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西市武装部,大幅的保卫祖国、人人有责的征兵宣传条幅下,贺敏芝看着浑身草绿军装,头发剪得好短的女儿,一想要远走高飞了,又是个未语泪先流,好不伤感的抹着眼睛。
“妈,你又这样啊,让人看见多难为情啊。”丫丫埋怨着,不过看妈妈这样,也忍不住有点难受,母女俩相拥着,贺敏芝唠叨着:“丫,这可不比在家里……去了部队可别使小性子,万一有事了,妈也不在跟前,你可咋办?”
说着,把手绢包着的钱往女儿怀里塞,丫丫拿着,眼睛红红地看着妈妈,点着头,一眨眼两眼泪,轻声道着:“妈,要不……你和余叔叔,就那样吧,我要走了,你一个人可咋办?就是余叔叔丑了点……我怕委曲了你……”
贺敏芝正伤感着,闻言破啼而笑,哭笑不得地揽着女儿:“傻孩子,别乱说……”
丫丫有点不好意思了,瞥了眼在武装部门口等着的余罪,那位小警察她一直看不顺眼,不过这回,就不顺眼也有点大跌眼镜了,没想到自己还真能一路过关,如愿以偿地从几百人的队伍中脱颖而出
母女俩轻声细语着,尽是依依不舍,余罪在门口翘首期盼,终于看到了李部长陪着当地领导还有部队征兵人员从里面出来,他赶紧地上得前来,陪着李部长,又是撒烟又是恭维的,搏了个好印象,让招兵的一位女兵阿姨级别的,多多照顾那个叫陈芳芳的。
走了,悬了多半年的事一朝解决了,草绿的军车载着十几位女兵启程,大红花配着大标语,送行的都是热泪两行,车行得很慢,余罪陪着贺阿姨跟着车奔了好远,直到追不上军车,才讪讪回返,看着贺阿姨眼睛红红的,余罪安慰着:“放心吧,贺阿姨,到部队是文艺兵,不会受什么罪的。”
“哎……当妈的,她在家闹心,出门又担心,还不都这样。”贺阿姨难受地道,又回头看了看女儿远去的方向,余罪要劝时,却发现街边一个贼头贼脑的躲在电杆后偷窥,他也贼头贼脑地招招手,那人钻出来,悄悄地蹙上来了。
是老爸,余罪指指贺阿姨,示意赶紧去劝劝。
虽然余满塘就是为这个来了,可看儿子表情怎么都不对劲,剜着眼指指远处,父子心意相通,余罪知道老爸那意思:赶紧滚。
他识趣地溜了,看着贺阿姨和父亲站到了一起,有点落寂地散着步往回走,哎哟,心里仿佛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这真得感谢狗少,有个好爹是好办事,余罪可没到李部长的能量如此之大,关系能直通到汾西市,本来还以为要等到年底,却不料恰巧遇到特招,于是像天遂人愿一样,顺理成章的就把这事办喽。
余罪放下个心事,轻快地跑着,远远地看着李部长在等着,他笑着招手,那老头也很帅气,两鬓斑白,面容清矍,像苍老版的李逸风,这时候,余罪看这老头可甭提多亲切了,兴冲冲奔上来,深深地朝一辆勇士车前的李部长鞠了一躬,感激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嗫喃地道着:“李部长,这……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您。”
“哈哈……就和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是一样的。哈哈……幸不辱命啊,不过就是有点远了,在大西北。”李部长笑着道,揽着余罪,状似父子,这孩子他没见过几回,不过从他儿子嘴里恐怕已经知道的够多了,他笑着问余罪道着:“别不满意啊,我越战的时候的一位上级,现在在军区是参谋长,我的关系仅限于此,真好点的地方,轮不到咱们了。”
“有什么不满意的,搁家里还真没出路,快把她妈妈愁死了。”余罪道。
