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过头来看看杨玄感这边的情况吧,在蚂蚁爬出七个大字面前呆若木鸡了许久,杨玄感终于有了些动作,抬步也不知是想向前还是退后,脚步刚动就一个踉跄,差点直接摔在地上,幸得李密眼明手快,及时一把搀住了杨玄感,紧张说道:“楚公,小心,你没事吧?”
杨玄感不答,只是死死看着那些不断爬动的密集蚂蚁,半晌才嘴唇颤抖着说道:“难道,苍天真要亡我?”
“楚公,千万不要说这样不吉之言。”李密赶紧说道:“楚公兴义师伐暴君,解黎民倒悬之苦,苍天只会庇佑于你,岂能不利于你?”
“那……,那这又是什么?”杨玄感指着蚁字颤抖问道。
李密哑口无言了,稍一犹豫才硬着头皮说道:“这些蚁字不过是虚妄之灾氛,无稽之怪谈,用不着理会,以密之见,楚公应该放一把火这些蝼蚁烧光,以免影响军心。”
“对,对,烧光,应该烧光。”李子雄点头如捣蒜,“彻底烧光,一来避免影响军心,二来破解妖异。”
杨玄感还能有什么说的?当下叛军士兵立即在蚁字之下架起柴堆,泼上火油,点起烈火,熊熊烈火与滚滚浓烟升起间,正在石壁上爬动的蚂蚁倒是很快四散逃命了,也逐渐在烈火中化为灰烬了,可是叛军主力的士气和斗志,也随着这熊熊烈火,和那些烈火\u4e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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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的蚂蚁一样,迅速化为缕缕青烟,不管是担任作战任务的主力战兵,还是搬运粮草辎重的辅助士兵,全都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对接下来的战事充满担忧。
没办法,谁叫这些叛军士兵大部分都是些目不识丁的文盲,又饱受封建毒素洗脑,看到这样的神鬼异事,军心不动摇,士气不涣散,那才是不符合常理了。
事还没完了,当愁眉深锁的杨玄感率领叛军队伍重新向前挺进,来到了距离弘农城仅有十里的开阔处时,见地形合适,杨玄感刚下令在此扎营和伐木为寨,斥候哨兵又飞马来报,说是北面的山崖之上,又发现了蚂蚁组字!杨玄感和李密、李子雄等人大吃一惊,赶紧又飞马赶到现场,见北面的石壁上,果然又有无数蚂蚁爬出了七个大字――杨玄感死于弘农!
“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再次看到这七个蚂蚁组字,杨玄感绝望惨叫了起来,“天要亡我啊!这样蚂蚁我不是都烧死了吗?它们怎么又活过来了?怎么又爬成了这七个字?难道真是苍天要让我亡命于此?难道这是上天给我的警告?”
惨叫着,杨玄感又是捶胸又是顿足,情绪激动到了极点,同时也恐惧绝望到了极点,李密赶紧拉住杨玄感,大声说道:“楚公,你冷静!冷静!你看清楚了,这些蚂蚁比较小一些,不是刚才那些蚂蚁,用不着怕,不用担心!”
“是刚才的蚂蚁,就是刚才的蚂蚁!”杨玄感歇斯底里的大叫,中了魔的大吼大嚷,“快!快拿三牲祭品了!我要向苍天请罪,我刚才不该烧死这样蚂蚁!苍天让这些蚂蚁活过来,就是要警醒我,我要向上天请罪!向上天请罪!”
“楚公,你冷静!冷静!”李密大急,赶紧劝阻道:“楚公,这事千万别声张,千万别声张了,否则会对我们的军心士气影响巨大……。”
“你给我滚开!”杨玄感一把推开了李密,冲着自己的亲兵队伍咆哮道:“还楞着干什么?快去拿三牲祭品,否则一律斩首!一律斩首!”
吓得魂飞魄散的众亲兵赶紧唱诺,飞奔回去准备三牲祭品,知道此举必然影响军心的李密心急如焚,可又不敢继续再劝,只得把求助的目光转向李子雄,希望德高望重的李子雄能够出面阻止杨玄感的昏招,然而让李密绝望的是,李子雄老将军是开口了,不过却不是向杨玄感开口――而是冲着去传令的杨玄感亲兵大喊,“记得带上香炉和香烛,千万别忘了!三牲里的马要白马,一根杂色没有的白马!”
