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中级使司的小小挑衅——姑且以为是挑衅吧,在谢神策看来,无异于笑话。
莫说我已经不是缇骑司提督,就算一直只是威候府二公子,你敢动我?
不过这个念头,在谢神策心头一划而过,之后连个波纹都没有泛起。
行到安全距离,夏侯下令休整,有人轮流在外围巡视,提防有不开眼的过来骚扰。
几十人在这一片算得上比较大的势力了,加上装备极为精良,一般稍有眼色的也不会想着打他们的主意。即便是人数超过他们的,也会尽量绕道。明白了夏侯他们不好惹,若是一不小心引发了不可控的冲突,即便自以为能够吃掉这一伙人,也必将受到不可挽回的损失。
在如今,皇朝阁藏宝图将要出世的时候,实力受损,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个有利的局面,只要不太蠢急着找存在感,都会选择。
休整的时候,几名游骑兵互相包扎伤口,一些药物夏侯也都慷慨的拿出来,除了立即换上的,还附送了一部分,算是仁至义尽。
一些之前与谢神策有过照面的,甚至是当年在山西道受过谢神策辖制的,似乎有话要说,然而夏侯在身边,他们不敢过来。
指挥使司的威严,尤其是夏侯这种担任方面的巨头,威严不是当年只在晋都之中运筹的关佐莫之流能媲美的。
谢神策一一的看过去,脸上带着笑,有印象的,点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劳燕分飞似乎也不能够恰当的形容谢神策与缇骑司之间的关系,毕竟当初谢神策几度上书辞职,缇骑司内部是有很大意见的。尤其是一些新晋青壮,反对谢神策辞职的声音尤其很大。就算是当年一些对谢神策略有微辞的老人,也不乐意见到谢神策卸任。
只是这些人,随着晋帝授意下的“外放”越来越频繁,声音就越来越小,反过来被另一些人,另一些声音代替。
谢神策记得一些人,周锦棉专门将那些人的意见汇总给他看过,一些冒险托关系将私人信件夹在送到威侯府的文书中,因此谢神策也知道一些人的想法。
那段时间,谢神策在晋都很低调,外面对他的议论也仅仅是停留在表面的猜测上,他不在意这些,只在乎缇骑司内部有些人的看法,这些人,是他谢神策一直很重视的,就算是被调到偏远的地方去了,也偶有书信联系。
可以说,大部分人,是不想他离开的。
毕竟在谢神策任职的这么些年,缇骑司没有一天好日子,却格外的充实。用乌山的话说,就是过瘾。是真正体会到了缇骑监听天下闻、凶名震宇内的霸道。
夏侯在谢神策辞职一事上表现的并不积极,被不少人诟病,这并不出乎谢神策的意料。夏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其实谢神策到现在也没能完全弄明白。不过照周锦棉所说,这个人,大才,却不是雪中送炭之人,锦上添花乐意,能不落井下石,算是少有的厚道。
秦军犯境,谢衣率军迎战的那段时间,夏侯作为大军的耳目眼线,在侦查反侦察中作用非凡,军功卓著。谢神策与他的交流并不多,仅有的几次详谈,也不过是公事,知道他确实很有才华。
谢神策用烈酒将身上的伤口清洗了一遍,然后包扎,吃了些热的东西,休息了一个时辰,醒来之后又吃了些,夏侯提出要继续往外围撤退,谢神策答应了。
两天后,陆续有消息传来,藏宝图面世,有谁谁谁得到了,然后又被某某某杀败,几度易主之后,再就去向不明了,只是知道一直在死人,死了很多人。
真正如谢神策亲眼所见,则是不久前发生在眼前的一场厮杀。
在这场厮杀里,浓缩了纵横术、三十六计、无间道与反无间道等等诸多经典的桥段,如果不是没死透的一个人来不及被带走,即便阅读能力超群的谢神策与夏侯也不知道,这场不过百人的鏖战,居然能够衍生出如此多的内容。
谢神策将不知什么时候粘上自己肩膀的一丝碎肉掸掉,随后在夏侯若有所思的眼神中淡然起身。
“夏侯大人,我们就此别过吧。”
夏侯拱手道:“公子此番回去,只望一路平安。”
随后拿上武器与粮食,谢神策十余人与缇骑分道扬镳。
两人相处数日,无论是夏侯还是谢神策,都没有提起过米鱼,也没有提到那支在边镇损失惨重的缇骑。
谢神策走后,那名满脸戾气的使司走动夏侯身边,轻声说道:“大人,卑职以为,应该......”
随着声音的低沉,那使司并掌做了一个小幅度的横拉。
杀?