“这么上心啊……我听逸风说,是你……未来的后妈?”李部长笑着问。这话余罪可不好意思回答了,挠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笑。李部长似有话说,招着手让司机等着,他揽着余罪道着:“走走,中午一块吃顿饭。”
“好,我安排……要不,把我爸和丫丫妈妈也叫上。”余罪高兴地道。
“不不不,就咱们俩,生打生不方便……再说了,这整得叫什么事嘛,家属一见我,就往我口袋塞红包……呵呵,就你逸风这关系,你说拿,还是不要拿……哈哈……告诉你爸和她妈妈啊,不许搞这一套,孩子的自身条件本身就可以嘛。”李部长笑着道,又是那些潜规则,不过这次没有启动,全程由他包办了,余罪那感激之情实在无以表达,紧张而乖顺地任凭李部长揽着,他甚至有点奇怪,这么豪爽且清高的一位越战老兵,怎么会养出狗少那货来。
或者也对,狗少的骨子里并不缺乏血性,那次沪城跳河就让余罪很是惊讶。
“在想什么?说说你啊……现在有着落了?”李部长关切地问。
“回省总队,参加集训丨总队要搞一个特勤支援计划。”余罪道。
“那看来还是有人赏识你的,那就好……我还想过啊,要真不行,我可以给你使使劲,调离公安系统。”李部长道着,那严肃的表情,余罪丝毫不怀疑他的能力,几十年的从军的人脉,恐怕安排个像他这样的小卒容易得紧。
说着这话,李部长看着余罪,在没有看到他有什么表情时,老头笑着道:“看来你还是喜欢这份工作的,那就于着吧,不过这可不是一份什么好职业啊。”
“肯定不是。但我也肯定不是适应更好职业的那类人。”余罪笑笑道,被晾的时间久了,自知之明肯定有了点。
“理解不一样,我是指,咱们军警在某些方面有共通之处……都在强调一种共性,都必须抹杀个体的个性,这个谁也无法持否定态度,因为必须有了共性才能上下一心,所向披靡,如果全部有自己的个性,那就不会有统一的指挥,也不可能成为队伍了。”李部长道,似乎在委婉地劝着余罪什么。
“谢谢李部长,我懂……”余罪凛然道,讶异地回头看了眼一身军装,年已苍老的李部长,他知道这个和霭的老人在用自己的经验教他如何做人。
“你不一定懂,要真懂就不会那么拼命了,太有个性了,在纪律队伍里可不好往下混,除非有一天你能站到一定的高度,让整个队伍打上你的个性和烙印,否则的话,你会比没有个性的活得更差。”李部长道,他劝着这位曾经让他很惊讶的小警,从第一次打他儿子就开始了,不过后来细打听之下才发现,这位可比他儿子要性格多了,再大的来头也打过。
“那我该怎么办?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于着于着就入魔了,总想于出个结果来,去年那案子,我都是咬牙坚持下来的,好几次都想放下了。”余罪诚心求教着。
“那一对老俩口,他们生活本身就是悲剧,再怎么改也不会成喜剧……这种事吧,我不是说该蔑视法律,不该查他们,而是想说呀,你得学会尊重规则,一味的突破规则行事,可能给你带来期待的效果,可也可能与你期待大相庭径,很可能是个伤人伤己的后果,你懂吗?”李部长道,很诚恳。
“谢谢,我懂了,我正在努力适应。”余罪有点不好意思地道。
“在这个环境里生活,必须适应,如果你真的不想适应这种共性,又放不下自己的个性,那就试着活得随性一点,凡事不要太较真了……要说起来吧,圆滑、世故都不是什么好事,可你不能否认,这是大多数人的必由之路……嗯,有事多和我通通气啊。”李部长笑着道。
“好的,没问题……哎对了,李部长,逸风在学院怎么样?”余罪转着话题问。
“还行,有点上进心了,小余啊,你说啊,他以前光懂吃喝玩乐,我发愁这小子将来可怎么办?可现在有上进心了吧,我也发愁,你说他要成为个忧国忧民的警察,他这一辈子该生活得多无趣,是吧。”
