坞堡的兵士听楚欢这般问,面面相觑,一人忍不住探头向下问道:“你们……你们当真是从朔泉城来的?楚……楚总督当真来了?”
“本督正是楚欢。”楚欢大声道:“甘将军在哪里?”
“车上是什么?”一名校官模样的兵士抬手指着楚欢身后的那几辆车子,“坞堡重地,不可随意靠近,更不可有车辆进出。”
祁宏皱起眉头,“怎么那么多废话,楚督问你们,甘将军在哪里?”
“我们不知道。”上面回答的十分痛快。
楚欢微皱眉头,祁宏冷笑道:“你们是不是西北军?连自己的将军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当兵的?”抬手指着大门道:“先别说其他的,天已经黑了,楚督今夜要在这里歇息,先打开门再说。”
“坞堡的门不能随意打开……!”上面回道,却还是再次问道:“楚总督到这里,可有什么证据?”
楚欢心想边关重地,不轻易放人入内,倒也并无过错,取了自己的令符,抬手丢到门头,这门头并不高,上面兵士抄手接过,看了一眼,立刻道:“楚大人请恕罪,劳烦你们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通知常副将!”
楚欢并没有等太久,坞堡大门忽然间便打开,一名灰甲将领领着十几名兵士出来,见到楚欢当前站立,快步上前来,拱手道:“末将常欢,拜见总督大人。”单膝跪下,向楚欢行礼,身后众将也都行礼,楚欢已经抬手笑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常欢起身来,将令符双手奉还楚欢,解释道:“总督大人,职责所在,他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不要见怪。”
楚欢知道他是指确认身份之事,摇头道:“这才是训练有素,当然不怪。”笑问道:“你单名是欢字?可是欢喜的欢?”
“正是!”
“那倒是巧了。”楚欢笑道:“本督单名也是一个欢字。”
常欢笑道:“楚督之名,在西北已经是家喻户晓,末将早有耳闻。”
“这天孤堡,是由常将军统帅?”
“回禀楚督,三十六坞堡,都是设一名副将镇守,末将镇守天孤堡,一应事情,都是由末将处理。”常欢道:“天孤堡距离雁门关有些距离,靠近内陆,不过这边的土地倒是勉强可以耕种,天孤堡属于内围堡,像天孤堡这样的内围堡,大概有半数,除了卫戍边关,也要进行土地耕种。至若靠近雁门关的外围堡,那边完全都是沙地,根本无法耕种,他们那边的任务,主要就是警戒了。”
“今年的收成如何?”
常欢苦笑道:“楚督来路的时候,想必也看到了,这边且不说土地贫瘠,只能勉强耕种,而且这边的气候十分恶劣,收成很差,今年所有的收成加起来,也只足够全军将士勉强维持半年而已,而且还是按照最低的配给……!”
楚欢点点头,瞧见堡内的兵士皮肤都是粗糙不堪,很多人脸上都是血口子,便是连衣甲,也都显得十分陈旧。
如今已经入冬,天气渐冷,可是堡内兵士的衣裳却实在单薄得很,且不说与关内的兵士相比,就是与楚欢麾下的将士相比,西北军的衣着装备也是弱了许多。
见此情状,楚欢禁不住皱起眉头来。
只是此刻他心里却是愈发地钦佩起那位尚未谋面的甘侯,西北军已经落魄成这个样子,换成一般的军队,早就闹起了兵变,可是在楚欢眼中看起来,至少眼前天孤堡内的将士却还都是显得十分平静,恪守其位,没有丝毫混乱的迹象。
楚欢一行人马,不过百人而已,除了带同出来的刑部司、户部司官员,主要就是护卫随从,天孤堡的条件虽然十分的简陋,但是地方倒很大,方圆也是有好几里地,常欢将楚欢一行人安排入内,几辆马车也安排妥当,这才吩咐兵士准备食物。
楚欢却拒绝常欢准备食物,他很清楚,三十六坞堡本就没有多少粮食,平均分配下来,食物就更少,虽说自己这边只有百来号人,但是一顿饭下来,天孤堡将士的口粮就会损耗不少。
此番他却是带来了干粮,常欢见楚欢坚持食用自己带来的食物,也不再坚持。
啃着楚欢递过来的大饼,常欢只吃了两口,就看似随意地放在了桌子上,这才问道:“楚督此番前来边关,甘将军可知道消息?”
楚欢摇头笑道:“本督实在西关各地巡视均田令的实行情况,靠近雁门关这边,也就顺便过来看一看,早就听说甘将军的大名,所以特来拜会。”
“原来如此。”常欢点点头,眼中显出一丝神采,“楚督在西关施行均田令,人心所向,据末将所知,百姓们都在夸赞,如果均田令能够顺利施行,西关也就不会再饿死人了。”
“常将军也是西北人?”
