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道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这著书立传的事儿,与前面的那一段俗语一般,都是劝人向善的作用。然而我09年的那一段经历,却并没有按应那因果报应的法子行文,使得很多朋友们看得憋闷,觉得不爽。然而世事无常,人心思变,凡事都没有对错之分,而在于角度不同。在我看来,09年的近半年的瘫痪,让我更加能够思考强者和弱者的存在;而年末的那一段逃亡经历,又使得我的心性,磨砺到了一个坚忍不拔的境界里来。
那是一段宝贵的经历,弱者从来只是抱怨,而强者,却能够不断地在逆境中,逐渐成长起来。
李腾飞一身修为,然而身处温室,终不能够有大成就;我一介半路出家的野小子,却能够逆袭茅山宗的长老,这便是“危险有多大,机遇便有多大”的道理。
这是一种乐观向上的态度,也是我想传达的东西。
前言不多谈,说到了2010年的农历新年初,我和杂毛小道,在林齐鸣的安排下,乘坐一辆运送百货物资的货车出了城,然后朝着西边行去。虽然后车厢里,空气流通不畅,又闷又冷,不过我们却并不介意,将睡袋固定在了车壁上,然后钻进去,眼睛一闭,在这摇摇晃晃间,便逃脱出了追兵们的包围圈,朝着神秘的西藏行去。
我和杂毛小道两个苦孩子,从西川到滇南,一路上几乎是用铁脚板走过来的,身后追追打打,沿途的风景虽然瑰丽,山水秀美,但是却无心欣赏;不同此时,心情舒畅,一出了丽江境内,我们便挤到了前面的驾驶室,与那个司机老孟聊天,然后享受着旅程的乐趣。
我们走的是滇藏线,一路过了香格里拉、德钦、芒康,最后来到了有“西藏粮仓”之称的日喀则。
这个位于藏南的地区,是雅鲁藏布江及其主要支流年楚河的汇流处,它有着以珠穆朗玛峰为首的冰峰雪山,风景秀丽的原始森林带,交相辉映的神山、圣湖、草原,充满神秘、传奇色彩的名寺古刹,独具特色的后藏人文风习,所有的一切,虽然都只是走马观花,但是却给了我们不一样的感受,仿佛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起初我们还有一种被迫逃亡的委屈心理,然而到了后来,看着蓝莹莹的天,以及视线尽头的雪山草海,心中便觉得,这辈子,能到藏区来一趟,真的不枉白活一生。
路上的风景美丽,但是我却并不愿意多费笔墨,人类的语言在这些美丽的东西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尤其是我笔力不足的时候,唯有亲眼所见的人,才能够真正的有所体会。
两天后的一个下午,我们到达了日喀则地区的一个县里。
下了车,我们帮着卸货,司机老孟找到商家嘀嘀咕咕半天,过了一会儿,有一个脸膛红黑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跟我们热情打招呼,自我介绍,说他便是南卡嘉措,这件事情他已经得到了信儿,都已经在这里,等了我们一天时间。
我们接下来的时间里,都要托这位中年男人庇护,所以我们也是很热情,与南卡嘉措握手言欢,不多时,便已经很熟络了。
告别了一路上对我们照料有加的司机老孟,南卡嘉措带着我们上了一辆小型货车。他告诉我,说这车是他平日里用来倒皮货和毛毯用的,现在是冬日,最严寒的天气,该宰的牲口都已经宰了,剩下的就是过冬掉膘,所以没有什么生意,就过来接我们了。
杂毛小道问他知不知道我们的事情,南卡嘉措露出了憨厚的笑容,说不晓得,也不想晓得,他呢,欠陈老哥一条命,所以陈老哥嘱托下来的事情,照办就是了。他的话让我们心安,本来以为他是一个商人,行为举止会十分油滑,结交的关系得也多,怕走漏了风声,现在一见,倒也妥贴。
南卡嘉措的老家在牧区,车子一路行去,路况并不是很好,差不多行了四个小时,摸黑到了地方,整个村子并没有多少人,背靠着山坡的向阳处,几十户人家,途经一处建筑,有好些根绳子,上面系着鲜艳的彩条。南卡嘉措的家在村子的东头,条件不错,是间大宅院。
车停门前,有几个人迎了出来。眯着眼睛热情招呼我们的,是他的婆娘艾琳卓玛,旁边有个老妇人是南卡嘉措的母亲,还有三个小孩儿,两女一男,都是南卡嘉措的子女。