就这样,杨玄感本人倒是大张旗鼓的祭拜天地神明向上天请罪了,蚂蚁再次组字预报杨玄感将死于此地的消息,也一下子在叛军队伍中迅速穿开,本就已经是人心惶惶的叛军队伍顿时谣言四起,说什么杨玄感造反谋逆获罪于天,说什么杨玄感的寿元已尽,说什么隋炀帝是真龙天子,杨玄感造反注定不可能成功,什么样的荒诞离奇谣言都有,导致叛军队伍的士气再次狂泄,军心彻底动摇,如果不是叛军主力目前还没有遭到军事挫折,否则铁定就已经出现叛军士兵大规模逃亡的情况了。
事还没完,没过多少时间,叛军士兵在取水的时候,在河边再次发现了大量蚂蚁神秘积聚的情况,在河滩上再次组成了七个大字――杨玄感死于弘农!消息传开,叛军队伍再次大哗,杨玄感本人脸色苍白,李子雄老将军脸色灰暗,李密则是满头大汗,既担心叛军队伍的军心士气,更搞不明白这些小蚂蚁为什么偏偏要和杨玄感为难――如果这些蚂蚁组成‘杨玄感雄霸天下’七个字多好?
…………
“混帐小子,连老夫都敢骗!你他娘的早说啊,早说那一百铜钱正反两面都有字啊!害得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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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90fd跪着哭了出来,当众出那么大的丑!老夫今天不掐死你,难消心头之恨!”
同一时间的弘农城内,终于知道了铜钱真相卫玄正在掐着陈应良的脖子咆哮怒吼,丝毫不顾自己的大兴留守身份风度,被卫玄掐得都快吐舌头的陈应良则痛苦呻吟,“卫留守,如果不是连你都骗的话,那些东都的老兵油子那会相信?都是为了皇上,都是为了大隋,小人才不得斗胆骗你一次啊。卫留守,求求你快松手吧,小人真要被你掐死了。”
“做梦!”卫玄带着笑意咆哮道:“少给老夫扯那些好听的,老夫还没有老糊涂!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是仗着老夫是大兴留守,管不了河南郡,你就算得罪了老夫,老夫也直接治不了你!你想得美!老夫今天把你掐死,看他樊子盖老不死和裴弘策敢说什么!”
匆匆进来报信的弘农县令祖君彦救了陈应良一条小命,刚一进门,祖君彦就满面笑容的向杨智积拱手说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你安排的妙计已经成功了,我们化装成普通百姓的斥候探到,杨玄感那个叛贼居然准备了三牲祭品,跑到了那些蚂蚁面前磕头祭拜,还有大量的叛贼士兵在场,跟着杨玄感叛贼磕头。”
“好!效果真是出人意料啊!”杨智积大喜过望,大笑说道:“不过你说错了一点,这不是我的妙计,是陈记室的妙计!”
“什么?是陈记室的妙计?”祖君彦也有些震惊,转向了正被卫玄掐住脖子的陈应良上下打量,惊讶说道:“还真看不出来啊,用蜂蜜写字吸引蚂蚁聚集,借以动摇敌人军心,打击叛贼士气,竟然是陈记室你的妙计?陈记室,你今年真的只有十七岁?”
“什么蜂蜜写字?什么动摇敌人军心?什么打击叛贼士气?”
卫玄老顽固又糊涂了,好奇之下还放开了差点被掐死的陈应良\u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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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0c而当知情人杨智积微笑着把计划经过向卫玄仔细介绍过后,卫老顽固先是张口结舌,接着又一把掐住了陈应良的脖子,咆哮道:“混帐小子!才十七岁就学得这么奸诈狡猾,以后还得了了?还有,这样的妙计,之前在渑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献给老夫?”
“留守大人恕罪,小人也是到了弘农后被逼无奈,灵机一动想出这个主意的。”陈应良苦笑,为了不被卫玄掐死,又赶紧转移话题,向杨智积问道:“殿下,晚上的事布置好了没有?天色不早了,如果那些人还没有出城,可得抓紧布置了。”
“放心,早就安排好了。”杨智积微笑答道:“五十人,全是熟悉地形道路的本地人,由我的幕僚率领,带足了干粮和饮水,今天晚上保管可以把杨逆叛贼折磨得痛不欲生,整个晚上睡不着觉。”
“什么意思?”卫玄果然又糊涂了,赶紧问道:“蔡王殿下,你这话什么意思?”
