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旻寺位于扬州南郊运河与仪扬河交汇处的三汊河口,与镇江金山寺、常州天宁寺、宁波天童寺合称禅宗四大丛林。相传此寺创建于隋代,屡兴屡废,且数易其名,弘光元年清睿亲王多铎率部南下渡江时,曾将此寺僻为王帐所在。顺治八年,两河总督吴惟华于三汊河岸筹建七级浮屠,以纾缓水患,名曰“天中塔”。这座天中塔也是方圆数十里的最高建筑,站在塔顶之上,淮扬大地一览无遗,运河风光也是净收眼底。
两天前,周士相就移营至高旻寺,他早就看中了寺中的高塔。寺中的和尚们都被赶走了,寺中的厢房全部被军部的参谋们占用,塔顶上也早早部署了手拿千里镜的瞭望兵,一旦发现清军有什么动作,军部就能立即将情报汇总,做出有效的分析。当然,这塔上看得再远,总有局限,所以探马还是如从前一样一队队的派出去,要不然铁定有抓瞎的地方。
“大帅在哪!”
“在塔上!”
军部官郭雄拿着右翼新一镇刚送来的急报匆匆奔上了塔顶。新一镇是马鹞子王.辅臣的部队,虽说挂了个新字头,不过战斗力却不下老四镇,最重要的是,新一镇还有一支人建制的骑兵。瓜州之战后,原隶各镇的骑兵都被抽调统归军部指挥,也是周士相为决战留下的预备队,然而新一镇的骑兵却没有被调出,这其中原因自然是王.辅臣高超的骑战本领,所以给他留几百骑兵,绝对能让新一镇变得更强,让右翼也更坚固。
王.辅臣的新一镇现在高旻寺东南十二里的吴庄、陈套一带集结。新一镇的任务是保证运河水路不被断绝,并和于世忠的第五镇作为两把尖刀牢牢顶在两翼,保证并减缓中军的压力。
王.辅臣报称他的前锋已经和清军的探马接触,双方展开了几场厮杀,各有胜负。相较前两天,清军今天的探马活动频繁,且数量也多,王.辅臣估计,今天三湾清军很有可能大举出动,提请军部作好应对。
周士相一边负手往塔下走,一边说郭雄说道:“功间色和兀儿特也说福临催促鳌拜早日决战,现在风雨停了,三万多蒙古兵也赶到了三湾,恐怕今日真是决战之时。再等下去,恐怕福临都要坐不住了,我估计他还急着想回北京去看他的爱妃董鄂呢。”
“大帅,那些满州人能信得过?”
郭雄对于周士相用重金高官收买的满州人会不会如约而动心存疑惑,或者说持保留态度,因为他总觉得像苏纳那些满州人是被俘之后,走投无路才降的太平军,而功间色那些满州军官却一被收买就答应投降,给人的感觉不靠谱。
“是真降,还是假降,打起来不就知道了。”周士相笑了笑,“打铁还需自身硬,你也不要将希望都放在那些反水的满州人身上,他们答应是答应了,不过开战之后总会观望一下,咱们要做的就是先狠狠杀上一批,这样他们就会知道投咱们是很明智的做法了。”
“大帅说的对,打铁还得自身硬...”
郭雄这边又将第五镇发来的情报简单说了,周士相一边听,一边做出指示,很快就从塔中走出。此刻,塔顶上方插着的齐王大旗,远处的清军看得十分清楚。风停了雨也停了,但空气中却似乎弥漫着一股骚动的味道。
三湾清军大营,一队队的军马在各级将领的带领下策马奔出大营。高旻寺太平军方面,同样一队队军马奔驰往来。方圆数十里范围内,到处是两军互派的探马,也时不时看到一道道炊烟升腾而起。
千户那木图带着本部骑兵作为全军耳目,已经和清军的哨骑厮杀了几场。清军探马派的比太平军多,在几处主要地点内,太平军的探马根本近不得,只能远远观察两眼便行返回。有些地方清军则让太平军远远看两眼都不行,一旦发现有太平军的探马过来,清军就会派出骑兵追击他们。现在那木图身后就有一队不下百人的清军骑兵正在紧咬着他。与此同时,东北方向又有一队清军骑兵正向这里奔来,看旗号,好像是镶蓝旗的蒙八旗探马,人数大概有三四十人。
被清军骑兵追了片刻后,那木图突然打马停了下来,正在追击他们的清军见状,都是惊疑,纷纷翘首朝四周张望。果然,视线中,有一队太平军骑兵正在打马奔来。那队太平军骑兵足有数百骑,领头的是一个黄马白袍的将领。
