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正自指挥着曹军合围,意图毕其功一役的曹操,此时也看到了东面的漫天尘雾。
方才平伏下去的惊色,再度浮现于那焦黄的脸庞。
那漫天的尘雾,不是颜良的数万大军,又会是什么。
此时的曹操方才猛然意识到,颜良率骑兵杀来,并非是自恃勇力的鲁莽之举,而是他早就胸有成竹,在骑兵之后,还跟随着大批的步军。
到了这个地步,不仅是曹操,纵然是郭嘉,也是面露惊色,眼眸中闪烁着无可奈何之色。
“丞相,颜良的援军已至,这场仗怕已没法再打下去,请丞相下令撤兵吧。”
郭嘉无奈的进言,本就灰白的脸色,竟是惨白到吓人的地步。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颜良的援军的杀至,让郭嘉的自信心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谁曾想到,如此精心设下的一场伏击战,就这样被颜良破解,此时的郭嘉,忽然觉得自己是何等的无力。
曹操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尽管他仍极力的保持着镇定,但再怎么伪装,那眼眸中流露出了的丝丝愤怒与惊诧,也足以令左右众文武们感觉得到。
“区区一名袁家叛将,竟能成长到如此地步,当真是……”
曹操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来形容他此时的感受,左右众人也无不黯然。
长叹一声后,曹操摆手道:“再战无宜,传令下去,鸣金收兵,全军撤往顺阳城吧。”
号令传下,金鸣之声骤起,方圆数里皆清晰可闻。与此同时,山顶上撤兵的令旗,也跟着摇动起来。
正自被东面漫天尘雾,搅得心神不宁的曹家诸将,耳听得鸣金之声响起,诸将皆是松了一口气。
鸣金收兵,此乃铁的军令,诸将自不敢违令,忙是率领着各自部卒,纷纷向西面退去。
而此时,颜良与许褚的交手,已至五百余招。
依旧是不分胜负。
许褚就像是一头怪物一样,依旧不惜着体力,疯狂的发动着招式。
而颜良却沉稳如山,也不跟他计较一时的先后手,刀势如长河般绵绵不绝,稳稳的化解了许褚的攻势。
便在这时,鸣金之声响起。
心头一惊的许褚,急是向山坡方向瞥去,那退兵的旗号清楚的映入了他的眼帘。
许褚狰狞的脸上,霎时间涌上无尽的茫然与震惊,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曹丞相竟然会选择撤兵。
“难道东面当真是颜良的援军杀到了不成?”
见得曹军开始退兵,颜良嘴角掠起了一丝冷笑,在觉察到许褚分神之时,刀上攻势陡然间开始加强。
“许褚,我不是早说过,话别说得太早,本将现在倒要看一看,是哪个没种的要跑。”
颜良狂攻之际,不忘以言语刺激着许褚。
许褚那个怒啊,一张毛茸茸的脸已怒到狰狞不成人形,一口钢牙更是狠咬欲碎。
如果有可能,他自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跟颜良决一生死,不见胜负绝不退一步。
但是,身为军人,他却不能无视鸣金收兵的铁令。
许褚很清楚曹操治军有多严格,如若他违背了军令,就算是击败了颜良,最后也会难逃军法的处置。
金声愈急,身边大批大批的士卒,已经在纷纷的向西撤退。
许褚的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正刷刷的往下滚,此时的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这时,一名小将从山坡山飞奔而至,大叫道:“许将军,丞相有令,不可再与颜良纠缠,速速退往顺阳。”
大声传令那小将,正是曹氏宗族将领曹休。
原来曹操下令鸣金收兵后,眼见许褚死战不退,担心颜良大军杀到后,许褚便会有危,当即便派了曹休前来下令。
听得曹休的传令时,许褚便痛苦的知道,这回他是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
许褚暗叹一声,狠狠一咬牙,拨马便跳出了战团,头也不回的望西而去。
此番虽是主动撤退,但许褚被颜良战退却是事实,败退的许褚,心中怀着一腔的怒火,却只能隐忍下去。
颜良也不去追击,只横刀立马,放声大笑道:“许褚,你回去转告我那岳丈,让他识相的就早些卷铺盖滚回关中,否则身死名灭之时,可别怪我这做女婿的心狠手辣。”
颜良的叫声中充满了嘲讽,只令许褚怒不可遏,恨不得当即回头再战。
只是,许褚却只能将这口水强行吞回肚子里,恨恨叫道:“颜良狗贼,你休得猖狂,老子我――”
许褚本想留下一句狠语,以挽回些颜面,但话到一半时,却猛听得身后有弓弦响动之声。
军人的本能告诉许褚,颜良必是在后突施冷箭。
许褚吃了一惊,来不及再吐半个字,急是将诺大的身躯往马背上一伏,意图躲避袭来之箭。
然而,趴伏下的许褚,却没有听到预想中,箭矢贴着身边划过的声响。
许褚心生狐疑,稍稍直起些身子,正待回马再看时,却猛听又有弦动之声响起。
不及多想,许褚本能的又是往马背上一趴,这一次是贴得更死。
只是,依然没有箭矢划过。
“难道这厮箭术极差,射偏了不成……”
许褚顿生鄙夷,便是不屑的回头看去,猛听得又是一声弦响。
就在许褚刚打算再伏避时,这一回他却看清楚了,原来身后的颜良根本就是在拉一张空弓。
他是在戏弄于我!
