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神威战意高昂。
少年拖枪上前,两人终于相遇。铁枪对斩马,两名年龄相仿的少年战至一团。观战的诸人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了半点。
那个手臂受伤的姑娘则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盯住了谢神威,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可以与自己哥哥战到现在的人。
铁枪飞舞,斩马纵横,每一次碰撞都能溅起肉眼可见的火花,每一次交锋都能听见兵刃兴奋的呐喊。
谢神威很兴奋,即便受了伤,即便有几次招架有些吃力,他还是很兴奋,这两年很少有人能跟他半斤八两。大斩马呼啸而去,斩出荡气回肠的一刀,逼得那少年不得不退却一步。
少年很吃惊,尽管他已经从某些人手中了解到了虎痴的实力,但还是很吃惊。他已经把对虎痴的估算在那些人的评价上提高了不少,但终究还是有所低估。
那些向他描述谢神威的人,并没有和谢神威真正搏斗过。
他的枪术是祖传的,在部落,十五岁就已经无敌了。枪挑了师傅后,在拓拔鲜卑王庭都有莫大的名声,至今未逢一败。否则鲜卑人也不会在灭了他的部落后出动整整三千铁骑去追杀他们兄妹。
他自负全力一战可以勉强拼着重伤杀了虎痴,但如果那样,他和她妹妹就真的一个都活不了,因为对面还有一支二十人的骑兵,还有数百支箭。
然而谢神威终究是受了伤的。
虽然对于谢神威这种人来说,这根本不能算个事儿,但总归还是有影响的。至少当他面对同一个级别的对手,这种差之毫厘便失之千里的情形纵然不至于出现,至少也是力有所不逮。
右臂还是隐隐作痛,而胸口还是闷。战至三十余合,谢神威终于感觉气力不畅了。
而在这时,一声惊叫打断了战斗正酣两人。
贺若部的少年顿时勃然大怒。
谢家的两名家将在谢神策的授意下,偷偷下马,然后剩余家将有意无意的移动以遮蔽两人的身形,竟是绕过打斗中两人的双眼,悄无声息潜进树林,从背后下手,劫持了女孩!
真是个白痴,这么容易就得手了。谢神策暗暗鄙视,那个女孩的警惕性也太低了,一双眼睛就全在正在打斗的两人身上了,居然没有注意到本小侯爷的暗度陈仓?
贺若部少年大喝一声,怒力一枪荡开谢神威,便要回援。
“你敢再动一下我就杀了她!”谢神策卑鄙的喊道。
少年果然不动了。身体颤抖,提着大枪的手咯吱作响。虎目愠怒,回头向谢神威低吼道:“你说话不算数!”
谢神威晃了晃肩膀,努了努嘴,道:“我说了是我给你机会,我也已经跟你打了,别人我管不了。”
“你……”少年脸色铁青,“卑鄙小人!”
谢神威无所谓的瘪了瘪嘴。
家将把刀架在女孩的脖子上,从少年身边走过,带到了驱车上前的谢神策面前。
“你们若是敢伤她,我必将你们一个个挑死!”
谢神策摆摆手,让家将再次放下了弓箭,说道:“现在情况已经控制住了,不要总想着拿弓箭射人家,大气些。怎么还不把这小姑娘绑了?”
女孩对着少年泪水涟涟,哀声道:“哥,对不起……”
“打住!现在不是你们当场抒发兄妹深情的时候。”谢神策很不合时宜的打断了女孩的话。随即就有家将拿过绳子把女孩捆了个结实。
“哎哎哎,轻点轻点,捆那么紧干什么,还怕她跑了不成?少爷我说了要大气,大气!”
于是家将将绳子松了松,女孩涨红的的脸顿时正常多了。
少年狠狠地盯住谢神策,一字一句道:“我、一、定、会、杀、了、你!”
“先保住你自己再说吧。”谢神策满不在乎。
“我知道你心里不忿,认为我胜之不武,但没关系,我不在乎。更何况,我连你都没绑,你妹妹也没有被侵犯,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放松,放松,我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比如你们是谁,又是谁派你们来的。当然你如果愿意接受我的双倍报价杀了你现在的雇主,我们也是可以愉快相处的。前提是你总得告诉我你雇主的报价。”
少年看着妹妹脖子和后腰的刀,还有因为捆绑手臂上有些发白的伤口,说道:“先帮我妹妹包扎止血。”
谢神策摇摇头,“你没有谈判的资格,主动权在我手里,告诉我我想知道的。”
少年眼珠顿了顿,低声说道:“一个人头十两银子,谢家虎痴黄金百两。”
嗯?那我呢?谢神策暗道,怎么没我的?
“你也是十两。”
“什么?!岂有此理!老子只值十两?小子!你今天得把话给我说清楚了!”谢神策愤怒了。破口大骂。“哪个龟孙子开的价?!没见识的东西!狗肉上不了台面!活该一辈子幕后做阴人!”
