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律斤上前来,大声道:“我与你们去衙门,有我跟你们去,已经足够。”
“哟呵。”武京卫调笑道:“你还真将自己当成个人物了?谁去谁不去,还由你说了算?”沉声道:“都拿下了!”
身后“呛呛呛”之声响起,几名武京卫拔刀欲上,便在此时,却听得一个声音淡淡道:“且慢!”
众人循声去,只见邻座一位年轻人缓缓站起来,那年轻人穿着普通的衣裳,上去也不像富家子弟,一名武京卫已经怒道:“谁让你说话的?好大的胆子,你这是在妨碍公务。”
这站起来的,自然是楚欢。
西梁人一开始颇有几分放肆,楚欢心中也确实不爽,但是随后店中伙计和掌柜的所作所为,显然更是有些过分。
楚欢却也能够得出来,这两个西梁人倒未必真的是要吃什么白食,恐怕是真的被偷了钱袋子,欠债还钱,本也是天经地义之事,但是掌柜让这两人脱衣裳抵债,就未免有些过分了。
其实楚欢在京城也见过西梁人,虽然是秦国帝都,但是依然有不少西梁人身穿传统的皮革衣裳,并不穿锦缎绫罗,这两人穿着锦衣,倒似乎是尊重中原人的文化,如果说是为了掩饰他们西梁人的身份,也就没有必要戴着西梁人的皮毡帽,胖掌柜要他们当众脱下衣裳,如果说是为了要他们偿还饭钱,还不如说是当众对两个西梁人大加羞辱。
胖掌柜这样做,无疑是当着西梁人的面败坏秦人的德性,相较之下,寸须大汉有话直说,承诺回头加倍偿还银子,比之胖掌柜的人品要强出太大。
楚欢有个习惯,他从户部放值之后,都会换上自己的普通衣裳,以免招摇,而帝国的法度,放值之后不穿官服却也并不违背法度礼制。
他此时穿着普通,那几名武京卫衣认人,自然不可能知道楚欢的身份。
那武京卫喝骂,楚欢也不在意,上前去笑道:“不过是饭钱而已,也无需这样大动干戈。”向那寸须大汉道:“你方才说中原的酒不好,只说古城烧才是天下美酒,这就未免有失偏薄。咱们中原人有句话说的好,情人眼中出西施,自己喜欢的东西,那总是最好的。你们的古城烧,在你们眼中或许是好酒,但是在我们眼中,这里的美酒便是上等的好酒,不该分出彼此,各有所长而已。”
寸须大汉摸着自己颌下寸许长的粗须,皱起眉头,若有所思,道:“你说的有道理。在你们的眼中,你们自己的东西是最好的,在我们的眼中,我们的东西则是最好的。这句话说的不错,我喜欢,那先前是我失言了。”
楚欢对这寸须大汉的态度十分满意,这大汉起来虽然虎背熊腰,乍上去是个粗莽勇夫,但是谈吐之间,却并不粗鲁,虽是有几分不羁之气,却也是明事理,颇有头脑,向那胖掌柜,皱眉道:“今日之事,你本是有理的一方,可是事情被你闹到最后反而没有道理。他毕竟是客人,遇到麻烦,你们先不商量着如何处理,一大帮子人却围住别人两个人,这是何道理?俗话说得好,开门做生意,笑脸相迎,你倒好,不过十多两银子,你却做出一副要人命的架势,你让他们当众脱下衣服,这岂是我礼仪上邦待客之道?”
几名武京卫膛目结舌着楚欢,一时间竟说不出话,倒是那胖掌柜忍不住道:“这位客官,你这话说的就不好听了。你也是秦人,为何要为西梁人说话?他们在这里吃白食,你也是到了,还将我打成这个样子,这样的野蛮强盗,我大秦岂能容得下?”
屈律斤厉喝道:“你说谁是野蛮强盗?”
胖掌柜往后躲了躲,有武京卫在场,他也不怕,大声道:“还能说谁,你们西梁人茹毛饮血,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吃顿饭,连银子都没有,来就是不配吃这些好东西!”
屈律斤扬起拳头,便要往桌子上砸去,楚欢却已经探手出去,握住了屈律斤的手腕子,淡淡道:“阁下的脾气是否太大了一些?我不知道这脾气在西梁会如何,但是在我大秦帝都,似乎很容易惹上麻烦!”他起来轻描淡写,屈律斤却只觉得楚欢的手向铁箍一样箍着自己的手腕子,他用力挣脱,但是楚欢的手却是力气大极,屈律斤莫说挣开,一时间想晃动也难。
楚欢起来虽然不是斯文人,但是比起屈律斤虎背熊腰,却显得柔弱得多,屈律斤怎甘心被楚欢制住,拼尽全力想要挣脱楚欢的手,楚欢则是淡淡微笑,众人只到屈律斤的脸越来越红,而楚欢则是淡定自若,那寸须大汉在旁到,先是显出惊讶之色,很快惊讶之色变成了欣赏之色。
楚欢似云淡风轻,别人不清楚,他却是十分清楚,这屈律斤的手力其实非常强劲,自己比他也只是稍胜那么一点点,这屈律斤使出全力,楚欢却也是吃力的很。
众人面面相觑,寸须大汉终于上前来,一只手抓住屈律斤的手臂,一只手则是抓着楚欢的手臂,笑道:“这位朋友,是我兄弟失礼,你可莫见怪,我代他向你道歉!”