事情到了这一步,再瞒卫老顽固也没什么意思了,于是杨智积也就附到卫玄的耳边,低声介绍了陈应良亲手制订的歹毒计划,陈应良则赶紧跑远,生怕老顽固又发起飚来真的掐死自己。还好,听完了杨智积的低声介绍后,卫老顽固这次不仅没有发飙,神情还有些失落,叹息道:“为什么老夫之前就没想到过这样?为什么老夫就只知道正面硬打硬拼?从没想到以巧取胜?”
杨智积表情尴尬着不敢出声,都已经躲到椅子后面的陈应良则壮着胆子探出头来,小心翼翼说道:“卫留守,其实你的战略战术都没有错,挖开杨逆祖坟激励士气的手段也很高明,只是……,只是小人觉得,你这个手段只考虑到了开头,没有考虑到结果,起到了适得其反的作用?。”
“起到了适得其反的作用?”卫玄重新把目光转回陈应良身上,郑重说道:“什么意思?你如实道来,不必客气更不必隐晦,老夫听着。”
“那小人就斗胆直言了。”陈应良战战兢兢说道:“小人认为,从兵家战术而言,卫留守你挖开杨玄感的祖坟,把杨素挫骨扬灰,这点确实做得很对,起到了彻底激怒杨玄感的作用――小人说句不恭敬的话,如果换成了小人去挖掘杨玄感的祖坟,小人只会做得更过分,不会象卫留守你那么客气,小人只会想尽一切办法,把敌人激将到更加愤怒的地步!甚至就是让每一名将士,往杨素的尸骨上拉屎撒尿,这样的无耻手段,小人可能也会用得出来。”
见卫玄脸上没有愤怒,神情还更是倾听,陈应良这才又小心说道:“但小人如果这么做,就必须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如何承担和应对杨玄感的怒火?如何的利用杨玄感的怒火,为我们大隋军队争取到最大胜利!”
“卫尚书,激将计的最大目的,是诱使敌人落入自己的陷阱,让敌人在愤怒冲动中自入死地,自寻死路。”陈应良说得更小声了,道:“可是卫留守你用反了,你彻底激怒了敌人,却没有布置陷阱让敌人来钻,反而一头钻入了敌人的陷阱,还是被你彻底激怒的敌人布置的陷阱!卫留守,你自己说,你能不败吗?”
都已经输得不能再输了,听了陈应良这番钻心刺骨的话,卫玄不仅没有暴跳如雷,反而还若有所思,起码知道了自己为什么输,知道自己的苦心布置反而起到了反作用?
“还有一点。”陈应良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其实早在卫尚书你走崤函道增援洛阳时,小人就知道你输定了,因为小人本来就是大兴人,知道大兴的军队是什么样的德行,你以弄险战术,行弄险之路,又统率是一支根本不可能依靠的军队,没有一触即散、没有彻底的全军覆没…………。”
“这\u70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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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说真的,小人已经是无比的钦佩你了!正所谓兵败如山倒,普天之下,从古至今,能够做到你这样败而不乱、锲而不舍和屡败屡战的主帅,真的是屈指可数。”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陈应良用上了从远房叔父裴弘策那里学来的马屁功夫,比樊子盖更加顽固的卫玄同样受用,暗暗欣慰之下,卫玄又叹息道:“只恨身边无人,只恨身边无人啊!如果老夫身边,能有你这样的一个智囊,老夫何至如此?大兴军队,又如何会遭此惨败?”
“老不要脸的,听庞玉说,劝过你不要走崤函道险路的人可不少,可是你听么?”陈应良心中嘀咕,嘴上却说得无比漂亮,“只恨小人当时不在留守大人身旁,不然的话,小人就是豁出这条性命不要,也一定会向留守大人进言劝谏,不使留守大人被乱贼所乘。”
陈应良不这么说还好,说了这些漂亮话后,已经厚颜无耻的人世间厮混了七十三年的卫老顽固顿时又找到了出气筒,怒喝道:“还有脸说这样的话!你这个混帐小子,身为大兴人氏,不思为大兴左武卫效力,却几百里路的跑到东都右武卫投军,给樊华宗那个老不死卖命!厚此薄彼,大兴左武卫欠你什么?洛阳右武卫又给你了什么?”
