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的胡车儿,吃了一嘴的泥巴,赤膀也沾满了血泥。
旁人若是被拍到口吐鲜血,只怕早就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但胡车儿在地上滚了几滚,却跟没事似的,两下就爬了起来。
“真是个怪胎……”
颜良暗中称奇,刀锋一指,喝道:“把这蛮牛给拿下,本将要活的。”
号令一下,十几名骑士翻身下马,一窝蜂的便扑了上去。
胡车儿失了兵刃,又受了内伤,但那一身的蛮力依然可怕,赤手空拳的左冲右突,竟将冲上来的士卒逐个放倒。
他那一双拳手跟铁锤似的,每一拳下去都能听到“咔咔”的骨头碎裂声,只片刻之间,周围便被他放倒了一大圈的人。
看着躺倒在地嚎叫的士卒,再看看那些虎虎生威的蛮汉,颜良越发起了兴趣,想要看看这厮究竟能撑多久。
“谁能放倒这厮,本将有重赏。”颜良大声道。
一听有重赏,这些虎狼健儿们血性更起,更多的人喊叫着扑了上来。
颜良则怀抱着大刀,饶有兴趣的观赏起这场以一挑百的徒手搏斗。
其实也是因为颜良要捉活的,故他的士卒们不敢用兵器,不然纵使胡车儿蛮力过人,也挡不住四面八方而来刀枪。
几番相搏后,地面上已有二三十人被胡车儿放倒,他这时狂用蛮力,不禁也气喘吁吁起来。
周围的士卒们趁此时机,十几号人一拥而上,那个抱腿,这个勒胳膊,如胶布一般把胡车儿全身缠了个结实。
“终于抓住这厮了,快拿绳索来把他绑了。”
那十几人奋力的拖住胡车儿,其余人则赶紧从马上卸了绳索。
看到这里,颜良的兴致渐消,心道胡车儿到底也是血肉之躯,终还是双拳难敌四手。
就在这时,意外突生。
被裹到脸红脖子粗的胡车儿,突然间一声怒吼,全身的肌肉暴涨,愤起全力往开一撑。
阵阵嚎叫声中,那些围裹的士卒,竟如炸开了泥巴一般,四面八方的被弹飞出去。
见得此景,颜良心中不禁大奇,却没想到此人蛮力之强,竟到了如此地步。
“好吧,也让你闹够了,给本将消停消停吧。”
颜良被激怒了,双腿一夹马腹,如电光般射了出去。
正自威风的胡车儿感知背后有马袭来,急是回身,却已为时已晚。
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颜良长刀的刀背,如风而至,再次磕在了他的后脊上。
这一刀下去,颜良乃是用了平生之力,且磕向了他的软肋所在,胡车儿只觉眼目一眩,晃了几晃,诺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那些在地上摸爬的士卒,眼见那凶蛮无比的怪胎,竟被自己将军如此轻松的放倒,解恨之余,无不面露敬畏。
“把他绑起来吧。”颜良长刀一收,冷冷道。
一群士卒们这才惊醒,纷纷围了上来,报复似的把胡车儿里三圈外三圈,捆成了人肉粽子。
颜良环顾四周,那几百曹军已被杀得七零八落,遍地伏尸。
他拨转马头,正欲下令冲进许都城时,周仓从后快马而来,胳膊下面还夹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将军,你不是说有模有样的不可杀么,末将抓到了一个,你看看有用不。”
周仓大声叫着,如拎小鸡似的把那老者放在地上。
那老者直了直腰,喘过几口气,随手拍起了身上的尘土,一副自顾自的样子,俨然将周遭这班虎狼之士视若无物。
颜良对这个淡定的老头不禁起了兴趣,凝目上下审视打量。
却见这老者皮肤白嫩如婴,须发花白似雪,胡须稀疏,平整光洁的额头上有一条刀刻似的深深皱纹,一双细小的眼睛半开半阖精光四射,仿佛蕴藏着阴郁的沧桑,俨然一副处尊养优的大官僚的模样。
“有趣的老头……”颜良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旁边周仓眼见这老者如此,不由的怒了,大喝道:“老家伙,我家颜将军在此,还不快见礼。”
那老者听到“颜将军”三个字时,修长的身形顿时微微一震。
那一双细小的眼睛瞄向颜良,上上下下打量着,那般眼神,仿佛能识破人心,看穿颜良的思想一般。
颜良也没有不自在,刀锋似的目光反扫着那老者。
两人的目光交锋片刻,老者的眼眸中隐约闪过一丝惊异,却是避向一边,不再与颜良正面交锋。
“原来是颜子义将军,能在此相遇,真是缘份啊。”那老者忽然呵呵一笑,拱手作了一揖。
颜良微微拱手,还之一礼,淡淡道:“未知这位老先生尊姓大名?”
“咳咳――”那老者咽了口唾沫,捋着白须道:“老朽武威贾诩,幸会将军。”
听到“贾诩”二字,颜良的心头着实一震,一种莫名的兴奋陡起。
真没想到,眼前这老者,竟是传说中的“毒士”。
当年董卓伏诛,麾下诸将人人自畏,本欲解散军队逃归西凉,全因贾诩那一句劝,十万群龙无首的西凉军竟齐心反攻下长安,使刚刚得到一丝喘息的汉廷,重新又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一语乱世,当世能有几人?
而宛城之战,两败曹操,更见其智谋神妙。
更难能可贵的是,此人智谋无双,却更懂得明哲保身,最后竟以高龄善终。
古往今来,能做到这一步的人物,当真是屈指可数。
这样一个传奇般的人物,如今却如一名邻家老翁一般,就这么笑呵呵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颜良却很清楚,那一张极具亲和力的笑脸下,却是一颗城府深不可测的心。
不过,颜良却当真很兴奋。
此番他远赴许都,就是为了浑水摸一把鱼,无论是文臣武将,或是金银钱财,统统来者不拒。
眼下颜良身边虽有许攸、伊籍这样的谋士,但此二人终究算不上王佐之士,若欲成大业,身边还得有当世绝顶谋士辅佐不可。
贾诩,正是颜良急缺的人才。
“看来这一趟我真是不虚此行啊。”
颜良心中感慨,嘴上却淡淡道:“原来是文和先生,不过先生不是跟随在曹公左右的么,怎的会出现在这里?”
贾诩叹道:“曹公官渡失利,各军溃败,老朽与曹公失散,误逃至此,却不想与将军相遇。”
他那神情语气,一副无奈的样子。
颜良眼珠子转了几转,却很快判知他是在撒谎。
许都的达官贵人纷纷往关中方向去,说明曹操西撤关中的命令已传回许都,而贾诩乃曹操贴身谋士,却又如何能不知?
那胡车儿和贾诩原是张绣部下,又是西凉同乡,二人在这种时候纠合在一起,看样子分明是有目的南下,并非是贾诩所说的“误逃至此”。
诸般迹象表明,他这回多半是放弃了曹操,打算另寻出路。
贾诩此人最善明择保身,他这般做法也是正常。
而贾诩南下,以其识人之能,投奔刘表是断无可能的。
至于颜良自己,虽新近崛起,但势力毕竟弱小,再加上方才见面时贾诩的惊讶表情,估计也不太可能。
这样的话,那就只余下了一人。
颜良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说道:“我看文和先生恐怕不是误逃至此,而是想南下去投奔江东孙氏吧。”
此言一出,贾诩的眸中立时闪过一丝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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