……
家将们面面相觑,小侯爷骂人词汇还很别致啊。只是家将们此时面上也无光。先是奸计偷袭,再是无耻要挟,现在被自己十两银子的身价激的暴跳如雷,实在是……很丢脸。
虽然家将们失去了数名同胞,但他们确实没有太多的难过以及别的一些情绪表现出来。如今世道,给谁卖命不会死?早死晚死都得死,谢家对部曲的抚恤已经算是格外优厚了。
“我已经说了一条你想知道的,给她包扎止血!”
示意婢女上前给女孩止血,谢神策仍然有些怒气难平。
“......要怎么做才能放过我们。”
“告诉我我想知道的,和你知道的。心情好我就放了你和你妹妹。”谢神策淡淡说道。
谢神策虽然面无表情,心里却乐开了花:这么容易就屈服了?不是应该先试一遍十大酷刑再来一句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么?不怕你能打,就怕你油盐不进啊,听话~谁让哥逮着小尾巴了?哈哈,本小侯爷真卑鄙的可爱!
谢神威此时在旁冷眼旁观,一言未发。他是很愿意全力一战的,但同时,如果有兵不血刃拿下强敌的办法,谢神威一定会第一时间实施。事实上,谢神策在缩回车里后,就快速的说了几句话,所以才有了后面谢神威单挑的一幕,一切都是为了牵制住那个少年,谢神策好在后面动手。
谢神威是虎痴,是战争狂,但绝对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不知变通的莽夫。而实际上在西北两年,正是他的应变能力,数次救下了濒临灭亡的游骑兵小队。
如果你相信了一些人对谢神威“虎而痴”的评价,你一定会有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面前的少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谢神策示意家将把刀往女孩的脖子上压了压,女孩并不如何白嫩的脖子上很快出现一道红线。
“我说!”
这不就结了?为什么非要逼我耍一次无赖才肯妥协?不知道犹豫不决会害人害己么?
既然如此,谢神策笑道:“从头开始说吧,如果比较复杂的话,要不要给你搬个凳子?”
少年诧异的望了谢神策一眼。性情怪异,那人说的还是有几分可信的。只是,除了怪异,还有与年龄极不相符的阴险。这和第一次在山阳镇见面时候的感觉一样。
在少年诧异的眼神中,谢神策真的让人搬来了几张凳子,而且让家将解开了女孩身上的绳子。当然,作为回报,少年也必须将身上一切利器交出,竟是零零碎碎的一小堆,谢神策把玩着其中一把锋利的小匕首,笑着说:“可以开始了。”
于是少年在小凳子上坐下,与谢家兄弟两相对。谢老三还很机灵的让人搬了个小桌子,几人就在路边的阴凉地上怪异、地开始了谈话。
“我们从草原来,三年前贺若部被拓拔大首领所灭,我带着妹妹一路南下……到了晋国境内……两天前,有人找到了我。”
“他们让我杀两个人,当然,就是你们,然后我知道我要杀的人就是威侯的两个儿子……先给了我二十两银子……约定了日期,本来是在两天后,但是因为你们提前要走,所以,我不得不提前下手,因此才会出意外。你们能赢只是侥幸而已。”
谢神威再次瘪了瘪嘴。
“我不知道他是谁,从来都是他找我,我没见过他的脸,声音也听不出来,是做了药物处理的。除了必要的说话,他的所有条件都是提前写在纸上的,所以,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好吧,原来还真挺复杂。我就说我怎么会只值十两银子,你们看,好歹五十两黄金么。”谢神策咂了咂嘴,“不过感觉还是开低了,我估计着怎么也得有个千把才够意思。你也是没见过钱,区区百两黄金就敢拼命,一点都不大气。”
“你们世族子弟锦衣玉食,固然不在乎这些钱。但你们可知道自关外到关中有多少流民?一斗粮食在关外已经涨到多少钱了你们知道吗?燕国与山东道边境已经人吃人了你们知道吗?你们除了争权夺利敛财聚富以外可曾想过那些被你们盘剥欺压的良善百姓?”
谢神策看着骤然激动的女孩,女孩涨红的脸上表情怨愤,小拳头紧握以至于身躯微微发抖,笑了笑,说道:“鲜卑人也懂体恤爱民了?如果我没有记错,贺若部在当年强盛的时候曾经一月之内吞并四片草场,屠杀了数万牧民,你们鲜卑人就高尚了?”
“贺若部在我大晋边关连年烧杀枪掠,掳了多少良家,劫了多少金银,烧了多少房屋,你可记得?”
“你可能不知道,当年大楚皇朝的分崩离析,就没少了你们草原人的上蹿下跳。”
“中原一败势难回,你们鲜卑人杀了我们多少汉人?”
“八国战乱时流民千万,你们鲜卑人除了裹挟屠戮外,可有伸手救援?”
(ps:异~?地居然也是违禁词!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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