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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元鸿畴微微一愣,脸上涩了下,可还没等他开口,赵樽已然黑了脸。
“父亲,不必去了。你女儿不就是现成的大夫吗?”
夏初七叹了一口气,想到如果真是东方青玄设计报复元祐,这事儿多多少少也是与自己有关,[一^本^读^小说][.[yb][du].]而且她人都在府里了,瞧病不是挺方便的吗?她接过话来。
“来人,赶紧去请刘大夫来——”
说起来,他这个儿子的性子,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可人不风流枉少年,他也从来就没有想过去阻止,哪里会想到搞成这样?
一听这话,元鸿畴脸都白了。
元祐的后院里侍妾众多,可如今他都还没有娶正妻,也没有孩子,如果真出了点儿什么故障,那诚国公本就是抱养的儿子,到了他这里,不又就得断了香火?
可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命根儿伤了可是大事。
原来还是风流惹得祸?
“他娘的,那小娘们儿真是狠,小爷我一时不查,竟然着了那小娘的道儿,被她给捆在那马车上,过了一夜……今儿早上醒过来,发现命根子生痛,而且,还,还他娘的不好使了,如果再让小爷我见到她,非得生扒了她的皮不可……”
停顿了一下,看了看他老爹黑沉沉的脸,才狠狠一咬牙。
元祐气咻咻的恨了一声,“昨儿你抢了人就走了,小爷我就奚落了东方那厮几句,原本是准备要打道回府的,却……却在路上碰见了一个长得极好的小娘们儿,她的马车坏在路边儿上,小爷我一时心痒痒,就……”
“你到底怎么了?”
赵樽看着他胀得通红的脸,眉梢挑了一挑。
“天禄,老子肯定是被东方青玄那厮给阴了。”
元祐看着他爹,咬了咬牙齿,脸上略略有一些涩意,却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只拿眼神儿指使着先把他弄入了屋子,待把下人都遣散了,他才摸了下鼻子,掠过夏初七满是猜测的脸,目光落在了赵樽的脸上,语气带了一些恼意。
到底还是当爹的心疼儿子,第一个冲上去的人就是元鸿畴。
“祐儿,这是怎么搞的,谁伤了你?”
她微微眯了眯眼,观他气色是有些不好,可他的身上却不见伤势,也不像是生了什么重病的样子,那风流俊脸儿上,全都是古怪的神色。
还没有出得府门,果然见到元祐被两个仆役从大门抬了进来。
夏初七心里担心元小公爷,也随了赵樽急步出了正屋。
连续说了几个“伤了”,大概是见到有郡主在座位上,那小厮愣是没有说出口,气得元鸿畴也难得再听了,直接一拂袖子,与赵樽支会一声儿,便率先冲出了屋子。
元鸿畴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连夏初七与赵樽也是一惊,互相望了一下,可那小厮愣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老爷,您还是赶紧去看看吧,说是伤了,伤了……”
“怎么回事?!”
得了他家老爷的命令,那小厮这才应了一声,低低说,“老爷,小公爷刚刚回来了。却是……却是被人抬着回来的……”
元鸿畴又是一哼,“都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那人看了赵樽和夏初七一眼,有些踌躇。
“在客人面前,好好说话。”
见他火烧眉毛的样子,元鸿畴放下茶盏,有些不悦。
“老爷,小公爷他……他出事儿了。”
正说话间,一个诚国公府的青衣小厮匆匆来报。
诚国公没有另行为她赐名,只说既然万岁爷赐了她“景宜”两个字,这两个字就是极好的,极为尊贵的,不如闺名也就叫景宜好了。赵樽无所谓,夏初七更是无所谓,名字什么的,不过就是一个代号而已,这样子也来得洒脱。
基本的礼仪完了,她坐回了椅子上,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子话。
要说她对这个时代有什么不满意,最痛苦的莫过于规矩,要是让她晨昏定省,还不如杀了她算了。如今得了诚国公这个命令,她又怎会不高兴?