南卡嘉措这个人很好相处,一路上的闲扯,使得我们的关系都已经很熟络了。在孩子们的簇拥下,我们进了正屋,他老母亲便端过来一个热水壶,摇晃几下,在木碗里,给我们倒上熬煮良久的酥油茶,热气腾腾。
因为之前了解了一些习俗,所以我和杂毛小道并不忙喝,而是等南卡嘉措给我们介绍他的家庭成员:他十三岁的大女儿叫作多吉,二女儿叫作拉姆,最小的小儿子才六岁,叫做丹增――西藏崇佛,这些名字都是来自于藏传佛教,普遍得很。
之后他母亲催促我们品尝,这才端起碗来,先在酥油碗里轻轻地吹一圈,将浮在茶上的油花吹开,然后呷上一口。
我往日没有喝过这玩意,只觉得一股怪味就直冲脑门顶,有一种想要吐出来的冲动。
不过我知道,藏族人一碗刻成仇,倘若矫揉做作,只怕人家虽然收留我们,但是未必喜欢。于是硬着头皮,又喝了第二口,方才感觉似乎有点意思。
杂毛小道虽没喝过,却安然自得,十分享受这种食品。一连喝了三大碗,才美美地打了一个饱嗝,作罢。
喝完酥油茶,南卡嘉措带着我们来到专门腾出来的客房,里面的两铺床已经收拾妥当,上面的毛皮褥子堆叠,显得十分暖和。我们放下行李,整理了一番,便被叫过去吃晚饭。那一天的主食是煮好的牛肉,大碗,混合着青稞糌粑吃,并没有什么蔬菜,饮料也是青稞酒和酥油茶,整体来说,有些偏腻。
不过我和杂毛小道也不挑,加上做得确实不错,于是吃了个肚儿饱。
晚餐时间是联络感情的重要时机,我们一边吃一边聊,十分开心。南卡嘉措的几个孩子都有些怕生,偷偷地瞅我们,而当我看过去的时候,便将头死死埋起。南卡嘉措爱怜地摸着自己小儿子的头,说等丹增到了八岁,就把他送到这里的白居寺,念几年佛,性格就会好很多了。
“白居寺?”
我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便问起。南卡嘉措告诉我们,说白居寺是十五世纪初始建,是他们藏传佛教的萨迦派、噶当派、格鲁派三大教派共存的一座寺庙,意为“吉祥轮胜乐大寺”,寺中有驰名中外的白居塔,殿堂内绘有十余万佛像,因而得名十万佛塔。
神秘的藏传佛教,群雄辈出的密宗,听到这些,即使是我们这些有着一定成就的修行者,也不由得肃然起敬,为那曾经的历史和荣光致意。
我似乎想起些关于白居寺的信息,不过往深处思考,却想不起来。杂毛小道笑了笑,说我们若有时间,可以去瞧一瞧嘛。我点头附和,说是要去看一看的。
吃完晚饭之后,我们回了房间。藏区每年的10月到3月,都是极为严寒的天气,南卡嘉措担心我们受冻,特意给我们又搬过了两床被子来,然后与我们交谈,说起一些在这里住的忌讳。我们听得认真,谈话一直到了深夜,南卡嘉措这才返回房间。
待安静了一些,我将朵朵和小妖唤了出来,两个小丫头在房间里闹了一圈,然后聚在窗前来,朵朵望着外面黑乎乎的天空,小心翼翼地跟我商量:“陆左哥哥,没有月亮,朵朵可以不用练功了吧?”
我不同意,月亮在与不在,都停留在我们的上空,更何况我们现在还身处于海拔3000米以上的高原?
我见朵朵噘着嘴巴不愿意,便唤出肥虫子来,让它监督朵朵用功。肥虫子狐假虎威,围了朵朵就是一阵唧唧叫唤,火娃散发热量,人工供暖,虎皮猫大人则窝在床上,挺着肥硕的肚子叫骂:“肥肥,你他娘的若敢欺负我家小媳妇儿,看大人不把你吃掉!”
房间里闹成一团,而我看到杂毛小道缓缓走出房间,便跟了出去。
两个人在在房门口,看外面黑沉沉的天空,我问他伤势好一点没?他点头,说大师兄给的药不错,再过一个星期,就成了。
见他神情落寂,我担忧地问怎么了?杂毛小道长叹一声气,说每逢佳节倍思亲,我都记不得自己上一次在家过年,是什么时候了。听他这般说起,我也不由得也叹气――过年过年,我这里出了事,只怕我家里面,连过年的心思都没有了。
两个男人,靠墙而坐,房间里一片喧闹,而门口,则四下静谧无声。我们身处于空气稀薄的高原,在视线尽头,有高耸入云的山峦。这便是我们要一直待着的藏身之处,一个神奇而荒凉的地方,
两个男人,静静瞧着远方,我们彼此都以为,我们会平淡地在此地生活着。然而我们终就是没想到,老天从来不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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