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了谢神策还活着,之后陆陆续续传回来的消息让王青盐与王解花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落地,随后整个人、整个家的感觉都变了。
这种变化给二人带来的,自然而然是办事效率上的提高,王青盐之后的时间几乎整天整天的呆在转运司,沉寂多日的王解花也开始四处走动。
这种变化落在外人眼中,固然是值得怀疑的,然而前去搜寻谢神策的几支人马都没能返回,在鲜卑大军全面压过来的同时,消息灵通之人也已经知道那些人多半是有去无回的。之后这些人看王家姐妹忙碌奔波,眼中便带上了同情与怜悯。
毕竟两个寡妇......支撑一个家也不容易。在这样的普遍心理下,前来找茬的人少了很多,舆论上虽说还没有完全扭转,但渐渐的也就没有人往谢神策这边泼污水了。
固然也不乏对王家姐妹抱有幻想的前来献殷勤,只是劳而无功。对于这些人,一般王青盐与王解花依旧一概不理,烦的厉害了,就直接撵人。因为大家都已经确认谢神策的确可能应该是死了,所以就算有一些冲突,反而不会太上心,倒也不会追究闹大。
从某种意义上说,例如廖家张家章家一些人的挑衅,其实是被削弱了的,用这种方法“保护”自己,有些时候王青盐与王解花偶尔相遇一笑,眼中都是微涩的笑意。
谢神策在,他们固然不至于此......谢神策最终还是要回来的,到的那时会是怎样的一个局面,姐妹两不得而知。想必会很有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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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官道上,因为北方战事缘故,大批的物资开始有计划地往北运送,各方面统筹起来,已经初具规模。虽然沿途还能看见最初时候慌乱的痕迹,但一切都在朝着井然有序的方向迈进。能够最快保证北方战争的需要,这总归是值得欣慰的。
历来被文人儒生批评为不知分权制衡的高度集权体制的优势,在这时候发挥的淋漓尽致。如今一些人眼见势头良好,已经改了口风,开始赞扬某某官员有手腕,某某大人御下有方,在这种巨大的突发事件之前都能够镇定自若指挥有方,是真良臣。固然也有一些人依然会骂,却也往往被视作耿直,一笑而过。
大体上这时候的官场士林乃至江湖,都有这种“你我一家共御外辱不分彼此”的自觉,一时间格外的融洽。不少人因为共同的抱负化干戈为玉帛,传出了许多握手言和的佳话。
官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因为沿途运送的物资极为重要,每隔一段距离也都会有士兵把守,虽然人多了,但总体来说看管稽查却是严格了很多。
这时候一些江洋大盗是绝迹了的,不说人多眼杂容易露馅,就是三十里一设的查岗,也足够让浑水摸鱼的人受不了。
两名骑着马的人不疾不徐,随着人流一起往北,这对鲜衣怒马的主仆,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说不定还可能是士族子弟,北上不是逞英雄就是受家族之命镀金的,总之不可能是在此时去北方游山玩水的。
若是有眼力的人,此时细心的话,其实也能够发现,这对能够在官道上镇定自若的主仆,不是一般的富家公子。
那两匹战马,是产自西北柳枝马场的乙等大马,比山西道普通的乘马或者是战马都要高出一筹不止。只如此排场,便不是一般的有钱人能够做到的。西北军的上等战马,没有实打实的实权将军为族亲,根本就不可能弄到手。
再者说,单就这一路上十来个查岗,那些凶神恶煞的士兵,眼馋至极却也克制至极的表现,就能够让一些人看出些许端弥。
那个公子不简单,虽然略有疲惫,却器宇轩昂,膀阔腰圆相貌不凡,且自有威严,让人不敢随意接近,理当是个大人物.....
这样的观点,在此时的这群人中占了绝大多数,剩下的一些人,也只是看不惯那贵公子我行我素的目空一切了。
但是......总归还是不错的,至少能够在有人需要帮助的时候扔下一锭银子,虽然事后道谢送还剩下的银两,他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嗯,不得不说,那淡淡的一句“留着以后用”,他那个样子也其实是很有魅力的。
两天后,这对主仆开始加快速度,随后完全就是全力赶路的样子,这让一些人感到疑惑,然而没人与他们有交集,因此谁也不知道他们走的如此突然,到底是因为什么。
“是好人啊......”
“此人大气,想来是家学渊源的士族子弟。”
“随手就是二十两银子......啧啧,老孙家捡到便宜了。”
“这样的人,高攀不上......”
再往前,检查搜查的力度就变大了,四五天后,当一队民夫走到县城的时候,有眼尖的人才发现,县城城墙外面,贴着通缉的榜文,其中悬赏最高的,居然就是那名看起来冷冰冰的富家公子。
众人大惊,随后纷纷表示,早就看出了那人的不对劲所以一路上才不与他说话,又有人说一定是犯了事,所以才不敢与人交谈,还有人说一脸杀气不是杀人犯就是强、奸犯,反正不是好鸟。
倒也有人说事实的真相恐怕未必如此,那个被一锭银子救了性命的老人的孙女儿说了几句好话,随后便被众人的声音掩埋了。
“好人坏人哪里是你一个小丫头能分辨的......”
