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夜晚很冷,风不大却.的扎人。窗户的缝隙都糊好了窗纸,整整齐齐的严合。炉火烧的很旺,小小的里屋显得格外温暖。
这屋子,褚青是第二次来,第一次是帮她搬家。那时还空荡荡的,很冷清,现在略微一打量,小床上铺着绣花罩子,一角摆着梳妆台,上面瓶瓶罐罐的摆了四五样,粉色的长窗帘拖到地上,映着俩人的影子。
褚青坐在椅子上,黄颖坐在床上,都不说话,老座钟吭哧吭哧的晃荡着钟摆,气氛忽然就**起来。
黄颖低着头,俩手揉弄着衣角,褚青端着大茶缸子,“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水,心里很郁闷。
他本是想睡不着觉过来聊聊天,进了屋子却不知道说什么,这种很别扭的气氛让他措手不及,有点失策。
“褚青哥。”黄颖先开了口。
“嗯?”
黄颖很担心道:“你今天得罪了张彪,怕是不能让你在这住了。”
褚青道:“没事,他不敢拿我怎么样。倒是你,得换个地方,免得他又来耍**。”
“我能换哪儿去,现在房子可贵了,这虽然破了点,但好歹便宜。再说,再说不还有你呢么,我不怕他。”黄颖声音愈发的小,红红的脸蛋**一**本**读.小说 .在灯光下,就像朵桃花开了。
“呃……我可能要搬走了。”褚青有些尴尬。
黄颖先一愣,随即急切的问:“搬走?你要搬哪去?”
“我今天碰着俩人,非要找我拍电影,得去山西待一段时间。”
褚青也没隐瞒,把事情讲了一下。
黄颖疑道:“拍电影?找你?”
说完觉得话里有歧义,忙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呵呵,别说你了,我自己也不相信。”褚青笑道:“是俩电影学院的学生,看着挺像回事儿,我也没啥事,就答应了,见识见识也好。”
“给钱吗?”黄颖问出了跟他一样的问题。
褚青用手比了一下,道:“这个数。”
“二百?”
褚青汗了一个,道:“二千!”
“这么多!”黄颖小惊讶了一下,这相当于她近三个月的工资了。
“还行吧,得待俩月呢,这么一看也不算多。”
“所以,你就不在这住啦?”黄颖问。
“嗯,过几天就走了,反正房子也快到期了,直接退了。我刚才跟你说正经的,张彪那人就一赖子,以后肯定找你麻烦。尽快找个新地方,趁我没走还能帮你搬搬。”褚青边喝水边道。
黄颖低着头沉默,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才抬头道:“那明天我请天假,去找房子。”
褚青想了想,道:“我倒知道个地方,就是不知道租没租出去,你也甭请假了,我明天去看看,完了再说。”
“行,我听你的。”
黄颖看了眼时钟,不知不觉已经十一点了,她似忽然想到什么,小脸瞬间变得通红,咬着嘴唇道:“褚青哥,十一点了,要不你回去睡觉吧。”
她声音轻轻软软,似咬着香甜的糯枣,吹到人耳朵里。
褚青心里像被小爪子轻轻挠了一下,不由得打量起眼前的姑娘。
要说每天俩人都见面,但褚青还真没仔细的看过她。
黄颖个子高挑,长发乌黑,皮肤很白嫩,长得不算太漂亮,眉眼间却透着一股江南水乡的秀气。
此刻春葱一般的立在灯下,脸蛋红红的艳若桃李,清新灵巧之余别有一番娇媚。
他自然清楚姑娘对自己的心思,但自己偏偏对她没感觉,一直当成个小妹妹看待,只好装傻充愣。
褚青又喝了口水,掩饰了下心理波动,笑道:“那我回去了,你也早点睡。”
黄颖看着他出门,想起刚才的念头,脸又有些烫。
插了门,跑回卧室倒在床上,被子往头上一蒙,再也不肯起来。
…………
这年头,房地产市场还没丧心病狂的全面入侵,更别提房产中介了。走上几条街,也看不到一家,不像后世,连褚青生活的小县城都被大大小小的中介包围。
褚青平日捡垃圾,各个街区到处窜,熟得很。带着黄颖七拐八拐,钻进一条小胡同,在一扇朱漆木门前停了下来。
“啪啪啪!”
褚青叩门。
“来了来了!”
随着话音,一个老头开了门,衣服很旧但很整洁,戴着眼镜,很文化人的样子。
见是褚青,笑道:“哟!来的挺早,正好来摆一盘,我这手痒着呢!”