不得不说,元鸿畴这席话是夏初七最爱听得了。
“谢谢父亲大人。”
“老夫这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托了殿下的福,又能得一个女儿,开怀还来不及,如何还会责怪?女儿,你是陛下亲封的景宜郡主,在这诚国公府,也是府上唯一的小姐,以后谁也不能欺了你去,你就当是在自己家里,喜欢怎样就怎样,不必理那些死规矩。”
又是一声朗笑,元鸿畴看着她很是满意地接过茶来。
“父亲大人请喝茶。女儿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请父亲大人见谅。”
她确实不够熟悉礼仪,可也不知道怎么的,听见赵樽的吩咐她有些好笑。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晋王殿下居然充当起了她“保姆”的角色了?什么事儿都要他来教她。心里暗笑了一下,她若有似无的瞄了他一眼,也不推托,将晴岚用托盘拿过来的茶轻轻端了,置于头顶,半跪在元鸿畴的面前。
“阿七给你父亲敬茶。”
夏初七接过东西,正要坐回去,却听见赵樽又低低吩咐。
礼毕,他又递上了一个雕花的檀木盒子给她做见面礼,说这东西是国公夫人早早就给备下的,里头是一套精巧别致的头面。看得出来,对于这个“捡来的女儿”,诚国公府也很是重视。
“好好好。女儿快快请起。”
很显然,元鸿畴也没有想过她要为他行大礼。闻言哈哈大笑一声,撸了一把胡子,看样子很是高兴。
“女儿拜见父亲大人。”
款款起身,她走到元鸿畴的面前,虽然明知第一次见面该给他一个下跪大礼,可习惯这事儿,真是一个让人头痛的问题。她愣是没有跪得下去,只是福身请安。
以前月毓教她的礼仪,她还记得一些。
这“父亲”两个字一入耳,夏初七身上就像长了虱子,稍稍有点儿不适。她上辈子没有见过父亲,这辈子也没有见过父亲,这好不容易来了一个父亲,还是大街上捡来的便宜爹。想想这人生,她颇有些唏嘘。不过,她却也心知这诚国公肯认下她这个女儿,应该也是冒了一定风险的。就凭这风险,人家都一把岁数了,她叫人一声爹,也不会吃亏。
“阿七,还不快拜见你父亲。”
正寻思间,赵樽突然望了过来,低低嘱咐了她一句。
第一次到别人的府中来,还是一个这么“尴尬”的身份,夏初七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好在诚国公府中人不多,这元鸿畴虽然她是第一次见到,可看他言谈举止间,为人甚是磊落开明,不像那种迂酸的封建老头儿,她又略略放下些心来。
彼此互望一眼,元鸿畴打了个哈哈,岔开话就吩咐人上茶倒水。
元祐什么德性大家都知道。
元鸿畴把他们请进了屋子入了坐,才回应说,“昨日去了你府上,就没有再回来呀?老夫也正在奇怪呢。不过这孩子,常有不落屋的时候……”
看来赵樽与她有一样的心思,第一句话就问到了这个。
“少鸿呢?”
真是可惜,要不然也能去瞧瞧他吹牛时说的后院美娇娘了。
据说这诚国公夫人这几日去了庵堂做法事,没有赶得回来。而诚国公后院那些侍妾自然是上不得台面儿的,没有资格出来迎接郡主和晋王爷。可夏初七稍稍有一点儿奇怪的是,她今儿都上家里来了,她的元祐表哥怎么会没有在家?
除了丫头仆役,就他一个人。
只不过,他这一家人的数量有些小。
一行刚入诚国公府的门口,诚国公元鸿畴得了信儿,一家人就迎了上来。
走在前走的夏初七听见了,摇了摇头,回头瞥了梅子一眼,心下有些叹息。看来没有办法了,赵十九始终还是有脑残粉儿的人,梅子显然就是其中一个,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她还是护着她家主子爷的。
梅子心疼地喊了一声,跟上了赵樽。
“爷……您慢着点……”
“关你什么事?我诚国公府的丫头,要你晋王爷来管么?”夏初七笑眯眯的挑衅着他,心里觉得爽快之极。说罢哼了一声,犹自挽了晴岚的手就往诚国公府那朱漆大门走去。那一副大咧咧的样子,看得晴岚浑身汗如雨下,也看得赵樽俊脸沉下时,仿若积上了一层再也化不开的冰霜。
“换一个名字,成何体统。”赵樽的脸黑得更厉害了。
“晴岚啊?”夏初七不以为意地瞄他一下,“怎么了?”
晴岚脊背猛地一僵,还没有应声,就见正弯身下车的某位爷那脸顿时就黑沉了下来,“你叫她什么?”
