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段部骑兵涌进了右葫芦嘴,却未发现西北军身影,于是段卜达下令:“全速前进!务必追上他们!杀光他们!”
于是段部骑兵再加速向前奔去。
在段部骑兵奔驰片刻后,迎来了第一个转弯,骑兵勒住缰绳转过弯后,前方的地面上出现了许多黑色栅栏。
许多密密麻麻的长刺,一根根有碗口粗细!斜插在地面上,尖锐的顶端直指天空。
拒马桩!
冲在最前面的骑兵仿佛已经闻到了新鲜树木被削砍后散发的清香。
然后下一刻他就被抛向了空中,整个身体以一种大鹏展翅的姿势扑在了一根拒马桩上,被生生贯穿整个身躯。
然后有更多的骑前仆后继被粗大的拒马桩连人带马贯穿。
据马桩或五根或十根为一组,每根之间相距不过一步,如犬牙般交错,规则的散放在宽过百丈,纵深近百丈的地面上,几乎将整个峡谷全部堵塞。
于是段部骑兵的冲击被生生掐断,大队骑兵如同晋都上元节街口的人群般拥堵在一起。
段卜达大怒!此时已经很明显了:他们确实是中计了。既然前方有路障,那么就更应该快速通过。
段卜达大吼道:“赶快清除前面的据马!”
于是有数百骑骑兵下马准备清除路障。然而即便是这样想要通过也必须最少需要数刻时间,因为西北军在地面上布撒了大量的木签,极难行走。
就在段卜达下令片刻,很快就有后军来报,谷口出现了大量的晋军。
段卜达终于知道自己掉进了陷阱里了。但是段卜达心中依然有侥幸,因为他听到的敌军数量只有两千上下。
但在下一刻,段卜达的脸色就变得极为精彩了,因为他听到了后面的三个字:陌刀军。而且两军之间的距离,不足以让段部的骑兵发动一次有效地冲锋,而陌刀军还在不断前进中,很快就将与段部骑兵接触了。
侥幸瞬间变成了霹雳。段卜达十分想把这个一句话分成两句说的士兵砍了。
这场战斗即将变得残酷,而且胜负已在一个转弯之后隐隐易主了。
段卜达大吼道:“前方是两千西北陌刀,段部的儿郎们!杀过去,与大人回合,便能活下去,否则!死!”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现在段部骑兵已经转过身来了,他们面前的,是两千柄寒光熠熠的大陌刀。在高速冲击的优势无法发动的前提下,面对迎头压上的陌刀,骑兵还不如步兵,毫无优势可言。所以段卜达下令冲锋,只要冲锋,就有冲击力,即便这种冲击力可以忽略不计,但要是不拉开阵型,一旦陌刀阵压上来,会死的更无还手之力。
谢神策第一次参加这种大规模的会战,这种超过万人的骑兵与陌刀参战的大战,即便在西北边疆,也不是每年都能见到的。
谢神策确实在滁州指挥过、参加过小型的战斗,但那种数十人最多上百人的剿匪跟眼前上万人的大会战比起来简直就是过家家。
谢神策很激动,激动的手脚有些发抖,心脏跳动的很快。这是第一场由他谋划指挥的战役,他不想放过任何细节,他不想有任何纰漏,因此他看的很仔细,仔细到他双眼之中布满了血丝。
段卜达的骑兵已经开始冲锋,但不待骑兵加速,便迎上了长刀如林的陌刀阵。
“杀!”
前排撞上陌刀的骑兵人马俱起,每一骑都至少有一把陌刀捅进人马身体。
“嚯!”
瞬间的回刀让人马身体内的鲜血疯狂喷涌。
“杀!”
染血的陌刀再次进入**,将面前的阻碍绞碎。
“嚯!”
