八落的东西,一阵头痛。
“哎哟喂,我的郡主,你怎么把礼盒都拆了啊。”
满地铺开的全都是扎了红绸的礼盒,看得她眼光缭乱之余,又有点儿郁闷,要是这些东西都能够带回现代去,她怎么着也是一个小富婆了吧?
她感叹了一声儿。
吁……
前头宴请官员的宴会很是热闹,她却偷偷溜去翻看那些过礼。
她其实心里好奇得紧,却不被允许前去观看。
不得不说,老皇帝也是给足了赵樽的脸面,给足了诚国公府的脸面。这一天,认真说起来是属于夏初七的好日子。可实际上,她真是半点儿手都插不上。前面来恭敬的官员们,自然有诚国公和元祐去应酬,而后院……屁事都没有。
仅仅只是一个纳采问名的大婚序幕,个中繁琐的礼节就看得人目瞠口呆。里头喧哗声声,而那诚国公府的门外,也是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老百姓看热闹。
“白熟米四石,面六十袋……”
“枣二合,栗二合,胡桃二合,木弹二合……”
“酒一百二十瓶,圆饼一百二十个,末茶一十二袋……”
“北羊六牵,猪四口,鹅二十八只……”
“金花胭脂二两,铅粉二十袋……”
“大红罗四匹,生纱四匹,线胭脂一百个……”
“花银六百两,各色紵丝四十匹,裏绢四十匹……”
“金六十两,珍珠十两……”
“玄纁紵丝二匹,玄一匹,纁一匹……”
一切事毕,礼官开始奏礼——
府中正殿,设了一个大香案,等婚仪的正副使到了府门外头,又是一番礼节铺排。锦衣卫仪仗队分列两边,开始奏大乐,那“采舆”放在正中,引礼的正副使入内,执事官将礼物一件一件抬入正堂之中。一名礼官先入了正堂,站的位置也十分讲究,得立于正堂的东侧。而今日主婚的梁国公徐文龙,身穿朝服,则立于正堂西侧。
早早地,府里就已经装点好了门面,大红的绸布系在了门楣之上。
另一边儿,诚国公府,也是同样的热闹非凡。
像这样的场面,那只有太子大婚那年老百姓才见过的。
整个场面,极尽繁复,引得全城百城顿足观望。
礼制上,有专备的正副使。正副使二人行了大拜之礼,鸿胪寺再奏礼。待奏礼完毕,一行人这才浩浩荡荡地从奉天门左门而出,由执事官打头,抬了嫁奁鱼贯而出。正副使将节制书放置在采舆之中,锦衣卫仪仗队一路奏大乐前导,所有礼官全部身穿吉服,乘马随行,一路上,鸿胪寺引导官会大声告之百姓,是去诚国公家行纳采之礼。
旨意的内容大抵也都差不多,“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兹择诚国公元鸿畴之女为皇十九子正妃,已告太庙列祖列宗知晓,现命卿等持节行纳采问名之礼……”
传制官在奉天门大声宣旨。
礼毕……
好隆重的盛事。
今儿一早,锦衣卫仪仗的那些帅气校尉们,设了卤簿于丹陛丹墀,由礼部设采舆,教坊司奏大乐,一行人全部集于奉天门外,声势极为浩大。为了以示庄重,洪泰帝亲自穿了极为隆重的衮冕御临奉天门,文武百官同时身着朝服叩头……
从昨日开始,便已然告太庙,祝文,鸿胪寺官员也在奉天殿设御座,内官监和礼部官员将纳采问名之礼置放于文楼之下,早已经备置妥当。
洪泰帝早早的就已经下了旨意,因皇十九子晋王赵樽高山景行,功勋卓绝,特恩赐大婚之礼,按照皇太子礼仪置办。
既便是民间百姓也极为看重,更何况是皇子的六礼,更是隆重之极。这一天,就连老天爷也给足了晋王殿下的面子,还不到卯时,整个京师城就已经沐浴在了一片灿烂的阳光之中,就连那些因为“兵变之事”引发的阴霾,似乎都被这一场史无前例的纳采大礼给吹散了。
纳采问名,为时下婚配的“六礼”序幕……
这一日,是钦天监算的纳采问名吉日。
是洪泰二十五年的二月二十八。
三日后。
但是,诚国公元鸿畴一生没有生育,府里也从来没有办过喜事儿。虽然夏初七不是他们家的亲生女儿,可诚国公府也是为她做足了脸面,极尽铺张,该有的嫁奁一样不少。金银珠宝,冠帽礼服,钗环首饰,被褥枕垫、样样讲求精美吉祥。府里上上下下,整天乐得合不拢嘴,尤其是诚国公夫人,就像真是自己嫁女儿一样,整天忙碌得不可开交,每件事情都亲力亲为。
按照本朝的规定,皇子大婚,是不需要女方家里置办什么东西的,一应礼仪,自然会有宗人府、礼部、还有鸿胪寺的人去操心。
不论是兵变的后续处理,还是陈大牛的个人私事,对于夏初七这样一个“深闺妇人”来说,半根手指头都沾不到。虽然她有些替陈大牛痛心,但她的手没有那么长,如今要做的,也只是准备做好一个未来的晋王妃。
……
……
什么样儿的土匪,敢抢劫定安侯的家眷?