“晴岚,我爱你。”
扶住晴岚的臂膀,她无比真诚的拍了拍。
在下马杌子的时候,晴岚搀了她一把,眼神儿始终关注着她。看得出来,她并不像大多数的丫头一样,一门心思都往主子爷的身上瞄。这一个小小的细节,却是让夏初七心里满意了,看来并不是普天下的女子,都会被赵十九雍容高华的风姿给吸引去啊?
“郡主,小心些。”
以前她是男装,现在是女装。男装时她故意画过脸,看上去人要长得粗重一点,女装时她未着脂粉,整个人也显得娇俏了不少,其实说来有很大的差别和变化。但是细心之人,仍然可以看得出来,这景宜郡主,就是那曾经名满京师的楚医官。
她没有问为什么,心下却晓得原因。
下马车之前,夏初七戴上了一顶晴岚为她准备的纱帽。那纱帽很是精巧,面部有一层薄纱垂下来,整张脸便若隐若形,不会影响她的视角,却让旁人瞧不清她的面孔。
诚国公府离晋王府不算太远,都是在京师的南面。只不过规模上来说比晋王府要略小了一些。可到底也是当朝勋贵,一等公,那府邸仍然是长廊阔宇,雕楹玉磶,绣栭云楣,在春风之中尽显簪缨世家的贵族风范。
……
……
这是封建社会啊,哪里去泡吧泡男人?
果然只能是做梦……
“……”
“阿七,醒醒——”
赵樽目光微凉,一本正经的弹了她一个“响崩”。
揉了揉额头,夏初七觉得头痛了,故意刺激他说,“我说殿下,您没有听说过吗?一个女人在大婚之前,是应该舒舒服服过一段单身生活的。例如去泡泡美男泡泡吧,最后的疯狂一把。不然等结了婚,那不就什么都完了吗?”
赵樽装着没有看见她的失望,“看把你给高兴得。”
“啊”一声,夏初七小脸儿沉了下来,“为什么?”
“阿七不必担心,爷会找机会来瞧你的。”
不悦地剜她一眼,他顺手拍拍她的脸。
因为当她说到“很久不用见他”的时候,不是哀婉的,不是幽怨的,而是兴奋得就像那猎物终于躲开了猎人的追击一般,一双晶亮晶亮的眼睛睁得大大,骨碌碌转着,满满都是期待。
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赵樽脸“嗖”的黑了起来。
恍然大悟一般,夏初七翘起一唇来,“那是不是也就代表,我可以很久都不用见到你了?”
赵樽皱了一下眉头,“嗯”了一声。
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哼,她飞快地瞄了他一眼,“好,我就信你这一次。不过,在大婚之前,我们是不是就不能见面的了?”
心里的纠结一下子松开,她的表情也好看了一些。
反正即便是入了洞房,他如果真的违了约,她也有后悔的机会。
但赵樽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男人,他既然说了会解决,她权宜去相信他吧。
为什么她每次把爪子磨好了,还是会败在他的手下?
不知道是一个深吻带来的心悸,还是彼此眼神儿交流时他眸子里坚定与诚意感染了她,夏初七嘟着嘴巴看了他一会儿,又是生气,又是烦躁,却又是拿他无可奈何。
很显然,赵樽这个人并不习惯与别人解释什么,动了动嘴,停顿了好久,他才捋了捋她的头发,淡淡地说,“阿七,朝堂上的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远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并不仅仅只是纳一个侧妃而已。但你放心,这件事,爷自会处理妥当,阿七只需乖乖等着做新娘,可好?”
“什么意思啊你?”
吭哧吭哧的喘着气,夏初七僵硬着身子,仰头瞪他。
不拒绝,不答应,那是什么情况?
这算什么回答?
