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伯安一拍桌子再次站起来说道:“就是那个!就是那个!”
“老东西上次只给我泡了一杯就藏起来了,可把我馋坏了!他就给老夫喝了一杯,你居然给他带了几斤!这还得了?!小子!你给我听着!老夫命你下次一定要给老夫带个二三十斤来!不然老夫定要参你!”
谢神策也嗖的站了起来,说道:“老爷子,这可是西湖龙井,一年不过二三十斤,除去王老尚书的,我爷爷的,最多只有两斤。而且为了这点小事儿您老就参我,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我怎么就不能参你!你有这么好的东西居然不献给皇上只留自己品尝,你这是目无君上!老夫如今还是还是监察御史!你居然敢跟老夫拍桌子!老夫怎么参不得你!”
“老爷子,息怒息怒,我是实话实说,这龙井才出来不到两年,我也是今年才想着带些给爷爷尝尝,早知道您老爱茶,怎么也得给您老也备一份呐!这不还是实在没有嘛,明年,明年一定给您带上二斤!”谢神策可不会以为钱伯安说参他是开玩笑,这老头连他爷爷都参过,连大晋磐石司马德光都打过,这种为自己讨好处参他一本的下作勾当完全是做的出来的。
没看见他因为一杯茶就当着谢神策的面骂谢太傅是“老东西”么?谢神策是个晚辈,钱伯安欺负他完全没有心里负担。
“十斤!”
“二斤五两!”
“八斤!”
“三斤!”
“七斤!”
“二斤!”
“好了好了,就三斤!”
“好,那就三斤!”
“呼。”谢神策呼出一口气,这老头子真是不讲理。
钱老此时得了承诺,得意的翘起二郎腿,嗞溜溜的喝着茶,好不嘚瑟。
“小子,那两首诗是你做的?”
“什么诗?”话题跳跃太大,谢神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就是那首《终南山行》和《并州词》!”
谢神策奇道,我没……是谁给这两首诗起的名字?!问过杜牧没有?!问过王翰没有?!最重要的是问过我没有?!还有,起名字的,你怎么知道那是并州不是凉州?!
谢神策自然不知道起名字的人是谁,就同样也不知道有人因为争着给这两首无名诗起名字打了好几场架。
当下苦笑道:“这个,胡言乱语,上不得台面,岂敢在钱老面前言诗,让钱老见笑了。”
钱老对他的一记马屁很是满意,闭着眼睛摇头道:“说起诗来,你这小辈确是不能与老夫相比的,你这两首小诗虽然意境气度都还勉强,却也不错了。难能可贵的是你能认识到自己还是需要进步的,这让老夫很是高兴。”
我呸,随便奉承你一句你还喘上了,这两首诗勉强过得去?你牛你做一首千古流传啊?虽是这样想,谢神策脸上却还表现出激动的样子,“多谢钱老勉励,晚辈有幸,敢请钱老赐教。”
钱老满意的看了谢神策一眼,酝酿片刻,说道:“你这首《终南山行》,十分典雅舒爽,霜叶红于二月花一句尤为点睛。然而老夫有一问,不知你如何回答。”
谢神策道:“钱老请问。”
“白云生出有人家,这个深,是深浅的深,还是生出的生?”
果然是这一问,都不想解释了好么?周锦棉问过,后来爷爷问过,现在你又来问?
谢神策答道:“自然是深浅的深,白云生处,虽然更显幽远,但是白云生处,人眼怎能看见?这与实际不符。况且晚辈当时所思所想尽在此山深处,因此是深浅的深。”
“嗯,这个解释勉强合理吧。再有,葡萄美酒月光杯一句,何为月光杯?”
“就是玻璃杯啊。”
“胡扯!边塞哪用的上玻璃杯!明显不符实际!刚才你自己不还说要实际的吗?为何这首诗便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
我去,原来坑在这儿……
但是谁说边塞用不上玻璃杯的?司马弼的大营什么没有?老头子你就是鸡蛋里挑骨头!
“回钱老,这葡萄酒美酒,自然需用月光杯来盛方显尊贵大气。我自然知道边塞少有月光杯,然而玻璃杯盛葡萄酒,便如琥珀如血液,正合边关杀伐之气,且我大晋将士浴血厮杀,饮酒便如饮敌人鲜血,何等慷慨激昂?再说了,古来征战几人回,不都将鲜血洒在了我大晋边关么?”
此言萧索。谢神策说完,钱老也陷入了沉默。
“咦?钱老您该不会不知道葡萄酒用月光杯最好吧?”谢神策突然出声问道。
“啊?”钱老被突然问住了,一怔,随后反应过来,指着谢神策鼻子骂到:“混蛋!老夫怎么可能不知道?老夫自然是知道的!老夫难道连葡萄酒都没喝过吗?你以为老夫像你一样无知吗?”
还说没有,看你都激动成什么样子了。三朝元老……不会真没用玻璃杯喝过葡萄酒吧?
