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的水果贾平安觉得也就是那样,而且还不新鲜。
“很甜!”
老贾家最出色的干饭人苏荷鉴定了一下梨的新鲜度。
有了专家的鉴定,卫无双开始削梨,两个孩子一人一个,她又削了一个递给贾平安。
“不吃。”
贾平安先前一直断定不够新鲜,此刻坚定的摇头。
“夫君,好吃的。”女人对水果的爱不分时空。
“有什么好吃的?”贾平安嫌弃的道:“当年我吃一个扔一个。”
“阿耶,好吃。”老大觉得阿耶错失了美味。
“这梨不合我的口味,你们吃吧。”
兜兜咬了一口,把梨举起来,“嗯!”
白白嫩嫩的梨肉很是诱人,汁水就在兜兜咬出来的窝里晃荡着……
我去!
好梨!
贾平安起身,“我出去溜达溜达。”
他又看了一眼梨,随即背着手出去。
刚走出几步,苏荷就追了出来,塞了一个梨在他的手中,然后笑的和拖拉机般的跑了。
“我说了不吃!”
一家之主的脸挂不住了。
这个婆娘!
贾平安狠狠的咬了一口。
真甜!
一路吃着梨到了前院。
王老二和徐小鱼坐在屋檐下嘀咕着什么,王老二手中在比划,大概是传授自己斥候的绝活。
杜贺带着儿子在说话,看他板着脸的模样,多半是呵斥。
天气清爽,狄仁杰一家三口也出现了。
“怀英。”
贾平安笑了笑。
狄仁杰拱手,他的娘子福身。
“天气好,带着他们去曲江池转转。”
老狄的夫人看着有些害羞,肚子微微鼓起。
不会那么胖吧?
怀孕了?
记得狄仁杰有三个儿子,老大普通,老二不错,老三是祸害。
贾平安在道德坊里慢慢的转悠。
地里的庄稼都收割了,此刻看着一茬茬的杆子残留着,鸟儿成群在里面寻觅吃的;几条狗在不远处惬意的看着这一幕,大抵知晓自己抓不到鸟儿,所以相安无事;两头牛就在田间觅食,边上两个放牛娃坐在田埂上斗草。
时值中午,道德坊里多了炊烟。贾平安看了看,炊烟少说了数十股,也就是说有数十户人家在做午饭。
炊烟袅袅,在屋顶或是盘旋,或是飞起,就像是一幅水墨画。
普通百姓一直都是两餐制,一早一晚两顿饭,此刻的数十股炊烟,就代表着两餐制在渐渐动摇。
“百姓如今渐渐宽裕了,于是中午也能吃一顿。”
“崔兄?”
崔建来了,和贾平安并肩站着。
他面色轻松,但这个轻松看着就假。
“有人说世家乃是祸害,有人说世家乃是中流砥柱……”崔建说道,“世家若是祸害,天下人就会人人喊打……”
可并没有。
崔建的话让贾平安笑了。
“崔兄这是被家中施压了?”
“你怎地知晓?”崔建有些好奇。
你特娘的都没握我的手!
“世家门阀是好是坏……其实不该用好坏来衡量世家,而是该用利弊。”贾平安觉得用好坏就是耍流氓。
“世家势力庞大,号称是土皇帝,对天下有何好处?不外乎就是说我们世家提供人才,可世家提供人才是在垄断了教育权的基础之上。”
这一点贾平安一直觉得好笑。
“还有何好处?”贾平安笑着说道:“别说世家心怀天下,心怀百姓……那样我会笑掉大牙。”
“世家门阀的眼中……”崔建犹豫了一下,“只有自己。”
“崔兄豁达!”
崔建确实是豁达,贾平安也袒露心声,“从世家门阀诞生的那一刻起,他们的目标就从不是天下苍生的福祉,而是一家一姓的兴亡,为此他们能颠覆国家,能视百姓如牛马,看着白骨露于野毫不动容……”
“崔兄,所谓的世家,实则就是一个缩小的皇室!”
崔建变色,“哪有?!”
“呵呵!”
世家的起源很早,譬如说春秋战国,到秦,到前汉时蔚为壮观。
“前晋之后,世家的表现……恕我直言,就像是一根墙头草,更像是一头饿狼。”
崔建叹息一声,“义玄公在任上……去了。”
老崔去了?