“今日我虽没有拒绝,却也没有答应。”
低下头,他看着她,一双深幽如潭的眸子,像嵌入了两颗星辰。
看了看手上的两排牙齿印,赵樽嘴角微微一抽。
“你要如何践行?不要告诉我,娶回来放在府里不碰她?我可告诉你,那同样也算是违约。我这个人的人品不怎么样,你不要期望我像那些女人一样,什么贤良淑德,对我来说都是放屁。我宁愿一辈子不嫁人,也不愿意让人踩踏我的底线。”
使劲儿推了他一下,夏初七不爽地看着他淡然的面孔。
“阿七,爷一定会践行你我三年之约的。”
“你为什么每次都用这一招?烦不烦人?”夏初七不满地喘着气,恶狠狠地瞪着他,却发现他的眼睛里带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痕,像一只吃饱喝足的狐狸,故意又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才在她发怒之前,将她狠狠纳入怀里。
而他,不管什么时候,似乎都能适时的抽回理智来。
每一次的关键时候,她总是最容易沉醉。
放开她的唇,紧紧搂了她坐起来的人却是他。
失去理智是她。
好一会儿……
夏初七重重的喘着,断断续续的出口的声音与他缠在一处,低低叹叹,让她脸红心跳,不知不觉便陷入了忘情投入的状态,忘了这是在马车上,忘了外面还有一水儿的侍卫和丫头。
“无……唔……赖……”
没有半点儿技巧,只有火热的力气与掠夺,一直吻到她耐不住那撩拔,发出一声又一声低低的嘤咛,他才放缓了力气,越吻越深,越吻越久,像是一只贪婪的冰川雪狼在啃吃他得来不易的食物。
他不回应,只是专心的吻她。
“赵樽……你……过分……”她嘤嘤不已。
渐渐的,也就没有什么力气再骂,身子也就慢慢的软了下来,在他安抚的吮吻里,唇儿半开着,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任由他采撷,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子已然被他放低在马车的软垫上,像一根无力摇摆的水草……
她含含糊糊骂了几个字,却拗不过他的力度。
“唔……放……混蛋……”
他吻了一阵,低低唤了她的名字。一边唤,一边吻,将他的话连同他炙热得火一样的唇落在她的唇上,带了一层薄茧的手掌,却在她脸上轻轻的抚摸,就像对待世上最为稀世的珍宝,轻柔的,怜惜的,熨烫得夏初七与他紧贴的身子,不由得微微颤了起来。
“阿七,不和爷闹了,可好?”
可赵樽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一动也不动。直到她自己咬得没劲了,才抽回手来,将她紧紧抱住,赶在她骂人之前,低下头去,用唇,堵上了她的嘴。
她咬得很用力,所有的怒气就发泄在了他的手上。
前朝就是蒙族人的天下,那“收继婚”也是蒙族人的习俗。突然了悟了一般,夏初七心里一阵“呵呵”,身子激动得颤抖了起来,气得越发厉害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等他掌心微微松开,张开嘴巴就一口咬上了他的手。
“阿木尔的母亲,原就是蒙族人。”
赵樽黑眸深深,却像是懂得了她的意思,低低叹了一句。
她眼里写满了为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们两个人之间是“见不得人”的关系,对,确实没有错。可是既然皇叔不能娶皇侄媳妇儿,凭什么弟弟就可以娶兄嫂?不是说《大晏律》有明确的规定吗?不是说老皇帝恨透了前朝留下的“胡风”,恨透了“收继婚”的不文明现象吗?不是说他还下了明文,不允许这些陋习继续流行吗?为什么换了他自己的手里,一切就都变味了?
可如今想到,夏初七更是气极。
两个人相处这么久以来,确实没有就“夏楚”的身份摊过牌。除了彼此都知道这其中的尴尬之外,也是不想说破了让对方为难。
“唔唔……”嘴巴被他捂着,夏初七说不出话来,只是视瞪着他。
“你若是夏楚,可知结果?”他冷冷的问。
“唔……”她就是。
“你不是夏楚。”
她心急火燎的话还没有吼完,终于被忍无可忍的赵樽一把捂着了嘴巴,头顶上那人像吃了炸药,眸子里着了火,死死地剜着她,声音冷凉刺骨。
“我说什么你没有听见?我说宁愿嫁给赵绵泽,做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不愿意做你家的晋王妃……那什么,老皇帝不是想让我嫁给他吗?赵绵泽不是一直都在找我吗?只要我现在往东宫门口一站,说不定我还能赶在你大婚之前入主东宫呢?呵,晋王爷,你也不想想,晋王妃怎么会有未来的皇后娘娘来得尊贵?唔……”
可夏初七也不是一个服软的主儿,这会子她也是极火攻心,一双眼珠子里“噌噌”冒着火苗儿,咬牙切齿,想到阿木尔要做他侧妃的事儿,战斗力一时爆棚,哪里顾得上那么许多,语气也是越发尖锐刺骨。
赵樽脸色顿时铁青,一字一顿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那捏着她腰的手劲也越来越大,就像恨不得把她身子给捏碎似的,满面怒容,说不出来的恼意。
“你再说一次!”