老头姓程,退休教授,具体研究啥的褚青也不懂,自家有个小四合院,跟老伴住一间,女儿住一间,一间当杂物房,还有一间空着。
褚青常在这边收废品,一来二去就认识了,没事陪老头下下棋喝喝茶水。
老头很爽快,没有知识分子的矫情劲儿,也没看不起褚青,俩人就成了忘年交。
黄颖一说租房子,他就想起这了,都是好人,小姑娘住这也放心。
褚青道:“您先等会吧,我把人带来了,您看看。”
说着一闪身,露出后面的黄颖。
程老头看黄颖干干净净的一个小姑娘,面上清和,不是咋咋呼呼的那种人,心下满意,道:“你介绍的人,我还有什么看的,这姑娘挺好,你先看看屋子?”
黄颖很礼貌的道:“程伯伯,我叫黄颖,给您添麻烦了。”
她先去看屋子,程老头落下一步,用胳膊肘捅了捅褚青,低声道:“你女朋友啊?”
“不是,就是个朋友。”
程老头嘿嘿一笑,挤眉弄眼了一番,那意思是说:小子,我懂!
褚青汗了一个,这老头啥都好,就是有点老顽童。
这四合院可比张彪那个干净多了,庭中还种了一架葫芦藤,下面有一套石桌椅,花花草草也不少,显得幽静雅致。
屋子挺大,也是里外间,四白落地,家具齐全,除了少台电视机,就跟宾馆似的。
黄颖心里喜欢,褚青也相当满意,道:“真不错啊这屋子,老爷子说个价吧。”
“三百!一月一交,仨月一交都行。”老头也不矫情,直接扔出一个数。
褚青一愣,不是要高了,而是要低了,就这条件,五百六百的也不算高。
明显是冲他的面子,他心里感动,转头对黄颖说:“怎么样?”
黄颖也懂事,跟老头道:“谢谢程伯伯,我可不能白住,以后您家洗碗扫地我都包了!”
老头摆摆手,乐呵呵道:“我是找邻居,又不是找佣人。再说怎么是白住呢,你不是还得给钱吗!哪天搬过来?”
黄颖想了想道:“下午就能搬。”
老头点点头,掏出串钥匙递给她,道:“行!这钥匙先给你,一把是大门的,一把是你那屋子的。”又对褚青笑道:“你小子有阵子没来,上午没事吧,来来陪我摆几盘!”
这老头棋艺奇差,又偏偏痴迷这个,褚青无奈让黄颖自个先回去,自己留下饱受摧残。
转眼到中午,褚青一身汗的从老头家逃出来,他费尽心力跟对方厮杀三百回合,最后棋差一招惜败。
程老头耍的那叫一个过瘾,真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恋恋不舍的放了他回去。
褚青本想直接回家,念头一转,又去银行取了六百块钱。
黄颖老家在南方,爹没了,剩下患病的娘亲和上学的弟弟,典型的长姊撑起半边天的重男轻女家庭。
她每月有六百块的收入,加上多做的活,能有七百到八百,其中有一半要寄回家去的,所以自己舍不得吃穿,非常节省。
褚青无牵无挂,倒是攒了几千块钱。这次黄颖出来租房子,自己也有责任,所以他就想把这俩月房租先帮着付了。
俩个月后……
再说吧。
褚青取了钱,又回到程老头家,交了俩月房租。
老头又是一副**裸的眼神:小样儿,你俩要是普通朋友,还能帮她交房租,蒙谁呢!
褚青懒得解释,顺手把他家那堆旧报纸收了。
回到家,黄颖已经打好了行李,大包小包的十几个在外屋满满登登。那个小梳妆台是自己的,本想也搬过去。褚青看那边有大的,比这个好,在黄颖哀怨的眼神下,直接扔到外面。
他自己有个倒骑驴,收废品用的,蹬了两趟把东西都倒腾齐了。
张彪打早上起就没见,房门锁着,不知道干嘛去了。
黄颖的租期也快到了,也不想跟张彪打招呼,素性直接搬了。
收拾利索,已是傍晚,俩人找个小饭馆吃了饭,黄颖要给房钱,褚青硬推了回去。
十点钟的时候,他才回到自己的小破屋子,看看张彪那屋,还是黑漆漆的。这孙子可能被他打怕了,跑到外面躲一躲。
褚青躺在床上,忽然觉得这两天的事儿特别多,一件跟着一件,跟往常完全不一样。他很不适应这种忙忙叨叨的状态,感觉有些累,倒不是身体上的累,是心里觉得很麻烦。
过后的几天,他把屋子里攒的破烂都处理干净,一共换了二百块钱,那辆倒骑驴也低价卖了。
收拾收拾屋子才发现,自己的家当少得可怜。除了几套衣服和两双鞋,就没值得拿的东西了。
做完了这一切,褚青完全闲了下来,又去了电影学院一趟,跟贾璋柯聊了聊,定下启程的日子,顺便把剧本带回来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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