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神策与王解花偷偷乐着,心中暗道这些姑娘们的调皮。
在场的文人士子,不管是一楼中籍籍无名的,还是二楼中文采不俗的,都在苦苦思索,偶有感悟,便连忙取来纸笔写下答案,然后让小厮送给相应的姑娘。
其中不乏有才华横溢的士子低头苦思而不得解的,有贫寒书生恍然大悟的。
王解花与谢神策看完了所有的题目,稍一思索,然后便相互对照,看看说的到底对不对。
“吹箫......不就是吹火筒么?”
“新月一钩那个,是熊?”
“青龙哪里是什么大气磅礴,就是一杆秤嘛!”
“和尚挑水两膀尽是汗淋,你怎么对?”
“还能如何,尼姑插秧双手按插布阵呗......”
“怎么说?”
“谐音而已,两榜进士翰林院,双手按察布政司嘛。”
“大晋国哪里来的按察布政司?”
“十余年前南宋新政的职司,搞过一段时间,后来又撤掉了......”
“......原来如此。”
两人在一旁窃窃私语,因为位置靠后,众士子或是上前看题目,或是与友人说道,根本就没几个人注意到谢神策与王解花悄无声息的就将这些谜题解完了。
过不久,便陆续的有士子得出了正确的答案,珍珠阁的管事也将这些答案公布出来了。被叫到名字的士子与衙内都一脸谦虚的向着场间诸人拱手示意,然后笑着随小厮去了姑娘们的所在。而没有答上的或是答错了的,有人报以和善的恭喜,有人则是一脸恼怒。
二十副卷帛,加起来约六十余题,最终能受到姑娘们招待的,最多只有四五十人。
四五十人,相对于场间数百人来说,直是杯水车薪。
今晚来就是为了乐趣的,若是在这上面失了脸面,大家往后见面也需是不好的。何况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大家既然有朋友,也就有不对头的,朋友得了好处自然是脸上有光的,对头出了风头,怎么着也得找回场子来啊。
题目只有那么多。
谜语类的,先解出来的便是赢家。对联还有个一二三等,有个不分上下。这些人已经进去了,那么剩下的人怎么办呢?
莫急,还有机会。
稍后在大舞台上,便有了一场接一场的表演。或是曲子乐器,或是歌舞。有技艺不俗的姑娘,还会大胆的让中意的才子点节目,当场表演,引得全场呼声。这算是一种高水平的自我宣传了。
表演期间,有才子妙手偶得佳句,便会可以将所得写下,然后传于表演的姑娘。若是姑娘看过觉得你写的好,那么恭喜你,你也可以去享受姑娘们的敬酒了。
谢神策是有不少“诗作”烂熟于胸的,但王解花就在身边,谢神策万不敢显露半点。
两人只是安静的看着姑娘们卖力的表演,或是才子们的洋相佳作。
某某才子有佳句出炉,大家一致好评。某某才子由人代为捉刀,被抓了个先行,众人一笑置之。
这边几桌的淮扬道世子也有不少佳作出现,谢神策与王解花也随众人的意附和了不少,谢神策还有意的点评了一两句其中一位士子的诗作,点评很中肯,获得了不少人的赞同。
然而,不少人毕竟不是所有人。
徐光祖借着众人赞赏谢神策点评“中正大气”的时候,趁机说道:“王兄可有中意的女子?若是有,也不妨出一佳作,让我等拜读啊?”
众人纷纷附和,说此情此景,正是诗意喷薄之时,岂可无诗?况且这一桌今晚拢共只出了五首诗,比之湖北道与山东道的一些朋友,已经是大大的不如了,如此正该谢神策赋诗一首。
谢神策在心里暗恨自己多嘴,众人要他在王解花面前为别的女子写诗,这不是要他的命么?谢神策说什么也不干。
在拒绝众人请求的时候,谢神策一边婉拒,一边看王解花的脸色。
王解花只是淡淡欣赏这场间的舞蹈,像是与她无关一样。
谢神策心头略微恼怒。
这是跟你有关的,你怎能无动于衷?你不同意那就说出来啊,你说了我也就有借口不写了啊。这个样子,难道是赌气了么?你不说,万一我推辞不过写了,你不是又要生气?
然而王解花终究是没有说。
王解花不说话,自然也有旁人为谢神策开脱。
刘牢之是比较欣赏谢神策的,在他看来,谢神策应该是有真本事的人,不管是在诗词上,还是别的方面,总之是有结交的潜力。他是带着妻妾(不知是妻是妾)来的,被逼着当面作诗给别的女子,总是一件伤面子的事,席间众人逼他太过,也是不好。于是刘牢之便想着解围。
“诸位兄台,王兄既然不愿,想必是此间台上没有中意的-女子,既然如此,我等也不能勉强。今晚总要开心就好,不若换他人做如何?”
众人闻言,只是不许,说先前被谢神策逃过了酒令,此番不能再推辞。
刘牢之知道众人心里想的是什么。
谢神策是后来的,众人本以为他是滁州王家人,谁知道徐光祖几次相问都没有试出深浅,有人就急了。
急了,这是很正常的。
你要是王家人,那大家也都认识了,今晚也都给面子让你坐到主桌了,你就表明身份又如何?你迟迟不说,难道是觉得我们配不上你的身份,担心我们巴结讨好,让你为难么?