“去!我告诉你啊,我嫁给他,将来还可以做皇后呢,谁稀罕做你一个晋王妃?”
赵樽目光冷波闪过,“闭嘴!”
“事到如今,晋王殿下,我们两个也不必要再装了。我的身份你不会不知道吧?我就是夏楚,夏楚是谁?你侄子赵绵泽的嫡妻。”
见他脸色难看,夏初七果然想要恶心恶心他,翘起的唇儿笑得更加灿烂。
“胡说八道什么?”
一听赵绵泽的名字,赵樽的脸顿时黑下。
“你用不着说完,我管你纳不纳侧妃,关我屁事啊?赵樽,你不要以为我楚七真是非你不可了。我告诉你啊,比你好的男人多了去了,不要说俊美无匹的东方大都督了,就是赵绵泽也比你好。”
身子挣扎不了,夏初七的火气很大,使劲儿肘击了他几下,恶狠狠的低嗤。
“你急什么?爷还没说完。”
她气到了极点,可赵樽却轻松地挑开了眉梢,似乎很是享受她“吃醋生气”的小样子。一双深邃的黑眸,缓缓的,淡淡的,将她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回,才无奈地起身坐到她的身边儿去,伸手环住了她,不容许她再挣扎,而一举一动,仍然是那样的雍容高贵。
“嗤,真是好笑……你让我过来,我就得过来呀?你这个人,我给你说了这么多话,你到底听明白了没有?”
夏初七头发上都快要气得冒烟儿了。
说,事到如今,还说个毛线啊?
“坐过来,爷慢慢与你说。”
赵樽微微眯眼,一直看着她。看着她绷着的小脸儿上由惊到怒再到平静,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分析,始终都没有吭声儿。直到她放鞭炮一般“霹雳啪啦”说完了,他才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晋王殿下,你的处境我能够理解。我刚才想了一下,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还是必须说,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一定会同意的。毕竟只是纳一个侧妃而已,晋王府那么大的地盘,还怕装不下一个侧妃吗?只不过,希望晋王殿下你能够践行我俩的约定……如果你另外娶妻,或者纳妾,就不得强迫我做你的女人,这是你亲口答应的吧?”
生气的时候,不是气到了极点。真气到不行的时候,她整个人也就平静下来了。冷冷一笑,她看着他,语气里夹枪带棒,很是自嘲与讽刺。
冲天的火气上来了,可她发脾气的.却落下去了。
看来尽管她说过好几次这个观念问题,但在赵十九的心理,好像真就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概念。就像他先前也未必喜欢府里那些女人,可他即使不去碰她们,却也会为了平衡朝堂局势而留下她们。更何况,如今要许给他做侧妃的女人还是名满京师的大晏第一美人东方阿木尔?是一个带了把的男人都肖想的女人?更是他打懂事起就知道要娶为正妃的女人。她想:即便没有张皇后的重病指婚,他应该也不会拒绝吧?
落下去,又吊上来。吊上来,又落下去,恨不得直接一把掐死他算了。
看着他平静的脸孔,夏初七那情绪就像在井里打水似的。
“你是本王的正妃,圣旨已下,还想去哪?”
赵樽眉目深蹙,沉默着看着她,那两片唇抿成了一个极为冷硬的弧线,似乎对她动不动就说要“离开”很是不高兴。
“赵樽,我与你一起上京时,我们的三年之约是怎么说的?如今既然你要纳别人了……嗯,侧妃是算什么?是妾室吗?不好意思,我不太了解你们这些贵人们的规矩。不过,你了解我的为人,我不是可以与别人共事一夫的女人,如果你不想在大婚当天,晋王府就办丧事儿。那现在,请你放我离开吧?”
良久,她才低低说了一句,一把扯开他的手,扯下了身上那件还带着暖意的披风,恶狠狠地丢给了他,又挪坐到了他的对面,像谈判似的认真开口。
“真好!”
一颗心瞬间像掉入了万丈深渊,那悬崖还深不见底,耳边儿呼呼吹过的风声又疾又快,吹得夏初七血液流速加快,整个人却又像给冻住了——
赵樽目光暗下,满是涩意,“是。”
“所以呢?”夏初七目中突地荒凉,“你没有拒绝她,是也不是?”
