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祁连山山口,就在粘罕勃律将要逃往鲜卑人的最后一道关口,十四部的人追了上来。
就差一点,只要粘罕勃律越过了这道山口,就是一马平川。
但很遗憾,现实是残酷的。
粘罕勃律果断的停了下来,杀掉一部分战马,让王帐狼骑饱食,然后将十四部的人引到了空旷的原野间,将要展开厮杀。
两千王帐狼骑加上三百奚人骑兵,这就是粘罕勃律所有的牌了。
十四部则有七千士气旺盛的人马。
粘罕勃律缓缓策马出阵,强大的气势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其实他此时并不威武,镔铁甲上血迹斑斑,披头散发,很是狼狈。
但给人的感觉依旧很强大。
十四部的人即便是追杀了粘罕勃律好几天,将他逼到了绝路,仍是不敢轻视他。
粘罕勃律一马走出,场间安静了一会儿。
“十四部的人,出来见某!”
一声虎啸,在草原上传开。
是的,虎啸。粘罕勃律是猛虎,现在他被群狼追赶,威势爆发了出来。
八名部落头人缓缓策马,与粘罕勃律相隔数丈,面对面勒马。
“遥里部、楚里部、纳西部......你们都曾受过某家的恩惠,如今反叛,也该给某家一个理由吧。”
遥里部头人说道:“你做的够久了,奚人需要一些改变。”
纳西部头人说道:“我们确实曾经受过你的恩惠,但是我们为你征战了那么多年,怎么也还清了。”
粘罕勃律想了想,说道:“这个理由,不足以让你们冒险。”
“当然不够。”哈达尔部的头人说道。
“我们有世仇。”
“我知道。当年某家的二子杀了你的亲弟,夺了你的弟媳。更远的,我杀了你的叔父。但不要忘记,正是因为我们父子,你才能坐到这个位置。”
哈达尔部头人哈哈大笑道:“我当然不会忘记!但是我也不会谢你!因为你们在间接给与我权力的同时,也将耻辱永远的抹在了我的身上。不杀了你们,我就要永远背着耻辱,在族人背后鄙视的目光中忍受煎熬。”
“某的二子已经死在你们手上了。”粘罕勃律沉声说道。
哈达尔部头人笑道:“我已经将他的首级送回部落了。就差你的了。”
粘罕勃律目光微沉,然后突然咧嘴笑了。
“你不行。你叔父不行,你弟弟不行,你更不行。”
哈达尔部头人脸色阴狠,眼中闪着怨毒的光芒。
“还有我们。”
“你面对的不是一个部落,而是十四个。”
“如果你束手就擒,我们会放过你已经怀孕的第十五个妻子,为你保留一丝血脉。”
粘罕勃律看着说话的人,像是看一个傻子。
有头人大喝道:“粘罕勃律,我等的仁慈,可是有限度的,不要用你的傲慢,挑战我们的耐心!”
“你逆天时而为,提前达幕遮与祭天大典,早就是我奚人的罪人了!今讨伐于你,是给你重生的机会,休得再猖狂,好叫你知道,长生天的意志是不可违逆的!”
“我等秉承长生天的旨意,顺应天山神的意志,誓要将你捉拿,以求得神灵的谅解,解除我奚人的灾祸。”
“受死,还能够请求长生天的原谅,否则,你占布什尔部,鸡犬不存!”
“受死!”
“受死!”
声声厉喝响起,粘罕勃律眼神悲悯,微微摇了摇头。
“什么秉承旨意、顺应意志,都是狗屎!无非是野心罢了。不甘于人下,妄想取某家而代之罢了。”
“但是你们有能力么?你们没有,你们叛乱,只不过是被权力与利益冲昏了头脑,你们根本没有长远的眼光,没有足够的能力,让奚人兴盛。”
“哼哼,无稽之谈。”遥里部头人冷笑道:“无非是你自以为是,狂妄自大,以为你才是奚人的救世者罢了。我来问你,你执政十余载,我奚人可曾强大了?对秦人与鲜卑人的战争,又取得了多少的胜绩?难道你敢说如今的奚人,比曾经的奚人,更让外族感到害怕吗?”
粘罕勃律摇了摇头。
“你们只是看到了某独霸权柄十余年,却没有看到某家为了我奚人部族的存亡所做的。”
“我奚人世代生活在天山脚下,逐水草而居,粮食不足,生活贫苦,人口一直不足,因此饱受鲜卑人与秦人的欺压。”
“在某家执政之前,我奚人对秦人与鲜卑人的战争虽然屡屡获胜,但人口却始终在减少。你们时常挂在嘴边上的辉煌的过去,只不过是外族人要灭亡我等的障眼术而已。”
“然而自某家执政十余年来,我奚人虽然声威不如以前,但人口却是增加了数倍。何以为证?晋人曾经谋求过联盟抗秦,秦人也来谋求和解,鲜卑人更是对我部族加紧了逼迫......这都是我奚人强大了的信号。若是我奚人弱小,晋人何故巴结?秦人何故忌惮?鲜卑人何故将我等视作眼中钉?”