“哈哈………”
一对老少,相谈颇欢,中午就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饭店请了李部长一顿,送走人之后才回家,自然是落了老爸一堆埋怨,人家办这么大事,怎么能让人家空手回去呢?就不要钱也得整点像样的礼品不是,老爸说,贺阿姨也帮腔,余罪瞅着这两位,虽然嘴上是埋怨,可心里绝对不是。
这一次,余罪终于能放放心心地回总队了,不过他没归队,心系着五原的生意,又奔那儿去了。
搞点外快,这不能算个性了,绝对是共性………
总队,午饭时分。
这里食堂的人只要不是刑警集训丨吃饭的人就不多,总队下属几个科室,满打满算不到三十人,空荡荡的大餐厅只零散地坐了几位,在这里已经两周了,那个五个集训组初到总队带来的惊艳已经消退了,各自吃着饭,聊着天,即便在座有一对骇人的雌雄双肥,也引不起更多的注意力。
俞峰吃着饭,手里把玩着手游,手指既瘦且长,这娃有点变态,一只手玩连连看,最高记录秒,别人十只手也赶不上,反倒吃饭不利索,别人早洗盆子,他还在细嚼慢咽。
那仨有玩的了,四个人里面鼠标和李玫最活泛,吃饭的中间玩上扑克牌了,对于鼠标这才是吃饭家伙,两人硬拉上曹亚杰玩斗地主,几盘下来,李玫玩得相当不错,连着几把地主,打了不谙此道的曹满杰好几个凤凰出不了窝。
边打边吃边玩,曹亚杰关切问鼠标道着:“鼠标,余罪还有个妹妹?”
“后妈家的。出”鼠标随意道,他玩牌似乎点傻,乱七八糟拿着牌,像乱抽。
“k…¨别提他,这个贱人,敢给我起外号,大家替我想想,怎么还回去。”李玫甩了张牌,气咻咻地道,关于“土肥圆”那个绰号,还让她难为释怀。
说到这个绰号,几人憋着笑,鼠标教唆着:“对,一定还回来……玫姐,我建议你找他单挑,好好教训丨教训丨他。”
明显是唯恐天下不乱,曹亚杰相对老成点,出着牌笑着道:“得了吧,这在刑侦上是个狠人啊。
“是不是啊?”李玫愕然道。
“前年杏花区的事,没听说过?”曹亚杰问。
“知道啊,那个袭警案啊,不是那什么……一对兄弟俩,被处理了。活该嘛。”李玫道。
鼠标不吭声了,曹亚杰也懒得解释了,又道着:“也是,没什么了不起的,他都被一个小官僚给捅了一瓶刺。”
“他也活该。”李玫道,吧叽,摔了个长串,两人一傻眼,她扔出最后一张,乐得直拍胖手,全得得瑟,满脸笑得像呲开缝的花椒,直笑两人笨。
“哟,看来参加集训的都是高手啊。”曹亚杰愕然了,连输好几把,倒让他不能接受了。
“不服气再来啊。”李玫扭着胖身子,几个得意的动作,浑身肉颤。
“再来。”曹亚杰道。
“好啊。”李玫拆着牌。
“空打没意思,这把谁要输了,下午训练时候给大家买水啊。俞峰作证啊。”鼠标道,提了个不大不小的赌注。
“你们玩不过李姐,两大男人一直输,也不嫌丢人。”俞峰懒洋洋地应了声。
洗牌,切花,李玫兴高彩烈的催着,看样了玩得颇是来劲,曹亚杰认认真真插着牌,鼠标还是一副傻样,揭牌就扣着,边吃边揭,还没拿起牌了,李玫就把曹亚杰的地主抢走了。
这把打得有点难了,李玫不时抚着肥下巴,左右看看曹亚杰和鼠标,出牌每一张都相当谨慎,一个3一个7单行,挑出了上手曹亚杰的小王,两对出去,双回收,再行三圈,她心算着,脸上渐渐地有了笑容了。
等又一张收牌,他扔出一张单牌然后得意地看着鼠标和曹亚杰。
曹亚杰为难了,看着鼠标,鼠标有点发懵地看着李玫,弱弱地问:“还没打完呢,姐你高兴什么
“胜负已定,我准备拿这张回收……两位,有何高招?管是不管?”李玫胖手扬扬一张大王,不用说,算着没有炸弹,大王一收,剩一个三带了,鼠标却是好不解看看她手里的牌,直问着:“剩几张了,报牌没有?”