“是。我六岁那年……”赵樽声音哑哑的说到这里,迟疑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发生了一些事,差点活不过来。是母后抱了我去坤宁宫,养我长大,直到我分府出宫……”
“张皇后对你很好,是不是?”
看了一会儿赵樽的脸色,她声音突然沉了下来。
想得很是诙谐,却并不代表她很平静。
“怦怦”不停的心跳,泄露了她心底的情绪。
她不敢想象那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只能说,如果赵樽今儿没有告诉她真相,她不敢保证会不会在结婚当天知道实情之后,直接甩他几个耳刮子。
敢情她攒了两辈子的大婚,还是与别人一起团购的?
夏初七惊呆了。
侧妃?同日进府?
“这个我不在意。”赵樽淡淡看了她一眼,停顿一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这才告诉了她张皇后的病情,又告诉他,张皇后要他纳了东方阿木尔做晋王侧妃,与正妃同日进府。
“你爹也太他娘的不是东西了,过河拆桥,也不是这样拆的?”
夏初七心里像被刀给绞过似的。
赵樽低头看她一眼,那喉结鼓鼓的滑动几下,终是拉开了她的手来,双手捧了她的脸,拇指很是珍视的摩挲了几下,才压低了嗓子,把今日朝堂之上的事情,略略拣了简要的给她讲了一遍。
“阿七……”
“我都要做你的媳妇儿了,你还要隐瞒我吗?赵樽,我希望以后的事情,不论是什么,我们都可以一起承担。好不好?”
这么想来,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了。想到他在朝中的尴尬,想到他与他亲爹之间的搏弈,想到他与东方青玄之间亦敌亦友的关系,她咽了一口唾沫,紧紧地偎了过去,双手仍是紧紧圈紧了他的腰。
说不上来为什么,夏初七仅仅只是看着他的表情,却像是看见了他心里的沉重。就像是暴风雨之前黑压压的天空。压抑、低沉、暗淡,又仿佛是无数摧枯拉朽的力量,被活生生的挡住了光芒。
心里微微一窒。
他冷冷的抿了一下唇,没有马上回答她。可夏初七却能够清晰的感觉得到,那抱着她的男人身子紧绷了起来,尤其那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在迷蒙的光线里,闪着一种薄刃般冷厉的光芒。
“发生什么事了?可以告诉我吗?”
夏初七清澈的眸子微微一眯,放缓了语调。
“今日……是发生了一些事。”
默了一会儿,赵樽抬起手,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
马车里的光线不是很明亮,夏初七也难得用这么严肃的语气和赵樽说话,一字一句,一板一眼,严肃得像在教训课堂上的小孩子。这样子的她,与往常的她截然不同,那沉郁的小脸儿上,像是黯然,像是失望,像是无奈,又像是一种他要是不说,就要把他拒于千里之外的决绝。
“我还以为你是知道的呢?可显然,你还是不知道。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我们之间有代沟。你是一个大男人,可我却不是个小女人。我不喜欢你隐瞒我,不喜欢你欺骗我。嫁娶嫁娶,在你看来,只是娶了一个女人回家,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打理家业,为你繁衍子嗣,对不对?可在我看来,男人与女人的婚姻,不仅仅只是得到彼此,而是应当生死与共,荣辱与共。你如果真的打算娶我做你的妻子,那么你就得了解,除了给我晋王妃的头衔之外,你还应该让我来分担你的烦恼,分担你的忧虑……赵樽,我知道,有些事情可能你不方便说,但是如果你娶我,就该相信我,我不是不懂得分寸的女人。”
冷冷哼了一声,夏初七猛地一把拍开他的手,正色得绷着个小脸儿。
赵樽唇角一牵,轻轻捏了下她的脸,“你说呢?”
夏初七板着脸,“你可知道什么是娶吗?”
她难得严肃地喊他名字,赵樽微微蹙了眉头,“嗯?”