“你们从来都不知韬晦,只是一味蛮干,不能成事。可怜的是眼界还短浅,心胸还狭窄。口口声声说为了部族,行事却只会拖累族人。”
“胡说!”哈达尔部的头人厉声喝道:“分明就是为了推脱罪责的胡言乱语!你说你壮大了我奚人部族的力量,那为什么除了你占布什尔部,其他部落的生存条件并没有好转?哪一次分配战利品,不是你占布什尔部捞取的好处最大?你所以为的强大,不过是你怜影自顾后对外的谎言罢了。”
粘罕勃律眼中闪过不加掩饰的讥笑:“愚蠢。某家不先为本部落获取好处,还有谁会跟随?人之常情,何错之有?至于你说的不平均,敢问尔等,作战之时,你们可曾像我占布什尔部那样敢死争先?贪生怕死之辈,何敢言公平?”
“那又如何?只要杀了你,灭了你占布什尔部,我们说什么公平,什么就公平。”
粘罕勃律说道:“既然如此,某家很好奇,你们都以为稳操胜券了,那不知道,打败某家之后,你们要怎么分配呢?”
八名头人互视一眼,沉默了下来。
“还没有谈妥么?呵呵,某家早就说了,你们是一帮没有眼界、没有心胸魄力的废物。连眼前的利益都分不好,哪有资格说以后?某家的草场,最丰美的有三块,紧邻着你们四个部落,你们怎么分?某家的牛羊,有十余万头,你们想必也不好分,某家的子民,你们更加不好分,某家死后谁来继任大祭祀,更是们无法解决的事情......你看,你们谁都愿意用巨大的代价换取微不足道的利益。你们会有争吵,然后还会继续战争,死亡,奚人将会因为你们的愚蠢和自私,而陷入战争的泥潭,就此衰落下去。你们什么都做不成......只会内斗的蠢材们。”
“哈达尔部与伯德部有仇,楚里部与那西部有过纠纷,西其伦部与遥里部年前才发生过战争......你们自己的问题都没有处理好,怎么有脸说部族?一群蠢材。”
粘罕勃律笑了,笑的肆无忌惮,笑的畅快淋漓。
八名头人的脸彻底的阴沉了。
显然,有些事情,说到要点了。
哈达尔部头人冷笑了一声,说道:“那又如何?只要杀了你,怎么分怎么和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况且,你笑的这么开心,不还是被我们打败了么?败在你以为的蠢材手中......你口中的蠢材会分割你的土地,占有你的牛羊,欺辱你的女人,屠杀的士兵......”
“时间不早了,结束吧。”遥里部的头人打断了哈达尔部头人的话,有些不耐烦了。
“你们很有信心么,那也得打过了才知道啊。”
粘罕勃律拔转马头,朝着自己的军队走了过去,然后缓缓策动战马,慢慢加速。
两千王帐狼骑对阵七千精锐铁骑,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即便是王帐狼骑拥有相同数量的绝对优势,但在人数数倍于己且实力丝毫不弱的族人面前,还是没有什么胜算。
但就算如此,占布什尔部的战士也不会退缩。
箭矢在之前的战斗中就已经用光了,王帐狼骑的战士们手持简单的盾牌,迎着漫天的箭矢拉开了阵型,开始冲锋。
占达山在粘罕勃律身后,同列的还有他的安答扎木齐。
弯刀划过**,皮甲裂开,颈骨被斩断,喷薄而出的鲜血洒在草地上,断肢与尸体坠落,又被马蹄才成肉泥。
王帐狼骑一步不退,拼死战斗。死亡人数急剧攀升。
占达山身前,守护他的两名族人已经死去,他的义兄扎木齐因为左手的伤势,异常的吃力,腹部中了一刀,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他的大哥,也就是奚人的大王子,在第三次交锋中终于阵亡,与一名头人同归于尽了。
身边的人渐渐稀少,意味着自己承受的压力会更大,占达山渐渐的也支撑不住了。
一名强壮的纳西部战士挑落了占达山的弯刀,然后挥刀砍向了他的脖子。
一把弯刀伸了过来,吃力的将这一刀架开了,但接下来握住这把刀的手臂却被斩断了。
弯刀连着一截断手落到了占达山的怀里。
那是他的安答,扎木齐的手。
扎木齐大吼一声,从马上跃起扑倒了那名纳西部战士,在坠马的时候将他脑袋磕在了凸起的石头上,脑浆与血水溅了扎木齐一脸。
扎木齐起身抬头,望着拿起他的弯刀向自己劈过来的占达山,扯起了一个笑脸。
再见了......安答。
然后一个人头飞起,扎木齐的身体倒下了。
没能救下来,终究还是慢了一点点......占达山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
“杀!”一支羽箭飞向了占达山的脑袋,被一把弯刀拍掉,然后一只大手将失魂落魄的占达山拽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带他走!”
“可是您......”
“某家的儿子,交给你了!”
魁梧的络腮胡子大汉左手狼牙棒,右手弯刀,带着几名亲兵向着十余名敌人迎了过去......
扎罕什载着占达山杀出一条血路,向着东方飞驰而去。
最后的四百骑兵护送着占达山逃了出来。
在高速奔驰了数个时辰之后,四百骑兵停了下来。
后面的敌人已经甩掉了,前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道白线。
占达山回过头,向看看身后的扎罕什大叔,却听见了一声坠马声。
坠落到地上的扎罕什,背上插着数只羽箭,鲜血早已凝结了。
占达山的眼睛瞬间模糊。
占达山翻下马,抱住了扎罕什的尸体,看着仿佛被染成暗红色的太阳,没有说话。
那道白线迫近了,没有小王子的命令,四百王帐狼骑没有一人行动。
隐约间,占达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王子,需不需要在下的帮助?”
(PS:未完待续......明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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