他谈笑之间,楚欢只觉得一阵怪力袭来,自己的手臂被寸须大汉一拉,竟是被他霍然拉开,此人的力气,却远在自己之上。
楚欢自思自己的力气已经是十分强劲,比之普通认可是要强上太多,而这寸须大汉的力道,楚欢能够清晰感觉,并非动用劲气,而是纯粹的天生神力,如此力量,当真是非同小可。
这寸须大汉确实不简单。
“你又是什么人?”一名武京卫呆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武京卫办差,你竟敢出来阻扰,可知道犯了什么罪?你是想和他们一起进衙门吗?”
寸须大汉已经松开手,楚欢整了整衣裳,了那武京卫一眼,摇头道:“我倒不是多管闲事,只是几位还没有问清楚,就动辄抓人,似乎有些不妥?你们负责京城安危,若是不能公平断事,京城又怎能太平?”
“臭小子,你好大的胆子!”一名武京卫一拳打过来,白瞎子已经沉声道:“住手!”那武京卫一时顿住,转过头去,见到一个光头独眼龙,立刻叫道:“好啊,今天碰上了几个不怕死的,这家伙一就不是好人,一并带回去!”
白瞎子虽然不清楚楚欢的官职到底有多大,但是却明白要压制几个武京卫那还是绰绰有余,冷笑道:“不怕死?说得好,还真是有几个不怕死的。”指着楚欢道:“你们知道这位大人是谁?”
几名武京卫打量楚欢几眼,一人问道:“是谁?”
白瞎子冷笑道:“有眼不识泰山,这位是楚欢楚大人,你们还敢在此放肆!”
几名武京卫先是一怔,随即又是一阵打量,便有人绕着楚欢转了一圈,笑道:“你就是楚欢?那位新任的户部主事楚欢?”
楚欢淡淡笑道:“难道不像?”
几名武京卫互相了,随即都大笑起来,一人已经放肆道:“你若是楚欢,我还是胡部堂呢,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楚大人。”
这也怪不得他们不相信。
户部主事,在大秦帝国已经是从四品官员,虽说京城高官众多,但是户部主事可是实权人物,要压制几个武京卫,那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京城之中,别说从四品的主事,便是五品六品的官员,那也是鲜衣怒马,一般的官员出门在外,那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朝廷重臣出门自然是护从拱卫,便是平常官员,那也是要官服在身,彰显自己的身份。
楚欢的衣裳是琳琅为他缝制,料子虽然不差,但却并不显眼,上去也很普通,在这几名武京卫的眼中,说他是在哪家达官贵人府邸当护卫或许有人信,说他是如今在京城很有名气的户部主事楚欢,那是谁也不相信了。
楚欢在户部脚踢窦易,生生将窦易从度支曹逼走,所谓好事无人知、恶事传千里,这事儿虽然不可能铺天盖地到处传扬,但是知道的人确实已经不少,至少这几名武京卫就已经听过楚欢的名声,敢在户部衙门殴打窦易,那必定是个很厉害的主儿,也必定盛气凌人,可是眼前这个年轻人脸上带笑,起来还十分和气,谁也不可能将他与印象中那个凶悍的楚欢联系起来。
而且有句话说的好,一个人的身份,他身边的人便可以,白瞎子是个光头独眼龙,孙子空更是尖嘴猴腮,两人大老远从云山府赶到京里,还不曾歇息,显得风尘仆仆,身上的衣裳也是十分的邋遢,这就更让几名武京卫肯定眼前这个年轻人不是楚欢。
几名武京卫在笑,就连酒楼里的店伙计也都笑起来,都是觉得楚欢恐怕真的有神经病。
楚欢含笑问道:“你的意思,如果我是楚欢,你就是胡部堂?”
“老子就是这个意思了?”那武京卫拍着胸口,冷笑道:“京城重地,你敢冒充朝廷命官,来你小子还真是得了失心疯。没事,老子会治病,你这病能治,跟我们回去,让老子好好帮你治一治!”
楚欢摇头叹道:“只怕我没有得病,阁下却是病的不轻!”
“妈的,你小子还嘴硬!”武京卫又是一拳打过来,凶狠无比。
陡然听到一个声音道:“你是不是胡部堂我不知道,但是他肯定是户部主事楚欢楚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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