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估计跟材质与设计有关系,三菱方面的工程师一定是仔细衡量了各方面参数而做出的选择。←頂點小說,”张逸夫帮二人打了个圆场,但他可不打欧炜那种免费的圆场,正好借机道,“所以小田切,还是约一下东电吧,我们中方的权威专家都来了,片山恐怕很难充分沟通,这句别翻译。”
小田切擦了把汗,也确实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好的,今天考察后我再次去向本部申请。”
文天明在旁边眉头一皱,凑到张逸夫身边问道:“他们不是都申请两次了么?”
“日本人你不懂,表面上永远客客气气,不停的说‘是’、‘是’、‘是’,背过头来根本不吊你,得让他们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才可以。”
张逸夫现在再施压,其实已经不完全是工作上的了,真是为了这台汽轮机的话,该找三菱的高级工程师交流才对,关东电屁事?
张逸夫还是有些自私的,他对东电的好奇心愈演愈烈,必须要弄明白这个私营发电集团的管理之道,这对他的未来,无疑具有极大的借鉴作用。
随后的时间,大家分别道出了一些不疼不痒的问题,姚新宇补充了欧炜在技术上的欠缺,略微找回了一些场子,常思平和段有为则又拉着张逸夫聊了起来。
“这个超临界机组的体积,比想象中小了很多。”常思平虽然刚刚没怎么赞扬,但与张逸夫的对话中还是表达出了自己的惊讶,“震感也不比亚临界机组更大,这样一台100万千瓦的汽机,真想搞明白里面的构造。”
段有为拍了拍常思平笑道:“不能这么想的,就算能拆开也看不出工艺。要得到材质数据、理论计算等等,再说了,真的花多少亿买来这样的设备,谁敢让你拆?”
“哈哈。”常思平大笑道,“就是说说么,这样的超临界机组。真的领先太多了,就算再给我20年也不一定能研究出什么。”
“常教授未免太妄自菲薄了,超临界机组确实距离比较远,但主要原因是我们根本还没起步。”张逸夫说道,“引进技术配合适当的资源投入,这毕竟就是一个转动的叶轮,又不是航母,没那么高不可攀。”
“不不,逸夫你太想当然了。”常思平摇了摇头。望向了远处那个巨大的弧形设备,他真恨不得可以看透那层金属壳,“超临界的高压高温环境,意味着对设计、工艺以及材质的全面洗牌,这就相当是一台大型的发动机,容不得丝毫马虎,研究这台发动机的精妙,其难度与研究航母也许并没有什么不同。”
“还是不同的。航母难在起飞和降落技术吧?”
“弹射器确实是关键,但材料问题才是不可逾越的高峰。”常思平欲言又止。最终摆了摆手,“这个问题谈下去就太深了。”
张逸夫这边,也暂时放弃了与老常的争论。
实际上眼前的这些技术,在十年后国内已经成功引进消化吸收,虽然不可能事无巨细,但在张逸夫的资料库里无疑记录着那些最为关键的技术难点。常思平完全低估了将来10年、20年我国在电力技术上的爆炸式发展。
但说到底还是那句话,从发现质能方程到原子弹成功引爆,是一条漫长的道路,如果张逸夫就这么铺出设计图与结构要求,不仅常思平会疯。张逸夫自己也离死不远了,那根本是他还无法控制的大事。
这之后在电厂会议室展开的技术交流,就只能用挠痒痒来形容了。
根据日方的介绍,鹿岛电厂的平均供电煤耗在324克上下,这其实已经满足贾天芸那痴人说梦的标准了,而且鹿岛在污染物排放处理上同样投入了不小的能耗,如果无视那些,相信这个美好数字会在300出头。
有关锅炉和汽机一系列的参数对方倒是和盘托出毫无保留,中方免费得到也是无所谓的事情,毕竟知道这些参数对现实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老常心烦。
这个阶段,倒是段有为问出了一些稍有意义的实质性问题,比如水循环设计,锅炉燃烧调整,调峰深度、升降速率等具有实际应用意义的问题。面对这些问题,日方却绝对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了,片山只大概说了一些世人皆知的基本概念,并不打算吐露太多。
这其实也对,换越南人来中国问这些东西,段有为也不一定说多少。
简单的午餐过后,张逸夫提出要分组分专业自由参观,片山一方毫不犹豫地婉拒,虽然东电是私营企业,但无论为了保护技术还是出于政治考虑,都不可能放入一堆中国人在他们国家级的火电厂里乱转,最终在小田切的争取下,片山抽了一批人陪同分组参观,其实陪同是假,监控是真。
反正从片山嘴里也问不出来什么,几位也便分头行动,常思平跟锅炉和汽机较上了劲,能多了解一些就多了解一些,他这样专注且入神,搞得片山非常紧张,亲自伴在老常身旁,生怕他拿一个扳手把什么机器给拆了,作为电厂专业人员自然不该有这么幼稚的顾虑,但怎么看老常都是真的会干出这种事的怪人!
