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燎看似忠厚的形象,让谢神策有过一阵的迷失。
但很快的,谢神策就找回了状态。
魏燎能在缇骑司提督的位子上一呆就是那么多年,而且即便是“因过去职”,晋帝也没有对他做出相应的惩罚,反而委以重任,这种程度的信任与宠爱,绝对不是光靠拍马屁就能达到的境界。
晋帝是什么人,如今的谢神策可是看的很清楚的,专权、坚韧、自信到自负的一个人。这样的人,怎么会对一个只会拍马屁,办事却中庸平实的人,委以提督重任呢?
别说什么奸佞与忠良共用以制衡之类的废话,以魏燎表现出来的能耐,别说奸佞,就是忠良,也是算不上的,只能算是一只非常听话的鹰犬罢了。
然而......这一切,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魏燎除了是晋帝的心腹之外,他担任缇骑司提督,还有更重要的目的。
缇骑的作用无非是晋帝的耳目,加强统治,那么晋帝用缇骑的目的,不就是加强对官员的监管么?那么魏燎这么一只听话的鹰犬,不就是晋帝最需要的吗?
谢神策稍一思索就将其中的缘由分析了个透彻。但是其中更深层次的原因,谢神策目前还不得而知。
那这样也就可以推出,魏燎其实还是一个不简单的人。
好吧,对比魏燎之前的两任提督,魏燎岂止聪明能干,简直就是天才好吧。
只是适应晋帝的需要而已。蛰伏个七八上十年,然后春风化雨破茧成蝶......这样的例子史书上还少吗?
唔,不要被长相所欺骗。
谢神策又打量了一下魏燎,发现自从自己进来到现在,魏燎的姿势,神态以及动作,都是那么的稳重,一丝不苟,极为专注。
这是早就猜到了自己要见他吧......谢神策这样想道。
谢神策笑着说道:“是啊,陛下英明。”
顿了顿,谢神策接着说道:“今年大雪,恐怕又要死不少人啊。”
魏燎喝了口热茶,慢慢说道:“朝廷自有对策,只需要将其执行好,便能将灾祸损失减小到最低的。听说淮扬道已经有富户愿意捐出家产,帮助北方度过困难了。”
谢神策此时在路上,接受发送消息都不方便,也就不知道淮扬道发生的一切,于是当下好奇道:“哦?有这种事?也是,淮扬道是我大晋最为富庶的一道,有许多年没有经历过灾荒了。如此一来,捐出部分家产帮助朝廷赈济灾民,也算的上一件大功劳、大功德了。朝廷可以趁机鼓励,给予嘉奖,在某些地方给予便利,调动更多的人。有这些世族的支持,如果达到一定的规模,朝廷的压力将减小很多啊。”
魏燎说道:“是啊,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然而富贵于乡里,不如闻名于中枢。若是真能做成规模,倒真是我大晋上下一心,定能克服万难了。如此,陛下洪福齐天,便是大统之期,亦不远矣。”
这捧哏,三句话不离马屁。谢神策在心里再次鄙视了魏燎一把。
然而随即谢神策又在心里加了一句,怎么我身边没有这么一个人呢?
......
“阿嚏!”远在淮扬道三蹦子打了一个喷嚏。
“是谁在想我?”三蹦子拿起一块手帕边擦鼻子边咕哝。
......
“大统之期必然不远。看近两年我大晋对外战争可从未输过,虽则天灾不断,但是尚有余力。且上下一心陛下神武......呵呵,魏大人,你我也将是历史的见证者啊。”
谢神策的这一记马屁比魏燎的还要老辣。如此恶寒的纯马屁,谢神策说起来面不改色心不跳,加上憧憬的眼神,就好像已经看到了天下一统的景象了一样。
马屁就是夸张嘛,就是假话嘛,既然如此,要骗别人,就一定要能先骗过自己。那句话说的好啊: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你不信就是你觉悟不够高。觉悟不够高,缇骑司就要帮你上课进行教育。
两人就这样说了一些没营养的话,然后互相告辞。
这一次,谢神策没能试探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魏燎此人太过滴水不漏。
虽然空手而回,但是也证实了谢神策之前心中所想,魏燎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那么,魏燎任缇骑司提督的那些年,就一定有着特殊的意义。
之后谢神策回到了李府,在与李图说了些灾情之后,第二天便启程了。
半个月后,谢神策到达晋都。
这半个月,谢神策虽然在路上看到了成群结队的灾民,但是一路上灾民们的情绪还都稳定,而且因为淮扬道富户的援助,大多数灾民也都能将就着过。虽然有一小部分人确实是想趁机起事的,但是很快的都被缇骑扑灭在了萌芽中。
而此时的谢神策,已经知道了淮扬道富户的义举,是起源于王解花。同时谢神策也知道了,这件事其实还是因为陆卷而起的。在给王解花的信中,谢神策“严厉的”批评了王解花,说她不该鄙视陆卷,对方好歹也是人,你这样让“人”很难堪云云,王解花看过之后哈哈大笑,差点胃抽筋。
不过谢神策对陆卷的调笑也就仅止于此了,彼时陆卷已经回南宋了。要不然说不准谢神策就要弄点什么出来恶心一下陆小夫子了。
在回到晋都之后,谢神策听到的最多的字就是赈灾赈灾与赈灾。而联系一下这一路上的状况,谢神策能够断定,北方已经死了跟多人了。
回到晋都的当晚,谢神策在谢裳的书房中,见到了两眼红肿,精神疲惫的谢裳。
“父亲大人可是在为灾情一事操劳?”
