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我持之以恒地行气、食疗药补,以及配合疗养院的康复治疗,到了七月末旬,我下半身的神经系统终于有了恢复的迹象,麻、酸、痒——每次电击治疗的时候,我已经开始能够有很明显的感觉了,而进入了八月,我的泌尿系统也恢复了正常,终于摆脱了纸尿布的困扰。
呃,没提过纸尿布么?算了,你们跳过吧,这么有损自尊的事情,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
总之,正如我以前所说,所有的一切,都在往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事务所方面,苏梦麟的商业化进程一直在进行,新的风水师还在招,而小俊和老万的培养工作,也开始慢慢地接近尾声了——其实并不是要他们学究天人,能掐会算,能够有到张艾妮那样的成就,只是旁门及类地都知道一些,懂一点儿,然后就是破邪应鬼的事务、现场的调查报告和整理观察等这些“粗活儿”,可以给我们省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事而已。
雪瑞的名气已经开始打响起来,作为留学归来的人士,她不但精通天师道的那些五炼之道,而且对塔罗牌也颇有研究。当然,这主要得益于罗恩平老先生的融汇东西。她的主要客户群,便是那些所谓的豪门贵妇,也就是富商权要的妻子太太和小姐——当然,南方省不比帝都,这豪门,自然要降低一些档次。
说完这些,不得不提起事务所的外籍员工威尔岗格罗。
这位国际友人不远万里而来,不但要给我当保镖,定期给我掩盖血族诅咒,还要给我卖苦力——作为牛津大学的mba和多家企业幕后领导者的威尔岗格罗,在经过我和杂毛小道的一次次怂恿,不得不重拾旧业,补充起事务所的短板,当起了高级经济咨询师。
自从叛出秘党之后,就没有搞过管理的威尔对于国际经济形势并不算陌生,精益生产和改善计划等管理措施,也让人眼前一亮,很多仅仅只是过来看看风水运势的商人听到这个大鼻子老外一顿乱侃,顿时如获珍宝,恨不得将这尊大神,给请回自家公司里供着。
威尔自然不会答应,不过却帮我们赢得了不少高质量的合同。
时间匆匆走过,八月中旬的一天下午,临近下班,我在茶水休息间里面饮茶,老万在门外徘徊了好久,然后走进来支支吾吾地打招呼。这家伙表情奇怪,我就知道有事发生,问他怎么了,有事说事,不要搞那种虚头巴脑的事情——是预支工资,还是中镖了?
老万摇头说都不是,不过倒是有一件事情,可能要找陆哥你来帮忙。
我放下杯子,说你讲讲。
老万坐在我对面,咽了下口水,说陆哥,我有一个远房表妹,胡蔚,就是万江汽车总站的那个,你还记得吧?——是这样的,我表妹两公婆在万江买了一套小三居的二手房,翻修过后,在一个月前住了进去。他们两公婆在东官这里打拚了十来年,按理说住进了自己的房子,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但是我表妹就是高兴不起来。
为什么呢?他们那房子是西北朝向,背阴,光线不足,然后晚上的时候总感觉阴森森的,我表妹老是做噩梦,我表妹夫也做,两个人提心吊胆住了大半个月,在上个星期天,我表妹在浴室里面昏倒,被我表妹夫送到了医院里,醒来就说有鬼,不肯回家了。
老万告诉我,说他表妹夫知道他在我们这里上班,便找他去看了一下,他过去那房子里走了一圈,果然很阴,有一种很压抑的感觉,瘆得慌,不过他学艺未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说到这里,他结结巴巴地说道:“陆哥,我这个表妹跟我很亲,你也知道我一直都很混蛋,手里面也留不住钱,总是喜欢往酒店跑,这些年也受过他们不少的接济。作为事务所的员工,按理说我应该知道我们这儿规矩的,不过咱们事务所咨询的费用实在太高了,我表妹她家刚交完首付,装修的钱也都是借的,所以才厚着脸皮。过来找你……”
老万说完,有些局促不安地搓手,完全不像在酒店里面的洒脱和爽利。
我笑了,说老万,虽说你这个家伙一直在我手下混事,当我是老板,不过咱们相处都这么久了,多少也算是朋友,既然你都开口了,哪里有为难的道理。这样吧,你去买一束看病人的鲜花,我们等太阳下山了,便去看看你表妹——她还在医院么?