段有为则背着手四处闲逛,文天明得了张逸夫的指示,陪在老段左右,这二人此次考察的目的更宏观一些,旨在从整体上,从电厂运行的角度来理解这里,汲取经验,有一点是一点,这些都是难得的财富。
张逸夫则深以为这里是看不出来什么的,能看出来的东西自己也必定知道了,这会儿完全出于好奇停留在了中控值班室里,一方面看看日方自动化的程度,一方面研究一下这帮工作人员,看看他们究竟敬业到什么地步。
至于欧炜等人,则始终跟小田切黏在一起聊来聊去,想必依然没什么正题。
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秦玥已经烦的哈欠连连,满脑子都是海滩和日本料理,但这会儿依然要表现得尽量严肃,当她听到张逸夫说准备撤退的时候,第一个跳了起来。
最终,双方在友善的握手与互相尊重中结束了电厂一日的考察。
平心而论,张逸夫还是很钦佩且尊重对方的,作为一座电厂的管理者,能始终如一地穿着普通工人的服装工作、接待,这种态度本身就是值得学习的了,对于张逸夫个人来说,这种态度才是最真实的收获。想象一下,自己将来参与这些基层的事情,换下笔挺的西装,穿上跟同志们一样的工服,融入基层,这得是多漂亮的一手政治形象?相对于那些衣冠楚楚出现在基层给人添麻烦的领导们,这样的形象才会真正震撼人么。
晚饭前,张逸夫终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在三番五次的施压下,小田切终于联系上了东电本部,可以在次日安排与东电的人进行面对面交流,得知消息的秦玥又再次激动起来,她对东电肯定完全不感兴趣,重要的是可以去东京玩耍了。
这一天的晚餐比头一日正式了许多,因为有鹿岛方面的人专门来陪酒。一番闲聊之下,张逸夫才知道原来日本也流行“干部下基层”,在这里称为“单身负责”,前来陪酒的几位多为本部下放的干部,态度相当之谦卑,喝酒相当之实在。
而欧炜那一批人,则是一群酒精考验的战士,避酒与灌酒功力炉火纯青,面对在这方面毫无防备的日方干部的时候,简直如砍瓜切菜一番,还没动什么本事那边就已经快不行了,有些失态,也有些可笑,甚至可爱。
从小田切的只言片语中,张逸夫得知,这里的下基层可没天朝那么好玩,多是在斗争中失势,或者在工作中出现过错的干部,才被发配过来,几乎一辈子就只能呆在这里了,压力极其之大。日本人奉行着某种奇特的职场忠诚,好像你在一家公司做事,就相当于效忠于一个战国的世家,绝不能背叛,老板让你去喂狗你也要老老实实喂一辈子,因此这里的公司相对稳定,人员流动性不大,大多数人都是决定从一而终的,这也就导致这些被下放的干部们既不跳槽,也不捣乱,唯有低头做人,老实喝酒。
但他们内心的压力依然是在的,酒后的种种失态让人难以理解,尤其是这些家伙们醉了之后,非常想说些什么,但中方的人听不懂,小田切更不可能挨个翻译,所以他们为了表达情绪,只有拉着中方的人不停地握手。
这些该死的痴.汉们,在这个流程中,握手对象出奇地一致,秦玥就这么被包围了。
这张逸夫可忍不了,秦玥被这些人乱握一通,回去国强老师还不把自己砍了?于是他与文天明一左一右保驾护航,有人来握手我们男人上。
秦玥也终于体会到了这种小鸟依人被保护的感觉,醉醺醺地一个人傻笑。
其实姚新宇若是追她的话,这本该是一个很好的表现机会,但这会儿欧炜也喝得很开心,姚新宇光顾着陪领导喝酒扯淡了,完全没理会这边,一个男人在事业与感情上的权衡,也就这样表现了出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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