看着谢神策一脸狐疑的样子,钱老一拍桌子,喝道:“徒逞口舌!你小小年纪,只知舞文弄墨,有何大用?我大晋以武立国,更需要的是能开疆拓土的将军,明天你可是有射科、实战科的课程的,似你这等身板的小儿,老夫看你明天怎么过!”
瞧瞧,瞧瞧,这算是心虚了吧?算是转移话题吧?读书我不怕,射箭和实战?我就更不怕了!你难道不知道这一个月有两个变态级别的人在教我么?再说我这身板怎么了?这可是大师兄和李阎王熬出来的!
见谢神策不说话,钱老还以为谢神策害怕了,于是换了一副笑脸道:“如果你实在不行,那也没关系,回头多送两斤好茶,我准你明天请病假!”说完豪迈的大手一挥,气度超凡。
不料谢神策却微笑回答道:“恐怕钱老说的那两斤茶是喝不到了。明天的两科小菜一碟。”
钱老顿时感觉不妙,但还是本能的问道:“你小子哪儿来的自信?”
“因为……我大伯是谢衣啊。”
钱老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大伯是谢衣,那我怎么可能差?我承认我是不如威帅,但当个教习还是绰绰有余的!
再说太学排课的如果不知道我会这些还会给我排这些课么?难道成心想让我出丑?他敢么?
第二天下午,谢神策骑着那匹踏雪骅骝到了太学的校场。
已经进入深秋,今天阳光不错,视野十分清晰。谢神策骑在马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一想到昨天钱老被他气的满脸通红却无处发泄的样子他就很开心:勒索哥,让你勒索哥!活该今天上午黑眼圈,昨晚没睡好吧?
走到箭垛前,有助理教习点过名,谢神策便来一段颇有起势的开场白,大意就是壮我国防扬我国威之类的。再讲了些射术所需要注意的事项,当然这段内容他自己烂熟的,为了不出错,昨晚又向谢神威和贺若缺请教了许久,最后谢神策在两位超级ADC的辅助下,居然一夜之间箭术猛增,今天上午在自家院子里练习的时候居然百步之外十中**了!
这已经算是初步迈入神射手门槛的水平了!
不要以为军中的弓箭手都是百步穿杨的养由基,成建制的弓箭手军团比拼的不是精准度,而是连续性和纪律性!有效射程一百五十步的制式弓箭在抛射之后射程可以覆盖方圆超过一百丈左右的区域!百丈开外,人就是一个小黑点,上万的士兵就是一片黑压压的蚂蚁,当上万支弓箭从百丈开外的地方抛洒而来的时候,精准度这种东西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而且你用十息瞄准射死一个敌人的时间在阵前绝对可以轮换两拨以上射击。况且你还不能保证你的命中率。
在敌人进入射程大兵压进的过程中,穿杨的射术射死几个人简直就是杯水好几车薪,
唯有源源不断从高空呼啸而来的箭雨才能造成有效的杀伤。
除非你能一箭干掉躲在很远很远的位于重重防卫之后的敌军主帅。
百发百中的箭术,除非你是游骑兵,不然在战场上真的很难用上。
而此时谢神策面前的一群太学生……有几个会去当游骑兵?将来能去边疆做一回监军,躲在最后面看看自己人的背影就算是一件值得吹嘘好多年的事了。
所以谢神策不在乎他们的箭术有多好,只要能保证在皇家秋猎时候能射中一两只兔子山鸡出个风头就行了。而实际上这群太学生中的许多人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来的。
既然这样,只要确保将来你们中不幸当了监军的那一位,不要在阵前瞎比划害人就行了。
所以,谢神策拎着谢神威的大弓(当然不是谢神威现在用的那把)在马上发生说:“我不要求你们都能够百步穿杨,我只要你们掌握出手的节奏,听得懂口令就行了,所以,现在,所有人退到百步外,瞄准你们的靶子,半柱短香,开弓三十次,中靶少于十支的,加练!为做示范,本人将靶子摆在一百一十步,与你们同时进行。”
于是众人都退到了百步线以外,有人将谢神策的靶子后移了十步。待辅教一声令下,众人随着辅教“上弦——拉弓——射——上弦”的口令纷纷开弓,一时间箭矢离弦的嘣嘣声和中垛的簌簌声不绝于耳。
待到半柱短香燃完,辅教便一挥旗,众人停止了射箭。
然后又有辅教报上了谢神策的靶绩,“三十箭,全部中靶,中红心者二十一,三圈内者,九。”
随着辅教的报靶完毕,太学生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声,这样的成绩,便是一般的教授也不能有的,堪称神射了!
谢神策对太学生的惊呼颇不以为意,太学院为了扩大学生的通过率,箭靶明显比军用箭靶要小,红心也明显要大,比自己家里的更不如了。这箭垛有十环,内五环就有自家箭靶大了,二十一箭红心根本没有什么含金量。
要知道谢神策在自己家十箭能中一半红心就不错了,谢神威可是十箭九中!没中的那一箭是因为红心太小插不满十支而已。
这个箭垛的红心居然插满了二十一支!这是得有多讽刺!
然而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了太学生的体质究竟有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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