老万苦笑,说是呢,赖着不肯走,说是死都不敢回去了,要再去租房子呢。
到了差不多晚上七点半,天色稍暗,我与老万一起出发,同行的只有小妖——威尔需要去觅食,所以没有跟随。开的是我的那辆蓝色帕萨特,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到了老万表妹住的医院。老万停好车,又去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束康乃馨,然后到门口与我汇合。
在六人病房里面,我见到了老万的表妹和表妹夫。老万给我介绍过,他表妹叫作胡蔚,是汽车站的检票员,而他表妹夫叫作朱洪翔,是一个普通的小学老师。狭窄而拥挤的病房里,老万兴奋地跟自家愁眉苦脸的表妹、表妹夫介绍我,说这是他老板,茅晋风水事务所的话事人,有真本事的高人。
老万显然跟他们吹嘘过我的某些事迹,所以这对夫妇对我显得格外热情,可以说诚惶诚恐了。朱洪翔是个带着厚瓶子眼镜的男人,紧紧握着我的手,哽咽地道谢。
小妖把我推倒床前来,我打量这个躺坐在床上的胡蔚,她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年纪差不多有近三十了,姿色平平,眉目间倒是和老万依稀相似。我跟她说放松,我过来看看,如果真的有你说的那些东西,破了就是,不用留下什么心理阴影的。
旁边病床上有一个妇人取笑胡蔚,说哎哟,祥林嫂,你讲得鬼故事都是真的啊,还真的请人来看?
老万扭过头去,虎着脸,说大姐,别人家的事情,你少管,万一你哪天背时运,就不会这样取笑人家了。那妇人嘻嘻笑,说我闭嘴,我闭嘴,不过你家表妹逢人就讲,她不觉得烦厌,我们倒是被吓得厕所都不敢上呢……哦,我闭嘴。
我瞧了一下,胡蔚和朱洪翔两人脸上虽然有不快之色,但是却并没有跟这妇人争执,显然都是不太爱惹事的人。
其实这病房里并不是什么谈话的好地方,六个床位,再加上照顾病人的家属,将小小的病房塞得满满当当,腾挪不开,而且人一多就吵闹,容易分散注意力。不过条件便是如此,我也不挑,只让胡蔚把当天的情形给我好好说一说,我也好知道如何下手。
胡蔚回忆起当日的状况,深呼吸好几次,都忍不住发颤,她丈夫伸出宽厚的手掌,紧紧握着她的手,这温暖给了她一些安慰,终于心安了,然后开始讲述起自己的经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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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蔚和朱洪翔都是很普通的工薪阶层,因为都不是什么高福利的单位,所以这些年来,一直都是租房子住,拼搏多年,终于买了一套二手房,是六楼,只有四十多年产权的老房子,简单翻新了一下之后,兴高采烈地住了进去。
然而住进去没多久,胡蔚就总感觉房子里面除了她和她老公,好像有第三个人一样——在餐厅里面吃饭,就听到卧室里面有响动,而睡觉的时候,总是听到厨房或者卫生间的水嘀嗒嘀嗒响,起床去看呢,又发现水龙头锁得死死,根本没有漏水的迹象。
这种事情多了,人也就会变得疑神疑鬼起来,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总做噩梦。
这噩梦的内容有些单一,要不然就是梦到自己的床下面躺着一个白衣服的死人,披头散发,目光呆直,要么就是梦到门后面有一麻袋的东西,解开来一看,全部都是剁烂的手脚;有一回她老公做梦,吓醒了,发现床头柜上面放着一个女人的脑袋,脸色惨白,对着他笑,咧开一口森森白牙,吓得哇哇大叫,后来才发现,还是一个梦。
朱洪翔是个男人,他还好一点儿,胡蔚却是有些神经衰弱,搞得白天上班的时候,精神不集中,总是犯错误。
上个星期天,正好是她轮休,她老公晚上要帮学生补课,早早地出了门,她有些害怕,于是想早点洗澡睡觉。她买的房子小,而且格局是90年代的那种,厕所和浴室在一起,有些狭窄。不过相对于以前的出租房,却是好了很多。胡蔚向来喜欢洗澡,很享受泡沫在身上滑过的感觉,有的时候甚至能够洗一个多小时——只可惜家里面太小,没有搞浴缸。
那天洗澡的时候,她依然是先洗头,将头发揉得满是泡沫,然后拿花洒冲淋,结果没到一半就停住了。
她的眼睛外面都是泡沫和水,根本睁不开来,摸索着弄了好几分钟,终于又来了水。然而她冲着冲着,就感觉有一些不对劲儿,总感觉闻到一股很腥膻的味道,连忙扯了条干毛巾,将眼睛擦干,往浴室的镜子里面一看——这一看不要紧,吓得她半死:那镜子里面,居然是一个血淋淋的女人,正在表情狰狞地冲着她,怪笑。
而那花洒往外面喷出来的,居然是鲜红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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