又一批尸体倒下。随后坚实的步伐便踩在这些尸体上,然后再次出刀。
谢神策看着陷入泥潭的段部骑兵,就像是一茬茬的韭菜,被陌刀军生生割了一遍。
将近半个时辰,两千陌刀军把将近六千寸步不前的段部骑兵犁了个底朝天。陌刀军伤亡过半,段部骑兵已不足三千。
谢神策第一次见识到了陌刀军在面对无法发挥速度优势的骑兵时,近乎毁灭性的打击能力。
然而这并没有结束。一个回合过后的陌刀军分为两部,向峡谷两边靠了过去。
然后段部骑兵便再次陷入了噩梦。转角处又杀来了两千余名骑兵。
这是谢神威剩下的一千五百精骑与先前留下的七百精骑会合后,转头杀到了。
这场战役的结果自然是没什么悬念了。
当谢神威一戟砍掉段卜达的脑袋后,幸存的西北军发出了震动峡谷的呼喊。
这一仗,结束了。
五千西北军对七千段部骑兵,以一千陌刀军和一千三百精骑的代价歼敌近六千,取得了近乎辉煌的胜利。这也是谢神策人生第一个重大胜利。
然而谢神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从带过来的俘虏口中得知了,另外的两支骑兵很可能已经到了黄沙关。也就是说,自己这剩下的两千多人,如果再遇道敌军,哪怕是两支千人队,都可能有溃散的危险。
打赢这一仗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谢神策选择的伏击地点合理,然而最终依靠的,还是西北军无可挑剔的纪律性。
如果谢神威的两千三百精骑在先前与段部骑兵毫无花哨碰撞的那个回合便溃散的话,今天的战局,就是一边倒了。
骑兵过千则一望无际,若是在没有广度限制的平原,两千陌刀对上六千可以拉开距离的骑兵,无疑也是送死的打法。
然而今天巧就巧在地理环境上。
从段部出右葫芦嘴之前,有很大一段峡谷是可以直线冲锋的,但接近峡谷出口大约七八里的地方有一个比较狭窄的转弯,这个转弯为谢神策布置拒马桩提供了天然的隐蔽,只需要在一边留下不大的空隙,谢神威就可以带着西北精骑从容通过,然后待谢神威通过后再将空出来的地方迅速填补上,宽度与纵深都合适的拒马桩就可以有效地阻止段部骑兵的推进,然后再将陌刀军投入战场,便形成了一个前有陌刀、后有拒马桩的困局,将段卜达这一部骑兵完全锁死在了峡谷里。
没有速度的骑兵充其量只是拔高了身高的步兵,由于战马没有护甲,骑在马背上又限制了活动,还不如有枪刀盾钩配合的步兵。这也是一旦骑兵陷入了陌刀阵后便是一边倒的屠杀的原因了。
谢神策此时对那支拼光了的大白鱼骑兵很是敬仰,能够跟一支五千人的陌刀军死耗到最后,实在无愧天下第一骑军的名号。当然,在那一战之前,大白鱼骑兵还在所有兵种里面号称天下战力第一。
“实际上段部骑兵的战斗力也是极为强悍的,今天的这些,虽然是边军,但实在算不上段部的最精锐部队。你不要因为一场战斗的胜利就小瞧了所有草原人。尤其是你还没见过的拓跋王庭铁骑。”
浑身是血的谢神威将头盔扔在地上对谢神策说道。
谢神策看着谢神威身上还挂着不少碎肉,便下意识的离远了些。谢神威嗤笑道:“你不是没杀过人,在淮扬道、在邺城,又不是没见过血。”
是又如何?谢神策心道,这能跟你现在的样子一样么?
谢神策莫名的想到了谢神威屠了猛虎后的样子。
很快便有军医来为谢神威清理包扎了伤口。
贺若缺走过来道:“黄沙关的飞鸽传书到了,谢大帅已经到了铁门关。”
谢神策点了点头,事实上他到此时才真真放下心来。贺若缺对谢神威道:“这一次是因为要保护这个累赘不能上阵,不然你不会觉得你打的很漂亮。”
谢神威不屑一顾。
谢神策一愣,怎么又杠上了?随即反应过来,暴跳如雷:“你给老子说清楚,谁是累赘?!谁是累赘?!老子哪里需要你保护了?”
贺若缺淡淡的道:“你不需要我保护?难道是你在保护我吗?刚刚是谁在浑身发抖?”
“我!......”
谢神策瞬间泄气,无力辩解。不是他谢神策不强,而是两个关系最好的男人一个是谢神威,另一个是贺若缺。而这两个人,除了在动脑子上不如自己,武力值上完全是可以随手将自己镇压的存在。
“不过,你的指挥才能真的很不错,如果我没有夸大的话,你应该能有谢大帅六成功力了。”
贺若缺随口安慰了一句。
谢神策无所谓的瘪了瘪嘴。其实心里早就开了花。
大伯谢衣给谢神策的感觉就是大大咧咧的老粗一个,爱占小便宜锱铢必较还极度厚颜无耻的老男人,虽然谢衣吹嘘自己当年勇已经让兄弟二人耳朵起了老茧,但谢神策是还是没想到贺若缺对谢衣的评价如此之高。
谢神策当然也知道外人对谢大爷的评价,王老尚书就说过:“谢衣将将,如臂指使,谢衣将兵,如狼似虎。”皇帝就曾经在大朝的时候说过:“谁能横刀立马?唯我谢大将军!”
至于谢衣的战功,南宋人的谈谢色变、鲜卑人冠以的‘谢屠’之名,就足以说明很多事情了。
一惯嚣张的司马弼,在面对谢大爷的时候,都得收起脾气,不至于笑脸相迎,但也绝对不会把内心想法写在脸上。
谢神策很喜欢贺若缺这句话。
赵其安排好了伤员等事物,走过来道:“世子,小侯爷,我们不能直接南下黄沙关,得绕过太行山的分支,直接向东南,然后向西折返铜炉关,才能安全回到西北。否则一旦遇上段部大股骑兵,我们便是死路一条。”
谢神策点点头,道:“这样一来便要多花三天时间,不过安全第一,就按你说的办。”
赵其看了看谢神策,欲言又止。
谢神策道:“直说吧,自家人,又是在军中,哪有那么多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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