别的人不杀,偏偏把陈大牛未过门的媳妇儿杀了?
心里越听越不得劲儿,怎么就会那么巧呢?
他俩在说话的时候,夏初七一直在沉默。
思考了一下,元祐先安排那校尉赶紧回去安顿好陈大牛的家眷,然后才起身,火急火燎地让人替他更衣,要前往大牢去看陈大牛。
可如今,却遇上了这等事儿……
陈大牛那档子事儿,元祐最是知道不过。认真说起来,要论陈大牛与那个乡里媳妇儿有什么感情也不尽然,他十几岁便从军在外,从未归过家。那妇人是他老家邻村的,打小定的亲,可两个人连面儿都没有见过。不过,陈大牛是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封了侯,也没有弃了那糟糠,甚至当庭拒绝了老皇帝为他指的婚事。
“他娘的!”
长长吐了一口气,元小公爷紧紧闭了眼。
那校尉咽了咽唾沫,摇了摇头,“左将军身在大牢,至今没有出来,属下通知不到他,也是心急如焚,这才不得不前来报告右将军。现如今,左将军的家眷,都已经被卑职安顿在了定安侯府。可这喜事变了丧事……卑职真不晓得如何向左将军交代了……”
“此事,左将军可知道了?”
“啊”一声,元小公爷腾地坐起,脊背都凉了。
那校尉眼圈儿一红,“昨日卑职与左将军一道前去迎接将军家眷,可是……可是一直都没有等到,后来大营兵变,左将军先行离开了,卑职带了几个人,一直守到落晚时分,才等到了去青州府接左将军家眷的兄弟……他们说,在来京的路上,被一伙强盗抢劫了,兄弟们奋力厮杀,可是,左将军未过门的新媳妇儿。还是被,被贼人一刀捅死了……”
元祐倚在床榻上,面色一沉,“到底出了什么事?”
“右将军,卑职办事不利……”
他人刚入屋,还没有走到元祐的床前,便“扑嗵”一声,跪了一个踏踏实实,脸上苍白一片,语气有些哽咽。
来的人身穿轻甲,是金卫军里的一个校尉。
这些日子,肯定不会风平浪静的。
一听大事不好了,夏初七心里就犯膈应。
“右将军,大事不好了……”
夏初七嘿嘿一乐,正准备反驳他,外头有人来报。
“嚯”一声,元小公爷作势就要起身,“你找打是吧?我是谁?我现在可你是哥,有你这样跟哥说话的吗?这些日子,娘让你学的礼节礼仪,都吃到肚子里头去了呀?”
夏初七莞尔一笑,“可我偏偏不告诉你。”
轻“嗯”一声,元小公爷鸡啄米似的,直点头。
夏初七微微一眯眼,“你想知道啊?”
元祐默了一下,慢腾腾的冲他竖起了大拇指,“小表妹,你可真不简单。你说你一个妇道人家,这些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怎么也能分析得明明白白?”