“是,末将是西关甲州人。”常欢笑道:“父母兄弟来了书信,提起了均田令的事儿,对楚督赞不绝口。”
楚欢含笑道:“为官一任,总要做些事情的,本督若是不让老百姓吃饱,老百姓也就不会给本督饭吃了。”
常欢顿时大笑起来。
“对了,常将军,本督此番前来拜会甘将军,可是这里分布着三十六处坞堡,甘将军在哪里指挥?”楚欢询问道。
常欢左右看了看,看上去有些神经兮兮,压低声音道:“楚督真要见甘将军?”
楚欢一怔,奇道:“本督此来,自然是要见他……怎么,难道不方便?”
“其实……!”常欢看上去有些尴尬,“这个……嘿嘿……其实现在还真是有些不方便……!”
“哦?”楚欢见常欢神色古怪,说话时颇有些遮遮掩掩,心下大是好奇,“到底怎么回事?有什么不方便?莫非甘将军生病了?”
“生病?”常欢一怔,随即尴尬笑道:“那个……倒也没有生病……!”
他说话支支吾吾,一旁祁宏忍不住皱眉道:“常将军,楚督一路风尘赶到这里,就是为了见见甘将军,与甘将军商量一些大事,这到底有什么不方便,你大可说来,不用这般遮遮掩掩。”
常欢神情更是尴尬,正要说话,忽听得外面传来低沉的号角声,常欢神情顿时一敛,霍然起身,握住佩刀刀柄,转身便要出去,忽地想到什么,伸手将刚才放在桌上的大饼拿起来,咬在嘴上,不再多言,冲出门去。
出了大门,常欢迅速将咬在嘴里的大饼塞进自己的怀中,此时从一所所土屋之中窜出兵士来,都是握着兵器,纷纷向大门方向跑过去。
楚欢此时也已经出门来,听到那号角声,知道是有事发生,吩咐祁宏让手下众人戒备,自己则是快步往大门方向过去。
他心里有些奇怪,正如常欢所言,三十六坞堡分为内围堡和外围堡,外围堡在边关最前沿,且不说现在西梁内乱自顾不暇,无力对秦国发动攻击,即使真的有敌军,也只会出现在外围堡,而处在其后的内围堡,特别是天孤堡这类最内围的坞堡,可说是边关的最后一道防线,这里出现敌情,就只能代表前面所有的防线都已经被突破。
雁门边关,防守的就是西梁人,楚欢对目下西梁的情况颇为了解,西梁内部打得你死我活,不可能有精力出兵南下。
至若后方,那是西关道,对于西关道的情况,楚欢更是清楚的很,不可能有军队从后放来袭击坞堡。
可是号角声响,明显是有敌情出现。
楚欢一边往大门过去,一边疑惑不解,思来想去,这种时候出现紧急军情,或许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西北军内部出现问题。
天孤堡大门紧闭,并不宽敞的墙头上,已经密密麻麻登上了许多的兵士,火把照耀,在墙头上连成一条火蛇,楚欢尚未靠近,却听到了奔马的马蹄之声,马蹄声在这夜晚显得十分的清晰,隆隆而来,楚欢估摸着少说也有十几骑之多,顿时便松了口气。
这天孤堡有近千名守军,莫说十几名骑兵,便是上百名骑兵,也不能对天孤堡形成威胁。
楚欢登上墙头,见到常欢正手按刀柄,望着不远处,楚欢顺他目光看过去,只见到一队骑兵正向这边飞驰而来,距离天孤堡正门已经近在咫尺,两根火把照路,与自己的推测一样,来骑不过十余骑之多,等到那队人马渐近,楚欢脸上渐渐显出愕然之色。
只见到当先一人,身披大氅,飞驰之间,大氅飘起,只是让楚欢想不到的是,那领头过来的,竟然是一名红装素裹的女人。
火光之中,楚欢看的清楚,那女人头上缠着红色的头巾,身穿红色的衣裳,骑在骏马之上,就像一团烈火一般。
楚欢皱起眉头,看向常欢,只见到常欢死死盯着那女人,脸上神情古怪,眼角微微抽搐,他似乎都没有感觉到楚欢就在他身边。
“常将军,这是什么情况?”楚欢皱起眉头,忍不住问道:“她们是何人?”
楚欢称呼“她们”,只因为他已经看清楚,不但领头的是红装素裹的女人,就是他身后跟着的那十几名骑兵,竟然也都是清一色的女子。
天寒地冻,风沙如刀,在边关苦寒之地,竟忽然出现一支娘子军,让楚欢大是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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