许褚的脑海突然间清醒起来,羞怒之意如火山一般,几乎就要从腔中喷出。
而身后的颜良,本来还打算拉第四响的,但见着许褚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便也就作罢,向着已然奔远的许褚扬了扬手中的空弓,一脸戏弄似的笑。
许褚那个怒啊,脸都涨红成了一块烧红的木炭,恨不得扭头回来再跟颜良大战三百回合,但他却只能艰难的将怒火咽下,怀着一腔的恨意,百般不情愿的退去。
逼退了虎痴和数万曹军,颜良横刀立马,傲然目送着曹军退去,却并没有下令追击。
因为他看到,曹军虽然是退兵,但阵形却井然有序,丝毫没有一丝败溃的迹象,显然是在防范着颜良的趁势追击。
这样一支军纪严整的军队,颜良自知若强行追下去,必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眼看着各诸曹军徐徐退去,西边处,一队骑兵如风而来,当先那人,正是一脸惊喜的文丑。
先前之时,文丑为曹军围困,自己又被徐晃和张辽联手攻杀,正苦苦支撑,一步步的陷入绝境之中。
正当文丑处境艰难之时,忽然间周围的曹军却撤出了不少,使得文丑压力骤减许多。
狐疑之下的文丑,瞅得空隙举目东望,便惊喜的看到了那面在万军丛中,横冲直撞的“颜”字大旗。
绝望中的文丑,方才知道,原来是他的主公兼兄长杀到了。
文丑欣喜若狂之下,自是精神抖擞,力敌二将,战数百回合而不落下风。
不多时间,鸣金声响,那张辽和徐晃便纷纷率军而撤,文丑本是想趁势追击,但又怕再中敌人之计,便率本部骑兵赶来跟颜良会合。
见得颜良之面,文丑心情澎湃如涛,不禁感慨道:“若非兄长及时赶来,文丑这条性命,今日恐怕就要交待在这里,兄长的救命之恩,文丑铭记于心了。”
颜良却摆手笑道:“是曹操奸滑,本将险些中了他的计策,所幸及时识破,不然就损了子勤你这员大将呢。”
兄弟相见,感慨之余,文丑心中的怒意不禁滚滚而生。
征战沙场多年,文丑这还是头一次被围逼到几乎绝望的地步,曹操对他的这场围杀,深深的激怒了文丑。
“兄长,何不趁胜掩杀,一举荡平曹贼。”文丑愤然求战。
颜良却叹道:“曹军军势井然,且有数万之众,光凭我们这数千骑兵,想要一举荡平曹军可不容易啊。”
“兄长,我大军不是已经杀到了么,合我步骑三万之众,我就不信荡不平曹军。”
文丑手指着东面,激动的叫道,显然,那东面扬起的漫天尘雾,使他也认为是自家的步军主力到了。
“那我们就先跟大军会合再说吧。”
颜良的嘴角掠起一丝诡秘的笑意,旋即拨马望东而去。
文丑一时领会不到颜良的话外玄音,也只得怀着狐疑与激动,紧随而去。
五千余骑沿着大道向东而去,此时,那漫天的尘雾渐已沉寂,行出数里之后,他们终于和所谓的“主力”会合。
当看清“主力”的面目时,文丑的脸上,惊奇之色更是如潮而生。
在他眼前的,哪有什么三万精锐步军,所看到的,不过是周仓和百余骑士而已。
“兄长,这是……”文丑一时陷入了茫然之中。
颜良淡淡笑道:“我估摸着步军此时应该才到宛城,哪里能这么快就杀到此间。”
文丑心头又是一震,再看周仓等人,却忽然发现,那百余骑的马尾上,竟然都拴了一根树枝。
“这些战马的马尾上,为何会拴上树枝……”文丑愈加心奇,口中喃喃自语着。
茫然了片刻,文丑陡然间恍然大悟,再看向颜良时,目光之中已皆是惊喜与敬叹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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