“看我做什么?怪吓人的!”
夏初七被他盯得有些发毛。
她有气无力的叹,元祐却盯了过来,一言不发。
“打个比方!不要介意啊……我是想说,这金卫军左右将军都用不得了。只怕接下来,会有大量的人事调度,风雨恐怕就要来了。兵变啊,得涉及多少人?依我看,等你的腿好了,再回去的时候,那营中的将领,会换得你这亲妈都不认识了。”
唇角微微一抽,夏初七给了他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
“停停停停停!”元祐没好气地瞪她,“我这是腿折了吗?”
“有道理,你说这左将军入了狱,你右将军腿又折了……”
听了这分析,夏初七也是点了点头。
元小公爷搔了搔脑袋,又躺了回去,“也是!只是不晓得大牛那蠢货在牢里,会不会吃亏?哎!这些人,明显是要掰折了天禄的胳膊呢……”
“不然呢,你觉得应当如何?”
撇着嘴考虑了一下,夏初七抬头正视着他。
“娘的,就这样算了?”
夏初七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正在元祐屋子里。这两日元祐的身子好了许多,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可说到这些事情,他还是冷绷着一张俊脸,看上去有些咬牙切齿。
可个中到底谁受了益,谁又得了胜,谁也不知道。
事件看上去平息了……
另外,虽说法不责众,可那天带头闹事的人,仍然是逮捕了三百余人,将在进行甄别之后,根据罪行轻重而处理。
皇帝的威严如何触碰得了?在赐食赐物赐饷之后,洪泰帝立马以“不忠职守,玩忽怠慢”为由,革去了金卫军左将军陈大牛的职务,打入了大牢接受审查。
可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
闹得沸沸扬扬的“兵变”结束了。
但好歹皇帝亲临,又兑现了承诺,还是安抚了蠢蠢欲动的军心。
那三十个军杖打得极狠,尤其对一个已经被饿得脱了水的夏廷德来说,杖责几乎是致命的。据说,当夏廷德被人抬出京郊大营时,整个人血肉模糊,已经不成人形了。
三十个军杖是当场执行的。
久已不着戎装的洪泰帝,身穿战甲,骑了高头大马,腰佩长刀,英姿勃勃的带了十来名侍卫孤身前往京郊大营。看见被捆在柴火堆上的夏廷德时,他当场发了脾气,狠狠地训斥了夏廷德,便让内侍宣告了对他的处罚——因魏国公言行不当,收回领兵之权,军杖三十,罚俸一年。
翌日一大早。
……
……
帝王也是人,也是个男人啊……
这老奴才又跪坐了下去,不轻不重的为他捶起腿来。
崔英达说完,一抬头,就看见了洪泰帝眸中的伤感。
“是,老奴知罪了——”
洪泰帝似是不想提起那件事,斜睨他一眼,冷哼一声,“崔英达,这次朕就饶你狗命,要是再敢胡言乱语,朕就打发你去直殿监扫地。”
“住嘴!”
拖着没有说完,崔英达吭哧了半天,虽没有见洪泰帝发怒,却还是没敢往深了说,只是说了重点,“老奴晓得陛下的顾虑,但老奴以为,在陛下众多皇子中间,就数晋王殿下,最像陛下您了……”
“是,正是因为老奴明白,这才想劝奉陛下……”崔英达身子一直躬着,不敢抬头,“老奴晓得陛下的心结,可是当年之事,贡妃娘娘她虽,虽然……”
“崔英达,你跟了朕这些年了,朕的心思,你应当明白。”
轻“哼”一声,洪泰帝又阖起了眼睛,看上去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老奴不敢——”崔英达心脏狂跳着,“砰砰”又磕了几个响头,“老奴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陛下您着想。这些日子,为了立储之事,陛下夜不安睡,食不知味,老奴每日里侍奉您的饮食起居,又怎会不知道陛下的操劳和伤神?也正是如此,老奴才更担心陛下您的身子呀。”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干预起朕的朝政来?”