夏初七看着她,迟疑了片刻,突然喊,“赵樽。”
“阿七,这些日子,在诚国公府好好待着,不要瞎跑,等爷来娶你。”
看着她娇靥如花的笑脸,赵樽目光深了深,一只手臂横过去揽了她的腰,往上一提,索性把她抱坐在怀里,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仍是一本正经地端着冷脸。
一双大眼珠子骨碌碌转着,自顾自地“哦”了一声儿,猜测说,“大仙儿我掐死算一下啊。嗯,今日天不亮你就去上朝了,结果还没到晌午就回来了。在这个期间里,你能见到些什么人呢?肯定是朝堂上的事情对不对?是不是你老爹,或者你哪个老哥,或者你侄儿……哦,该不会是傻子他欺负你了吧?”
这一下,夏初七好奇心更重。
她自觉幽默,可赵樽略略扫了她一眼,还是不答。
“哟喂,这还叫没事儿?瞧瞧你的脸色?臭得都能揭下来做臭豆腐卖了。怎么今天回来,就像和谁有深仇大恨似的,到底谁惹你了?给我说说,我给你报仇去,只要是十岁以下的,我包管都能打得过。”
“无事。”赵樽声音清冷。
“喂,你有心事呀?”
看着他沉郁的面孔,夏初七决定暂时放弃马车外面的春意盎然,把帘子给放了下来,吃吃笑着,将手肘在他的膝盖上,托着腮帮,仰起头来,冲他眨星星眼。
不对劲儿呀?!
往常两个人为了银子打打闹闹,赵十九是一定不会输给她的,也不会轻易饶了她。可今儿看起来,他似乎无心斗嘴?尤其她还冒了一个“香港”这样的新词儿,他居然也没有反应?
夏初七错愕一下,直愣愣的盯住他发神。
斜斜睃她一眼,赵樽干脆不回应。
“好好好,大爷你喜欢抱就抱着吧。不过有个事儿我得说清楚啊,我这两只脚是特地从香港运过来的,有强大的治愈功能,闻一次,包治百病。喂,让你付给我五十两银子不算过分吧?”
无奈,她只能由着他了,不过嘴上却是不输口。
夏初七大惊失色的呻吟一声儿,想到白花花的十两银子,就要把脚丫子往回缩,可赵樽却是不放,低低说了一句“不动,真是很凉”,就不再吭声儿。
“呀,不是吧,你宰人会不会太狠了?”
赵樽低头,淡淡地看着她,“十两。”
“爷,你不嫌我脚臭啊?”
身子僵硬了一下,夏初七有点儿无语了。
“……”
然而,别人都会对脚丫子避之唯恐不及,可这位爷真不是普通人。只淡淡瞄了她一眼,就面不红心不跳,严肃着脸,愣是把她的玩笑当了真,一把捏住她脚丫,把绣鞋一脱,握了两只小脚就塞入了自家的怀里。
嘻嘻笑着,她打趣儿地把穿了软底绣鞋的脚丫子给高高抬了起来,不怀好意地往他身上凑。老实说,这一招儿特别不要脸,以前她就靠它收拾过许多人。
“我的肺,也是冷的,我的脾,也是冷的,还有啊,我的脚丫子还是冷的。爷,来来来,给我暖暖脚丫子呗。”
“你的心,也是冷的。”
“哎,我的手,一年四季总是冷的。”
见他一直没有说话,夏初七眨巴下眼睛,双手绕了过去,紧紧环住他的腰身。
细雨“嘀嗒嘀嗒”的落在马车的蓬顶。
两个人靠着,默了一阵。
夏初七今儿心情很好,冲他翻了一个大白眼儿,却也受用地拢好了披风,倚在了他的身上,觉得满心满意都是暖和,心里甜丝丝的。实际上,应天府这个时节其实不算太冷,她身上穿了三层衣裳,更是冷不坏,可哪怕是世上最刚强的女人,也会需要男人的关怀,需要喜欢的人关心她的冷暖,关心她的喜怒。
噗!
“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还不把骨头护好一些?”
一只力道十足的大手探过来,紧紧握了一下她的手,大概感觉到了凉意,他犹自叹口气,拿了自己的披风,松松披在她身上,系好了袍带。
“冷吗?”
远离了现代文明,她如今越来越适应时下的生活。
当年夏初七念书时读到此句的时候,面对着的是钢筋水泥的城市,只能脑补出那是一副什么样子的画面。如今坐在晋王爷的马车上,手指轻轻挑了帘子的一角,看着大地春回,细雨滋润,感受那春草绿芽儿萌生的绿意透过一层薄薄的雨雾传递过来,那感觉实在太润心了。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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