你要不是,那好,请作诗,作的好诗,说明你有才学,你还有资格留在这里。没这本事,请你离开。
就是这么实际。
刘牢之心里暗骂徐光祖,今番在桌上就数他最能挑动气氛,将众人的焦点聚集在谢神策身上。
谢神策对这一切自然也是清楚的。他清楚,但他还是不想作诗。
看不上诗词是一方面,不能作又是一方面。
在他的认知中,诗词是一门大学问。然而在如今天下四分五裂的格局中,谢神策着实不认为附庸风雅的淫词艳曲或是文人的自怨自艾有什么值得提倡的。一不能强国,二不能富民。又不是屈潭墨的忧国忧民,愤世嫉俗远不如实干有用。在识字率千分之一都勉强的世道,写这些诗,有几个人能看懂呢?谢家人普遍都是不怎么愿意在诗词上下功夫的。谢家人的“文”,是文能安天下的文,是治国经策,不是诗文。
至于不能做,原因就简单了。王解花都没表态,谢神策才不会自找苦吃。
徐光祖见谢神策迟迟不松口,心中轻视更甚。说话间又有山东道的士子出了一首佳作,作诗之人朝着淮扬道这边拱了一拱手,既是自谦,又是自得,让这边众人也隐隐有羞恼之意了。
徐光祖说道:“王兄便是作一首又何妨?难道尊夫人这点心怀都无?此等雅事,王兄只是推脱,难道是以为我等粗鄙之人,见不得王兄大作?若非如此,王兄又何必屡屡推辞,要扫众人的兴头呢?”
这番话说的颇重,更是直接的表示了对谢神策的不满,也将矛头指向了王解花。
王解花还是没有反应,谢神策也还是准备推脱。
大不了走嘛。
不等谢神策开口,一人便说道:“王兄气度不凡,必然诗书传家久矣,当是恪守礼仪之人。若有诗才,怎会对我等有偏见?徐兄言重了。”
另一人接话说道:“宁兄说的不错。然而以在下愚见,王兄不作诗,却怕是别有缘由。”
“是何缘由?”
“我道王兄恐怕并不擅此道。”
又一人佯怒,“胡说,王兄怎会不擅此道?王兄之前就没有诗作流......”
“可有流传诗作?”
“......怕是没有吧。”
“之前也并无听闻王兄尊名啊......”
“我家就是滁州的,时常与家叔放山公通信,家叔信中多有时人轶事,其中......好像没有出现过王玄、王兄啊?”
“放山公乃是诗词大家,王老尚书都点评其‘清丽可人,且悠然绵长,别具一格’,他老人家对于有才能的后辈也是热心提携的,他若是没有提到......”
“是啊,细想起来,小弟未曾听过王兄的名讳......”
“我倒是似曾相识,只是感觉像是多年前便听过一样,不过至于才名,确实半点也未曾听过。”
于是那姓宁的士子说道:“莫不是王兄真个没有才学?”
此言一出,众人皆安静。
然而......
“不会是真的吧......”
“那这......”
“还是王家子弟么?”
“狐假虎威?”
“没有才学来此风流地做什么?”
“鱼目混珠?”
“呵呵,真是......”
“......不知羞耻......”
一时间,众人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与鄙视轻蔑。
徐光祖惬意的喝了一口酒,然后咋了咂嘴。
喝过酒之后咂嘴,这并不符合他一贯的礼仪修养,但此时他觉得理应如此。
揭穿一个人虚假的面目,还原他本来的面目,这就是他徐光祖最喜欢做的事情。他认为这是一件快乐的事,也是他将来最主要的事情。他如今是太学中相当有威望的人之一,将来也必然会是一名出色的御史。
徐光祖这样想着,饶有兴趣的看着谢神策似乎毫无变化的表情和王解花稍稍变色的脸庞。
唔,有些羞耻了么?理当是清丽可人的......
徐光祖不知道刚刚在座的有人提到了一个名字。那个老人是王解花最在意的人之一,这让本来镇定的她,身躯有些微微的颤抖了。
“我们回去吧。”谢神策微微笑着,轻声对王解花说道。
王解花点了点头。于是两人准备起身离开。
“怎么?准备走了?”
“诗还未做呢......”
“诗做不出来,姓是不是真的?”
“得说清楚再走啊。占了主桌两个座位一声不吭就要走?你知多少人想坐在这里而不得么?”
“难道说被揭穿了,就遁走了事?此德此行,怎为淮扬道人?”
“是不是淮扬道人都难说了。骗子么?”
“当我们是傻子么?骗了我们就一走了之?”
“......”
谢神策瘪了瘪嘴。王解花不喜不悲,眼神飘到了远处。
众人不放走,就在此时,一个人略显急促的走了过来,众人侧目,恭敬行礼,看样子倒是预留出位子的那人来了。
(PS:就一章了......扫墓上坟,简直上不动了......祭奠先人。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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