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国的北部,有一个部落——好吧,我们姑且称之为部落,这个部落不大,按照草原上的等级划分来说,只能是中等,而且是中等偏下的规模,大概......一千余人。
如今,这个一千余人的部落,准备干一件大事,他们准备在十里之外的山脚下建城!
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草原上建造城池,这固然是一个好主意,因为那不仅意味着更多的人人口、更完整的制度、更繁荣的商业,更意味着脆弱的人类对抗大自然能力的成倍提升!
换句话说,那就是,安全感。
是的,从帐篷移居到城池,并不是对传统游牧的否定与抛弃,反而是一种进步。
草原上的大部落,其实都有各自的城池,只是这些城池,很少有城墙而已。然而即便如此,简易的城廓还是有的。
建造城池,就算是中原王朝要新建造一座城池,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说前期的风水定位选址之类的,单就是建造城池所需要的木材石料泥浆等等,都是极为让人头疼的事情。
所以在草原上,一个部落建城,难度可想而知。
尤其是当这个部落人口还相当稀少的时候。
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但是这群人不顾天的嘲讽,还是开始干了。
这一切都源于一个汉人的建议。
风水什么的,对于占达山来说并不重要,他们连天山神都不能祭拜了,再好的风水有什么用?更何况奚人根本就不讲这一套。
所以只是选了个吉日,便开始破土动工了。
占达山选择了对秦国臣服,他在汉人新年之前出发,在上元节之前达到秦都,然后朝拜了秦帝嬴嗣,并获得册封——奚王。
嬴嗣大方的赐予了年轻的奚王无数财宝与奴隶,甚至还有兵甲以及牲口,然后将此时奚人生活的那片草原——方圆三百里,作为封地,一并赏赐下来了。
占达山在秦都的时候就将手上的各种宝贝换成了金银——他需要钱,而且他也不顾忌秦帝的情绪——上给我了就是我的,我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
然后他拿着拿笔数额极为巨大的金银,在奴隶市场上换取了四百名强壮的男奴隶和一百名女奴隶。
嬴嗣对占达山如此无礼的行为给予了最宽宏大量的处置——置之不理。而占达山之所以能够在奴隶市场上横行无忌破坏规矩没有人收拾,还因为百里兑的暗中放纵。
实际上,占达山买来的五百名奴隶,有一半是百里兑提供的。
顺便说一句,占达山出手的赏赐品,也有一半被百里兑收入囊中。
占达山在秦都一个月,就干了这么多事情。
哦,还有,见到了一个晋人。
郑克明。
占达山对晋人有着天生的厌恶与仇恨。而且这种仇恨不仅局限与晋人,就是秦人,也是他憎恨的对象。只是对于后者,他不敢表露出来而已。
那个晋人居然敢接近自己!
所以占达山没有理会他借机靠近自己说的每一句话,而对方眼见交涉无望之后托人递交的书信,也被他扔进了火炉。
——他甚至没有看一眼。
能克制住不将他当场杀死,对占达山来说,就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了。
秦帝嬴嗣赏赐下来的一千名奴隶在三月份的时候来了,而他购买的五百名奴隶,也在这个时候一起到达。
当这个部落的人数达到两千五百人成为一个正规的中型部落之后,工程进度便骤然加快了。
不过,依照秦国工部派过来的人说,速度依然像是龟爬。
毕竟日夜赶工的也就一千人。
占达山带领着五百骑,几乎是倾巢出动,四处劫掠。每过一段时间,总能带回来一些人,多的一两百,少的几十。
部落的人口就这样缓慢的增加着,而奴隶们除了建城以外,也在种植、放牧。
......
......
鲜卑王庭。
一名身材并不魁梧,只是极为高挑的男子身穿锦衣华服,在巨大的帐篷里接受着众多鲜卑贵族的吹捧。
如果不是他的发辫与鲜卑口音,只看穿着,还以为他是一个汉人。
他穿汉人的衣服,戴汉人的帽子,喝汉人的酒,用汉人的器皿......他是一个汉人文化的脑残粉。
同时他也是鲜卑王庭最尊贵的四台子。
是的,他是最尊贵的,没有之一。
——虽然每个太子都这么认为。
但就气度以及吃穿用度甚至是军队的装备来说,他也确实是配得上最尊贵王子的称号。
拓跋徙伊看着众人对他陈列出来的各种汉人物品垂涎三尺,便自得不已。
他跟晋国的西北有很密切的商业往来。实际上由于他控制的地盘距离晋人的领土相对较近,他从两国通商中获取的利益也是最大的。
由于他卓越的见识,在商人往来中只收取相对较少的商税,且实行相对宽松的政策,使得他土地上的商人要远远多余其他的王子。
尤其是在西北商业开始慢慢转变的时候,嗅觉灵敏的拓跋徙伊不顾他部落中长老的反对,仿照晋人的做法有组织的为商人护航之后,晋人的商品,十成中倒是有七成流入了他的部族。这也使得他的实力暴涨。
毕竟在草原上,最有效力的永远只是两样东西——弯刀跟金银。
是的,是甚弯刀与金银,而不是弯刀与牛羊,与人口。
实力与交结各种实力的钱财,使得他在这两年充分享受到了身为最尊贵太子的殊荣。
一个如山一般的身影走了进来,在他的面前站定,然后行礼说道:“四太子,我家主人有请。”
拓跋徙伊用最标准的晋国贵族握酒杯的方式,端着酒杯,将杯中甘冽的液体缓缓送入腹中,手指肚摩挲着酒杯上的花纹,轻声说道:“哈哈......二哥找某家,有什么事?”