“或者说,樊华宗那个老不死的,把你招赘为孙女婿了?那个老不死的,有孙女……?等等!等等!”
略带玩笑的话说到这里,不等陈应良苦笑着辩解,卫玄自己已经惊叫了起来,指着陈应良嚎叫道:“老夫想起你来了!老夫想起你来了!老夫以前是听说给你的名字!你这混帐小子,确实是大兴人!关于你的事,还有御史上过表章!”
“关于我的事,还有御史上过表章?”陈应良终于也吃了一惊,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卫留守,你在说什么?小王怎么听不懂?”真正足智多谋的杨智积也终于难得糊涂了一次。
“蔡王殿下,这小子确实是大兴人。”卫玄的神情恢复了平时的严肃,指着陈应良说道:“他是叫陈应良,是前周熊州刺史、许昌县公陈欣的曾孙,自幼与钜鹿郡公柴慎的女儿定亲。后来陈氏家业衰败,柴家突然兴旺发达,柴慎本人更是被封为正四品的右内卫率,成为我大隋显贵,然后柴慎嫌贫爱富,逼着这个小子退亲,听说还想宰了这小子,这小子为了活命,就逃出了大兴!”
陈应良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压根就没想过卫玄老顽固对自己的事了解得这么清楚仔细。杨智积也有些张口结舌,惊叫问道:“卫留守,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
“检校御史柳或弹劾柴慎的奏章上,说起过这事。”卫玄回忆着答道:“柳或弹劾柴慎背信弃义,食言反悔,不孝不忠且涉嫌杀害人命,有失朝廷体面,请求朝廷重处柴慎。做为证据,柳或在奏章上详细介绍了关于陈应良这小子的事,当时皇上又远在辽东,这道奏章是必须先经老夫之手送到驾前,所以老夫看过这道奏章,也隐约记住了这件事。”
“还真有这样的事?!”大隋数得着的智囊杨智积瞪大眼睛了,惊讶问道:“卫留守,那么柳御史的这道奏章,你是怎么处理的?有没有送到皇上面前?”
“这……。”老顽固卫玄的老脸上有些尴尬了,尴尬说道:“老夫没送去给皇上,直接就扣下了,那道奏章,现在应该还在东都皇城的记档房里。”
杨智积闭嘴了,之前已经流露出激动神色的陈应良也重新失望了,卫玄瞟见陈应良的脸色,便怒道:“混帐小子,你以为老夫是故意不给你主持公道?大隋国法里,有那一条说背信悔婚要被国法处置了?老夫想给你主持公道,起码也得依照国法来吧?还有,柳或那匹夫整\u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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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奏章就是具报,弹劾柴慎涉嫌害你也只是风闻言事,并没有任何的人证物证,老夫能光凭他的具报,杀一个正四品的朝廷大臣么?或者是因为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惊动当今皇上么?!”
陈应良苦笑了,拱手说道:“卫留守误会了,小人不是责怪你,小人……,小人只是稍稍有些失望而已。小人和柴家之间的事,不必劳烦卫留守操心。”
“你是故意讽刺老夫是不是?”卫老顽固突然板起了脸,冷冷说道:“老夫身为大兴留守,受皇上之托,监察统率大兴文武百官,柴慎匹夫背信弃义,食言悔婚,虽不违国法,却大失朝廷体面!老夫之前失察,愧对了皇上重托,也愧对了柳御史为国为民的弹劾奏章!现在老夫既然已经知道事实真相,如果再不向皇上如实奏报,那就更没脸面觐见圣颜了。”
冷冷说着,卫玄背转了身,语气郑重的继续说道:“陈应良小子,你给老夫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如果老夫还有机会叩见皇上,或者还有机会回到大兴,就一定会替你主持公道!不然的话,老夫就是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把你派到我身边来的樊子盖那个老不死!”
“应良,你放心。”杨智积也轻轻拍到了陈应良的肩膀上,语气温和的说道:“如果我有机会叩见皇兄,一定会把你的事当面向皇兄禀奏,请皇兄替你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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