夏侯摇头,然后满是警告意味的瞥了他一眼。使司不再说话,恭顺的低头退走,只是在心里,却以为父亲太过念旧,即便是当年有过恩缘,在山西道父亲这几年扛下了这么多,也早就还清了。
夏侯看了眼谢神策离开的方向,眼神很空洞,仿佛里面什么都没有。而之后,在晚上的时候,夏侯聚集一批使司,下达了命令,就有人连夜离开。
这一晚,在谢神策身后,两股力量纠缠,在黑暗中搏杀,死了不少人。
山南一只虫子,在一具尸体上焦躁不安的来回蹿动,安静之后,前端的触角轻触几次,便往西南继续飞奔。
数天之后,谢神策与李阎王小王已经在十万大山的边缘了。离开十万大山在向南,经过大晋与宇文鲜卑之间的那块飞地,继续往西南方去,就能够达到关外道黑水郡的一座边城。那座小城,名义上是廖家的,实际上是几大家族联手控制的一座对外贸易重镇。
此时埋伏在树林里面的谢神策等人并没有那种即将回家的感觉......只因为没有马匹。
谢神策急于求马。而之所以求马,是因为身后的危机。
有人要杀死他,不确定是不是依然要杀死他——抑或是另外一股力量,总归是有人想要在谢神策回到晋国之前,了结了他。
是真正的杀死,不是以前的那种活捉。
很难确定这支杀手到底来自何方,能让谢神策有所感觉的是,他们很厉害,应该在有人想要保护他谢神策的情况下,杀出了重围,很锲而不舍。
这很棘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抵挡住皇朝阁的诱惑,要花费巨大代价,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杀死一个并不好杀死的人。
“今天没有动静,但是昨天晚上可以确定,那些人已经快要死光了......”
“......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三小姐四小姐的安排,但我们不能指望那些人能够撑得住,实话说他们能够坚持不逃跑不反戈,我就已经很意外了.......”
“现在说什么辨明身份也是白搭,一个活口都没有,很干净利落,杀人手法实在......残忍......”
“我粗略看过,有些像二里人的杀人手法,不过倒跟之前我了解的不太一样,如今组织里、二里人里,还有五六名教官,他们组成的议事会,不会不顾皇朝阁而要杀死你......”
谢神策与贺若缺、李阎王、小王等人在商量着什么,几名游骑兵也不时的插话,算得上是各抒己见。
在这场交流之中,不少人确定,那拨还没来得及亮明身份就被另一拨杀完的人,应该是王解花王青盐派过来的。而另一拨,很可能是二里人杀手,不过以小王对二里人的了解,这方面反倒是没有什么可能性,有被人栽赃的嫌疑。
谢神策叹了口气,很糟心很头疼。一只表面隐隐赤红的虫子像一块玉佩般挂在他的腰间,晃荡晃荡,让身边的人不自主的往后退了退,几名游骑兵咽了咽口水,似乎对那天这只从尸体里面钻出来的虫子很是畏惧,当然,恶心占了大多数。
这时候的十万大山,消息即便再闭塞,一两个月的时间,总能有一些消息不算顶灵通、但绝对不算瞎的人也听到了风声,之后往这边赶来,此时正是人、流量的高峰期。
“你选的地方,等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冤大头?”
说话的是贺若缺,他在埋怨谢神策选择的埋伏点不理想,不是人、流量大的地段,等一个被抢的苦主久候不至,于时间紧张的他们而言,算是一种折磨。
“此处并非绝佳的狩猎点,但胜在好处理,而且我们是从里面出来的,贸然杀人夺马——当然也不是说一定要杀人——总归是会引起误会。要是让人以为我们拿到了藏宝图之类的,被群起而攻之,那就不好了。”
“你对皇朝阁真没想法了?”
谢神策想看傻子一样,瞥了眼贺若缺,说道:“谁说的?只是你也说了,如今皇朝阁是一个进出不得的坟墓,如果没有奇迹,根本不能有机会,即便是拿到了机关图又如何?所以我现在才不想。”
“我还说了,我不确定有没有背的入口。你之所以要撤走,是想等最后藏宝图落定,再直接抢方便是不是?”
“被你看穿了......何况要打开那扇石门,我不觉得人力凿穿是个好主意。”
“......你有天雷,自然是不怕的,可是你得考虑爆炸之后的坍塌......”
“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别说了,来了来了,你看,来人了,谁说没有冤大头的?”
视线所及,是一批二十余人的骑队。
谢神策做了个手势,几人散开。
那队骑兵下了马,并不急着赶路,似乎是要休整,就在谢神策等人不足一箭距离的地方搭锅做饭,某个身材很高大的人从马上下来,伸了一个自以为华丽的懒腰,说道:“我辛奇武终于解放啦!”
身边的骑兵摇头苦笑,心道少爷这一路上你是每到一个地方每停歇一次都要喊一遍,这样的幼稚让我们很没面子的,即便这里没别人。
几声鸟叫传来,似乎有些幽怨。
“鸟鸣山更幽,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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