哈哈瓮声瓮气的说道:“回四太子,末将不知。”
拓跋徙伊伸手,立即有一名侍女上前,将他手中的就被接下来。
“你稍等片刻,待本太子沐浴更衣便随你去见二哥。”
哈哈应允,然后退出帐篷,随拓跋徙伊来到旁边一个大帐篷面前,站直了身体等候。
“二哥架子真大啊......做弟弟的就是被欺负,随叫随到......”
哈哈站定,一言不发。
不久,帐篷里传出了水花的声音,再不久,帐篷里传出了女人妖媚的叫声与男人的笑声,这些声音消失之后,不久竟然是传出了呼噜声。
哈哈依旧站的很笔直,粗粝的满是毛发的脸上仍然没有表情。
直到太阳落山,马儿打着响鼻回来了,贵族们都买到了心仪的物品尽兴而归了,拓跋徙伊才打着呵欠走了出来。
“哈哈,一不小心睡着了,可不要见怪啊!”
“末将不敢。”
“嗯......你自然是不敢的,但是我那个二哥却是敢的,好了,走吧走吧!但愿他还没有等急。”
说着,拓跋徙伊由侍女为他系上一柄中原人使用的长刀,然后微微一笑,跨上了骏马。
与此同时,一座王帐内,一个梳着光亮直发,下巴上留着浓密但是极为整齐的胡子的中年男子正对着衣服地图在细细的观看。
他披着长袍,赤脚踩在雪白柔软的羊毛毯子上,双手后背,身上不着饰品,只在腰间斜插着一柄短刀,神色专注,极为认真。
一些身穿白色长袍的人在王帐另一边,坐在地上,伏在书案上写写画画,似乎是在计算着什么。
良久,中年人转过身,开口说话。
他一开口,竟然是纯正且有磁性的汉话。
“孤的财政官,算的怎么样了?”
一名白衣人上前,趴伏在地上,说道:“陛下,已经算清楚了,晋人所有的聘礼加起来,总共能买十万头最健康的牛羊。”
儒雅却不文弱的男子笑道:“孤的女儿,就值十万头牛羊?”
没有人敢说话,因为男子这句话中的不屑于不在乎,谁都能听得出来。
十万头牛羊算少?
决然不算少了!何况这只是聘礼?
但他是谁?他是鲜卑的皇帝!
整个鲜卑的牛羊都是他的,加起来数以百万,他缺少牛羊么?
不缺少,所以他不在乎十万头牛羊。
他在乎的是晋国的诚意。他以为的晋国应该有的诚意。
“告诉孤的宰相,让他将聘礼翻倍,这是孤的底线了。”
马上有内官跑出去传达拓跋锐的旨意。
趴伏在地上的财政官能够想象,宰相大人接到这道圣旨的时候,脸色会有多难看。
“嗯,在这个目标没有实现以前,孤是不会见晋国的使者的。”
“敢请陛下,要是晋人的使者再闹起来,臣等该如何答复?”
拓跋锐像是被难住了,架着手摸着自己纹丝不乱的胡子,想了很久。
“嗯......就说西南有敌来犯,孤处理国事,数日不眠不休,已经病了。”
“还有,孤不见外人。”
财政官听到这话,难受的要死,心道这个借口都用了一个月了,就不能换一个么?
腹诽归腹诽,但是财政官在第一时间用最正常的语气说了声是。
在鲜卑王庭的驿站里,林灵思与司马瑜在对饮。
“到现在都不见我等,实在是无力至极!”
“呵呵,且等着便是。”
林灵思很是恼怒,说道:“这是在驳我大晋的面子,欺人太甚!待此间事了,本官定要在陛下面前狠狠的参......”
林灵思止住了,因为接下来的话完全没有意义。
参?
参什么?
参拓跋锐?
玩笑了......
而这种玩笑,在这一个月里,林灵思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而且每次都在说道这个参字的时候打住。
司马瑜微微笑着,说道:“且等着便是。”
他是不着急的。
(PS:第二章。这一章有些散,但是有用,至于如何有用,各位......且等着便是,大学士陪您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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