“告诉你我当年见过的山贼,比好人还像好人,结果呢?还不是杀人如麻!”
“小娃娃有奶便是娘,不知道对错.......”
“.......跟你说,骗的就是你们这种老实巴交没见过世面的,我们也有困难,怎么不帮我们?还不是自知骗不到我等?”
“真是......一锭银子就收买了,现在还帮着他说话,不知道上榜的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么,好坏不分,真是......嗬......”
这些人或是鄙视或是摇头叹息,不一而足,而小女孩最后那句“可他确实不是坏人呀”最终也没谁听到,听到也不会在意。、即便是在意的,或许还就是说教一番,趁机挖苦一下那家人,说他们得了便宜。
这样的事情,已经察觉到身后危险的谢神威与谢树是不知道的,现在的他们,除了要躲避一般军士捕快的眼线,更要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缇骑。一锭银子......实在是微不足道,早就忘了。
谢树与谢刚谢堤一样,是谢家管家义子,排行老七,是以大部分时间谢神威叫他七哥。他不矫情,这种尊重是用命换来的,不至于过分谦虚。
战斗在一天晚上来临,四名缇骑两前两后拦截,被谢神威干脆的杀死两人,谢树在背上垫了钢板硬扛了两箭,随后两人毫不纠缠,迅速撤退。
或许是因为没有杀死所有人,之后一连数天,缇骑如同跗骨之蛆般紧贴,杀一拨来一拨,大多数只是袭扰,不做过多纠缠,避免被大量杀伤。这种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疲我扰的策略在几天时间里就起到了显著的作用。
随后在某个下雨的傍晚,一小队大约十三四人的缇骑小队围了上来。
“驸马爷......你说到现在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负隅顽抗......实在没有意义,若是跟我们回去,你只要斩下自己的右臂,我就自作主张留你一命......”
“聒噪。”
“你看......混账!你现在是逃犯!还以为你是皇亲国戚?你老子都被关进刑部天牢了,你知不知道,你们谢家已经完蛋了!大厦将倾!你还敢跟我猖狂?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
“你额......”
“也没兴趣知道。”
“混......”
“要是不知道自己是谁回去问你妈。”
“你......敢说我妈......混账,我杀了你啊!”
“呸,杂碎,你来啊。”
随后是箭矢的破空声,金铁的鸣叫声,马匹的嘶叫与人的惨叫在傍晚的瓢泼大雨中传出老远。
“你......逃不了的,咳咳、我家秘书长大人就在后面......你死定了,嘿嘿......死定了,哈,谢衣死了,谢神策死了,谢裳也快死了,你也要死了,你们谢家......哈,从今以后,一门寡妇,哈哈......”
谢神威面无表情,用丝囊套了那柄沾满了碎肉与鲜血的斩马,刀,也不看脑袋与身体彻底分家的那人,系上绳子背在身后,受了几处刀伤的谢树牵来四匹马,站在他身边。
“二公子或许......大公子不要想太多......”
谢神威抹了一把脸,仰起头,过得一会儿,脸上的血被雨水冲掉了,将头发重新扎起,说道:“周锦棉就在后面,我们要加快速度,他们的马我们不能用,不然会被很快追踪到。”
“然而我们的马已经被射死了,若是徒步,一旦被纠缠上了,不易脱身......”
“也好,就用他们的马,到了下一座城,再做打算。”
随后在雨幕之下,两人四马继续赶路,直到天亮,才碰到一家路边的旅店,草草包扎了伤口,在老板恐惧的目光中买了吃食以及烈酒药草,前后不到一个时辰,竟是歇也未歇就继续赶路。
然而这样透支体能的赶路――或者更直白一点说逃亡――方式,终于偶不能长久,在那场傍晚大雨遭遇战的第三天,谢神威被追上了。此时他们离州城只有三十里。
随后,二人被周锦棉活捉。
已然疲惫到极点的谢神威已经昏迷了,浑身是血的谢树被打断了双腿犹自大骂不止,随后被人堵住了嘴。
周锦棉最后一个离开,离开的时候他回望一眼战场,没有任何惊艳的脸上一丝波澜也无。仿佛那已经彻底变为尸体的上百人,根本就不是他的手下。
“死了好,都死光了最好......”
之后五六天,上百名缇骑便遇到了活捉谢神威之后的第一次,谢家力量的反击。
一战之后,上百名缇骑损失近半,同时来抢人的谢家势力,也留下了六七十具尸体。
再往后,缇骑发现,在谢家不计损失的截杀之下,原本的近三百人,此时已经不足三十,而就近补充的人手,也在急剧消耗着,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就连调人过来补充,都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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