谢裳点了点头,揉了揉酸涩的双眼说道:“是啊,南方还好,但在黄河以北,据缇骑的资料显示,从入秋至今,已经死了三十多万人了,如果加上谎报虚报的,这个数字,应该在三十六七万上下。而如今的国库,却是已经快被掏空了。数月前,因为军粮一事,户部的金大人被陛下砍了脑袋,为父刚刚补了他的缺,领了户部左侍郎,可是......操碎了心啊。”
谢神策疑惑道:“金大人因为贪墨军粮一事,是我缇骑司揪出来的,此事我是早就知道的。然而父亲往日又极少参与户部的事务,于此......并不是很纯熟,为何陛下让您临危受命呢?”
谢裳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说道:“为父知道你的意思,放心,陛下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想让我大晋度过此次难关而已。你不要担心,为父虽然不精于此道,但很多事情是触类旁通的,加上有幕僚和王老尚书那边的帮忙,虽是累些,但也没什么大的困难。”
“如此,孩儿就放心了。有什么不方便做的,尽管对孩儿说,缇骑......反正不怕麻烦。不过父亲大人还是要注意身体,对了,此次回来,带了一些药材,希望父亲大人能用得着。前些日子父亲大人的病情,孩儿也听说了。”
谢裳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凤之有心了。缇骑还是不麻烦了,毕竟是陛下的人。你既然已经是提督了,就别将家里的事带到缇骑司去。至于补品,其实你大哥早就准备了好些,只是为父嫌麻烦,不愿意吃而已。你大嫂临盆在即,就又送了一些回去。”
“别啊!”谢神策忙道:“大嫂要生了,皇后娘娘那边不知道要送多少好东西呢,大嫂能吃下多少?您别送回去了,赶明儿有空,我到大哥府上拉一车回来,咱慢慢吃。反正宫里面多得是。”
谢裳哈哈一笑,眼神温和。
“你与王家丫头的事......开了年,等你大姐嫁了,择个日子,也好好的办了吧。毕竟都这么多年了......”
这一刻,谢神策在心里泪流满面。
这是我亲爹!是我的亲爹啊!我不是捡来的!看看,到底还是疼我的!
“但是,凤之啊,你与那王家三丫头之间的事......”
谢神策顿时被一盆凉水浇了了通透。
“这个......那个......”
谢神策不知该从何说起。
谢裳看出了谢神策的尴尬,自然明白了有些传言空穴来风,到底还是有根据的,自己的儿子,还是对王家三小姐有感情的。
于是谢裳微微一笑:“喜欢的话,就都娶了吧。谢家人,有什么忌讳不忌讳的,反正都已经闹开了。他王家胆小拘束放不开手脚,我谢家却大气。只不过不能是明媒正娶了,毕竟你与王家丫头是儿时就定下的娃娃亲,那样的话对她不公平。”
谢神策心里再次泪流满面。
亲爹......我好爱你啊。
喜欢的话,就都娶了吧。
瞧瞧这话,大气!
于是这天夜里,谢神策很自然地失眠了。
夜里,谢神策起来几次冲澡,把彩衣吓得够呛,以为是少爷脑子出问题了,生怕谢神策冻病了。
第二天,谢神策进了宫,准备向晋帝报告一切工作。
蔡公公将他领到了御书房侧门,让他等等。
作为缇骑司提督,进入宫门不需要通传如今已经是谢神策的特权了,因此在等晋帝处理事情的时候,谢神策也乐的跟蔡公公聊聊天。
“......哎呦,杂家听说,北边儿又饿死了好多人呐,那个惨状啊,哎哎呀,杂家一个远方侄子来信说,山谷里成片成片的都是尸体啊......”
蔡公公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摸着眼泪,仿佛就像是一个善良的老人一般。
谢神策一边劝着蔡公公莫要悲伤,一面在心里暗暗鄙视:你个老太监,在宫里不知害死了多少人,什么手段没用过?这会儿只是听说就悲伤成这样?
谢神策正安慰着,突然间,就听见御书房传来一声怒吼,紧接着就是晋帝摔碎花瓶的声音。
“混蛋!逆子!混蛋!”
蔡公公猛然惊起,谢神策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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