马鹞子率部一到,就勒马加速,要上前和清军骑兵厮杀一场。他身后那些骑兵有满州人,有蒙古人,也有汉人,这会都是一个个斗志昂扬。都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马鹞子王.辅臣这个主将实在是太能打,以致于跟着他的这帮兵们也都一个个鼻孔朝天看,目中无人的很。哪怕他们当中不少人就是从前的清军,但现在眼里,天老大,地老二,他们老三了。
清军方面已经知道太平军有骑兵,且知道太平军的骑兵有很多蒙古兵存在,甚至满州兵存在。但因为不知道这些人的具体姓名,所以顺治在听说这件事后,就是想惩罚那些降贼的满蒙兵,都不知抓谁。他总不能把南下的满蒙大兵家眷全抓起来罚为旗下奴吧。
追击那木图的是一队满州正黄旗骑兵,领队的是佐领格坤。从东北方向赶来的是蒙古镶蓝旗,领队的是佐领海三岱。他们发现太平军有大股骑兵出现后,并没有就此吓得退散,而是合兵一处,摆出了战斗队形。
一见清军没有跑,反而要战斗,王.辅臣心下一喜,他别的不怕,就怕这些清兵跑。倘若来得是数千满蒙骑兵,马鹞子再艺高人胆大,总会发虚,可就这不到两百人,他要不上前吞了他们,也枉被人称为马鹞子了。
王.辅臣率部猛冲,格坤和海三岱挡不住,两百满蒙骑兵顿时被杀散,海三岱也中刀坠马被太平军的战马踏死。格坤领着残兵脱离了和太平军的接触,却仍就没有跑。王.辅臣觉得奇怪,从马上探身张望,发现有好几队清军骑兵正往这里打马过来。旗号也多,有两黄,也有两红的,人数粗略估计怕有上千人。
援军到来,格坤终是松了口气。那些赶到的满蒙骑兵见太平军不过几百人,当下几个将领就喝喊着指挥部下冲了上去,要将这队太平军骑兵围杀掉。
王.辅臣眉头微皱,他想了想,将兵迅速合拢在一起,不管清军是不是还有更多骑兵赶到,他都要率部先冲杀他们几阵,让他们的军心士气受到打击。七百多太平军骑兵排成锋矢冲击阵势,在王.辅臣的带领下再次挥刀喊杀向前,如一柄利箭般一下凿穿清军队列,再向两翼席卷,短暂功夫,清军便又是百余骑坠马,而太平军的伤亡不过二十多人。王.辅臣长枪之下罕有敌手,其手下的兵在他的鼓舞下也是杀出性子,头一次参战的内蒙兵们一个个忍不住大骂,不是说南蛮子没有骑兵,就是有也弱得可以,怎么这么厉害的!
“后退,后退!”
科尔沁右翼前旗多罗郡王鄂齐尔见明将太厉害,明兵也凶,自家伤亡不小,便下令后撤,等后面大队兵赶到再聚歼这支难缠的明军。见清军后撤,王.辅臣哪里肯放过这难得机会,忙打马率部冲上。
两方若都是步兵对战,哪怕一方战斗力低于另一方,但只要指挥的将领有足够勇气,军纪也够森严,士兵们能够被约束住,那么总能和敌军相持一阵,最后实在约束不住士兵才告溃败。而在溃败中被敌兵追击斩杀的伤亡,才是一场战斗最大的伤亡。骑兵对决却是不同,不仅要看马上本事,更要看队列配合,一旦被敌兵冲散,那就很难再合在一块。而被打散的骑兵,就是再悍勇,也只是各自为战,注定会被集团冲杀的敌人宰杀怠尽。
满蒙兵们在后撤时被王.辅臣带人截住上百人,一番砍杀,泥泥的地上就多了上百具尸体出来。王.辅臣得意洋洋,欲要再追,扩大战果,可耳畔却传来号角声,他勒马立定,远远观望,发现大队清军骑兵正往此时疾奔而来。在他们的后面,还跟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步兵。
“是鞑子大队,撤!”
王.辅臣见清军主力杀到,二话不说打马掉头就跑。他勇敢胆大是不假,但可没胆大到领着几百人去冲击上万步骑的清军大队。真那样做了,不是勇敢,而是愚蠢。
“报,新一镇遭到清军攻击!”
“报,第五镇遭到清军攻击!”
“报,第一镇遭到清军攻击!”
“.....”
不到半个时辰,一处处急报就到了周士相案首,他带人上了天中塔,拿过千里镜向正北方向第一镇的防线看去,发现数以千计的清军步兵正如潮水般的冲击第二镇的防线。
“大战开始了,传令各镇,总旗死了百户上,百户死了千户上,千户死了指挥上,全死了,我上!”(。)
(三七中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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