洪泰帝重重喝了一声,目光锐利的睁开眼睛来。
“崔英达!”
崔英达欲言又止,像是考虑了一下,才壮着胆子说,“依老奴愚见,晋王殿下确实是一个可堪大任之人,陛下您辛苦创下的万世基业,定然是想要代代绵延,再创一番盛世之景……”
“说重点。”洪泰帝半阖着眼。
崔英达看了下皇帝的脸色,不等说话,先是“扑嗵”一声跪下,“老奴侍候陛下几十年了,皇子皇孙们也都是老奴看着长大的,陛下待老奴一直宽厚,老奴心里感激得紧。只如今这些日子,老奴见陛下夜夜焦虑,头发都白了不少,老奴实在是心疼陛下……”
洪泰帝情绪不是很高,“说!”
“陛下,奴才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忙碌了一夜,洪泰帝已然有些疲乏,在带了一些檀香味儿的龙辇之上,他情绪不明的半阖着眼睛,静静的出了神儿。老太监崔英达则蹲在他的脚边儿,一下一下地为他捶着腿。好半晌儿,才听得他低低道。
夜风凉凉,赵樽良久没有回答。
“得了空子,去瞧瞧你母妃。”
冷哼了一声,洪泰帝拂袖抬脚,踩在小太监的背上,便上了那龙辇,然而,龙辇刚行了几步,他突地又撩了帘子来,看向立在下头的赵樽,眉目间似是有些忧虑。
“含沙射影!罢了,朕都依你。”
这句话问得有些尖锐,可洪泰帝却没有发作。
赵樽只说不敢,懒洋洋地撩了一下唇,又道,“医人本是好事,要是一不小心落了一个死无葬身之地,那就是得不偿失了。父皇以为,儿臣说得对也不对?”
“闭嘴!”洪泰帝恼恨的瞪了他一眼,“什么叫三长两短,有你这样子说话的?这不是咒你母后吗?”
“父皇,医者只能医人,不能医命。上次楚七医治太子便差点儿送了命,儿臣不敢再轻易让她入宫了。除非父皇您先答应儿臣,若是母后有个三长两短,您不得……”
唇角微微一掀,赵樽审视了他片刻,皱起了眉头来。
“带她入宫,为你母后和妹妹看诊。”
“父皇的意思是?”
面对他平静如水的反问,洪泰帝凝神望着他,“老十九,朕今日问你这个事情,不是想要追究她的责任。而是知晓那楚七在医理之上颇有见地。你知道的,这两日,你母后身子越发不好了,还有你妹妹梓月,一直不曾苏醒过来,太医说,要不是楚七留下的方子,只怕……早就保不住她的命了。”
赵樽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是父皇您让她死的吗?死在了史官的笔下。”
洪泰帝哼了一声,“还在朕的面前耍花枪?”
赵樽面色微暗,“不是死在了天牢大火?”
“你那个楚七,如今在哪里?”
说罢他又满意地喝了一口茶,便称时辰不早了,要起身离开。赵樽也不挽留,从承德院出来,一直把他送到了门口。然而,临走之前,洪泰帝屏退了众人,突地又压沉了声音。
“老十九啊,朕从来没有看错过你。那,既然如此,朕便依你所言。”
听他说完,洪泰帝面色彻底放松下来,朗声一笑。
赵樽抿了抿唇,简短利索的分析,“解铃还需系铃人,父皇您是明君,何谓恩威并用,自然比儿臣更懂。您只需亲自前往京郊,当着众将士的面处罚了魏国公,军心自然稳定。说到底,将士们也不过只是为了出一口气,并非真心想要反叛朝廷。您是君王,您的安抚,最是有用。”
欣赏地看着他,洪泰帝点头,“那依你之见?”
赵樽眸子岑寂一瞬,“此事还得父皇自行解决。”说罢,见洪泰帝面色暗沉下来,又才淡淡道,“父皇,并非儿臣不愿出面调停。之所以先前三次抗旨称病,也正是为了父皇您考虑。您想想,军事哗变,若是儿臣出来弹压,那致父皇您的威仪于何地?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吗?”
“老十九对此可有良策?”