“不报……哎哟。”李玫道了句,鼠标这蠢货把自己的饭盆给蹭地上了,她放下牌,赶紧看看是不是溅他裤子上,一看没有,催着鼠标道:“出牌。”
“哦……一张”鼠标扔出来一张。
“过……”曹亚杰笑了,不知道在笑什么。
“大王……三带”李玫甩出牌来了。
“啊……两个屮三带?李姐你打个牌也耍赖啊。”鼠标惊讶地道。
“咦?就是啊,怪不得你把把赢。”曹亚杰帮腔了,他看到怎么回事了。
“什么?”李玫定睛一看,咦,三个八带,成了两个八加一个一个4她不相信地拿在手里看看,不知道这什么情况,鼠标却是扔着牌:“终于输了吧,牌面都大不过我们……下午水你买啊。哎,老曹走啊。”
“哦……”曹亚杰笑着,起身了,两人一出门,俱是咬着嘴唇在笑。
李玫坐在餐桌边上,一直在想着,不对呀,不对呀,怎么手里牌变了?看错了,不可能呀……她思忖着,似乎非要找到准确答案一般,想得她连饭都忘吃了,半晌抬头时才发现史清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面前了,他笑着道:“玩个牌都这么较真吗?”
“那当然,我是桥牌黑桃中级师……错在那儿,我看错牌了吗?”李玫不信地又翻着牌,一副一副开始整个,史清淮眼睛瞪大了,这胖姑娘的记忆力凶悍到能把从第一圈开始的出牌都还原出来,一副一副摆着,这是曹亚杰的。这是鼠标的……然后她仍然百思不得其解,不是别人的牌出问题了,而是她自己的牌有毛病了。
“需要我告诉你,错在什么地方吗?”史清淮笑着道。
“我看错了?”李玫不确定了。
“你应该没看错牌。”史清淮道。
“那是什么原因?”李玫异样地问。
“你看错了人啊,你是桥牌中级师,可你遇到千术大师啊。”史清淮笑道。李玫愕然看看曹亚杰和鼠标的位置,搞不清谁是大师了,史清淮笑着提醒:“就那个你弯腰看饭盆的一刹那。”
“鼠标?”李玫实在无法接受了,那个蠢货只会吃,于什么也是垫底的。
“我什么也没说啊,只是猜测,不过我好像听说过,西苑那起网络赌博案是东阳分局侦破的,好像咱们中间有人就是从那儿来的……”史清淮笑着道,看着李玫震惊的表情,他倒觉得这不失为加强彼此之间联系的一种方式,他走时还不忘回头劝了句:“你应该向他请教请教,据说他开盘很少输。
“这个死鬼,几瓶水都赢,饶不了他。”李玫收拾着扑克,揣起来,兴冲冲奔出去了,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她吼着:“鼠标,你给我过来,偷换我的牌……以为我算不清是不是,饶不了你……嗨,宝贝啊,你别跑啊,我又吃不了你。”
史清淮笑了笑,要走时,却又异样地看着身后,俞峰还在边吃边玩,仿佛发生的一切都他无关似的,看着这位小伙那愁眉百结的样子,很让他纳闷,是为游戏担心,还是为将来操心。
史清淮也愁呐,这个拼凑起来的小组,实在是太个性了,玩千术的、减肥的、做生意的、还有沉迷游戏的,真正想成为一个能接受实战的队伍,那得到什么时候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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