几句饱含深意的谈话结束,一个荒唐的指婚,便也算过去了。对视一眼,父子两个又叙了几句旁的话,洪泰帝才把京郊大营如今的情况又说与了赵樽,其后才蹙起了眉头相询。
“多谢父皇。”
没有丝毫意外,赵樽抬眸,拱手致礼。
“那朕便做主,允了你的请求。”
盯着他平静的面色,洪泰帝看了好一会儿,重重一叹。
“母后那里,儿臣自会解释。”
“罢了罢了。原本朕就抵制胡风,尤其是收继婚的恶习。对于嫂子嫁小叔子这种事,确实也是乱了纲常,朕极不赞同。只是那日你母后的请求,你也是见到了。这些年来,她一直为了当年拆散你与东方氏的事情耿耿于怀,心中有心结,只恐怕,知道这事,她要失望了。”
若有似无的审视着他,洪泰帝仿佛松了一口气,看着他灯光映照下沉稳俊拔的身影,不由有些怅然若失的眯了眯眼,无奈地一叹。
“儿臣胸无大志,只愿碌碌此生。”
拂袖轻抬茶盏,赵樽苦笑。
“老十九,大丈夫不仅应当以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还应拥如花美眷无数,那才是快活。你堂堂神武大将军王,只得一妻,难免让世人诟病,贻笑万世。”
洪泰帝看着他的目光越来越深。
“儿臣幼时在宫中,见那六宫妃嫔为了君王恩宠,兵不血刃,争斗倾轧,即便是父皇您这样的圣君明主,不也一样无能为力吗?所以,儿臣私以为,此生得一贤妻足矣!”
赵樽微微一眯眼,直视洪泰帝,一双黑眸里幽深不见底。
洪泰帝端详着他,“父皇知道,东方氏许过老大,是委屈了你。可我朝奉行一夫一妻,说是侧妃也只是给东方家一个面子,不过一个妾室罢了。入了你晋王府,她要入得你的眼,你便多去几次,若是入不得你的眼,晾在一边也就是了,你又何必如此坚持?”
赵樽眉心微微敛起,眸色晦涩,“是。”
洪泰帝看着他,犹自叹气,“纳东方氏为侧妃之事?”
“儿臣想请父皇收回成命!”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淡淡开口。
这句话转变得太快太急,一般人肯定不能明白他的意思。可这父子两人彼此之间,谁又不明白对方心里各有算计?赵樽撩了他一眼,凉凉的面孔浸在那忽明忽暗的灯火中,眉目间的情绪亦是明明灭灭,根本看不真切。
“那不去调停,你有何要求?”
洪泰帝点头,眸中却无半点儿欣慰,只有心酸。
“儿臣明白。”
赵樽黑眸烁烁,闪动着冰雪一般的凉意。
顿了一下,他喝一口茶,看着赵樽面无表情的脸,又是一阵抚须长叹,“朕之所以收回你的兵权,你心里亦是有数,并非朕信不过你,而是为了护着你。一个人权力太盛,朝堂必然失衡,对你亦是不利。朕贵为天子,说得好听点富有四海,天下皆在手中,可朝堂暗流从未停止,很多事情,也非朕一人之力可以制衡与左右。老十九,你可明白朕的苦心?”
洪泰帝看着他,目光里的情绪浮浮沉沉,“老十九,如今只你我父子二人,无须客套,更无须遮遮隐隐。朕实话说了吧,朝堂之上,储位之争愈演愈烈,一个个结党营私,诛除异己,这些对于江山社稷来说,并非好事。纵观历史,无一不是动摇国本之劫。此次京郊大营兵变,显然是有心人挑拨你我父子关系。朕心里十分清楚,你为了大晏社稷,鏖战疆场,立下了汗马功劳。”
“父皇过虑了,朝中能人倍出,是我大晏之福!”
眸子一深,赵樽声音沉了沉。
“老十九,先前朕明知你身子不适,却还下旨让你前去京郊调停,确实委屈了你,可是……”停顿一下,洪泰帝老脸上情绪复杂,似是有一些感触,那饱经风霜的褶皱都深了许多,“朕年纪大了,好些事情办起来也力不从心了。可朝中能分忧之人,太少!老十九啊,这大晏江山,往后还需要你倾力辅佐才是。”
“父皇有事,明言即可。”
赵樽沉默一下,不轻不重的回应。
抚了一把胡须,洪泰帝老眼微沉,长叹了一声,“听闻你头风复发,朕也是担忧得紧。可京郊大营兵变来得太突然,朕焦头烂额,一时半刻也抽不出时间来瞧你。如今过来,一来是探病,二来也是与你商议一下。”
赵樽眸中无波无澜,“儿臣知道。”
“老十九,你应当知道朕今夜为了什么而来?”
和睦地叙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父子之间的气氛很是和暖,就好像京郊那火烧眉毛的“兵变事件”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一直到洪泰帝把话题引入了今日的正事。
赵樽只说“不敢”,便将洪泰帝引入了承德院的正堂。不等他出声招呼,郑二宝便已经懂事的泡了上好的茶水,行了参拜之礼,领了内侍们退了下去。宽敞得显得有些空荡的正堂里,就只剩下了父子两个。
洪泰帝抬手喊了一声“起”,看向赵樽时满脸都是慈爱的笑意,“即是身子不便,又怎么出来了?你躺着便是,朕多走几步路,有什么打紧?”
聪明人之间,不需要说得太多了。
“儿臣参见父皇!”
这个点儿,晋王府里很是安静。大步行来的洪泰帝没有穿龙袍,只是一袭便装,看上去也就是一个精神矍烁的平常老头子而已。往承德院的方向走来,他还没有入院,便见赵樽领了几个人候在了院门口。
“不必了!出迎吧。”
缓缓地起身,他衣袖一拂,在地上拂出一抹剪影。
果然,赵樽没有半点吃惊。
万岁爷来了?赵樽没有什么表情,却是把郑二宝给吓得够呛。他向来知道他家主子爷算无遗策,可联想先前他说的“等人”的话,郑二宝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了,难道他家主子爷早就晓得了万岁爷会漏夜前来?
“殿下,万岁爷过府来了!您,要不要先去床上躺着?”
进来的人正是陈景,他瞄了坐上的赵樽一眼,声音稍稍拔高了一些。
郑二宝眼皮一跳,正准备再去拨弄一下,外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灯芯“啪”的爆了一下。
该来的人是谁?郑二宝只是一个太监,自然不会知道,也没有敢仔细去问。只是恭恭敬敬地又为他家主子爷添了一回水,就静静地立于一侧,看着那些他从来瞧不明白的黑子和白子在棋盘上摆来摆去,实在弄不明白这玩意儿到底有什么意思,怎么就能够吸引得他家主子爷没事儿就来琢磨。
面上情绪不多,他也没有抬头,只淡淡说,“等该来的人。”
赵樽阴郁沉沉的脸色,在灯光下忽明忽暗。
“三更了,殿下您还在等什么?”
想了想,他只得委婉的提醒。
郑二宝心里叹息,有些心疼他家主子爷了。可他侍候了他家爷这些年,又怎会不晓得他的脾气?他说等,谁又能把他拽到床上去不成?
还等什么啊?
“再等等。”
赵樽像是沉浸在了自己布下的棋局中,眉头蹙得很紧。
“殿下,夜了,您该歇了。”
郑二宝拨弄着灯芯,察言观色地瞄了一下那个自始至终不动如山的身影儿,心里叹着气,又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尖细着嗓子轻声说。
晋王府。
御驾走得不快,可车轮每转一下,似乎都散发了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
静谧中,便觉得那脚步格外清晰。
很静,很静。
前头引路的宫灯忽闪忽闪,洪泰帝御驾出了奉天门,行往京师城南的晋王府。街巷上一片漆黑,灯火已灭,已经过了宵禁的时候,路上没有行人,只有一队又一队装甲佩刀的巡逻禁卫军走来走去。
打梗的梆子,敲了三下。
京师城的街道上,静悄悄的。
暮色在天际拢成了一块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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