崔义玄的离去引得崔氏的人来了一次大聚会,随后崔建就被喷了许久。
“说我身为吏部郎中却不为崔氏出力,一顿呵斥啊!”崔建一脸无奈,“不过他强任他强……”
“清风拂山岗。”贾平安笑道。
“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二人高声念出了这段话。
“哈哈哈哈!”
崔建淡淡的道:“我做事还用人教?”
“崔兄……硬气!”
第二日,贾平安才将起床,兜兜就守在门外。
“阿耶,招弟说西市新来了好些胡商,做了好些好吃的,阿耶,你记得给我带些回来呀!”
这个闺女……
正在穿衣的贾平安瞪了苏荷一眼,低声道:“都是你带出来的!”
苏荷缩在被子里装死狗。
贾平安顺着被子的形状抽了她的屁股一巴掌。
苏荷纹丝不动。
开门出去,闺女就坐在台阶上,双手托腮。
我闺女这般安静……真淑女。
贾平安走到前方,才发现兜兜一脸憧憬,就差流口水了。
吃了早饭,兜兜特地把阿耶送出门,让老父亲心情大好。
站在门外,兜兜嚷道:“阿耶,记得哟!”
“知道了。”
不少人聚在坊门后,此刻天色微黑,一群人在扯淡,你说今日要如何如何,我说今日要如何如何。
“宋老大,你特娘的晚上折腾别那么大动静行不行?吵的让人没法睡。”
“没法睡你就和娘子折腾啊!有本事你就折腾的我睡不着。”
杨德利来了,他板着脸,那两个拿自己床笫能力炫耀的男子消停了。
“见过杨御史。”
御史的威慑力比和气的贾郡公强大多了。
“平安,正好我有事问你。”
“何事?”
杨德利现在留胡须了,不过有些稀稀拉拉的,加上他人瘦,看着竟然是奸臣相。
他捻了捻几根胡须,“陛下又犯病了,陛下这病上次我听你说过,好像和饮食有关,必须要清淡,另外就是女色……”
贾平安点头。
饮食必须要清淡,女色也不能放纵,不说清心寡欲,但得有节制。
“表兄你问这个作甚?”
“随便问问。”
杨德利的眼中多了厉色。
贾平安去了工部。
“阎公!”
值房里的阎立本闻声道:“昨日说是老夫请客,小贾为何不来?”
古往今来放鸽子都是令人深恶痛绝之事。
贾平安进了值房,笑道:“我担心阎公食不下咽。”
“老夫的脑子里全是那些工程,吃得下,睡得好。”
阎立本觉得这货是在消遣自己。
贾平安坐下,“工部要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何意?”
阎立本放下手中的图纸,贾平安瞅了一眼,竟然是大殿的图纸。
“造船。”贾平安拿起图纸看了看,“昨日我进宫求见陛下,舌战宰相……陛下答应恢复原先造船的份额。”
这事儿对工部是利好。
老阎,给好处吧!
贾平安目光炯炯的道:“阎公,再来一幅画?此次我要人物画……譬如说……上次昭陵献俘阎公也去了,来一幅?不过……能不能突出一下……”
贾平安挑眉。
阎立本的画:昭陵献俘图。画上一群敌酋,众多将士,帝王重臣……最突出的便是一个大将。
后世一看,这不是大将贾平安吗?
啧啧!
这种虚荣心得到满足的快乐啊!
老子要流芳千古。
阎立本看着他,神色平静,突然一把抢过图纸,淡淡的道:“上次老夫就提过多造船之事,被户部尚书卢承庆呵斥的颜面无存,卢承庆虽然走了,可户部那些抠门的却不会低头。你要知晓,但凡能少一些支出那就是方便他们,更是他们的政绩,所以……骗老夫很有趣?”
这个年轻人变坏了啊!
阎立本摇头叹息,继续看图纸……小贾,你哪来哪去。
贾平安不怒反笑,“阎公,若是成了呢?那幅画……”
阎立本心不在焉的道:“若是成了,老夫便为你画一幅昭陵献俘……”
“君子一言。”贾平安两眼放光。
“快马一鞭!”阎立本随口道。
老子要发财了!
贾平安乐不可支。
“咳!尚书。”
侍郎黄晚来了。
见贾平安也在,他颔首致意,“咳!多谢贾郡公。”
阎立本抬头笑道:“你谢他作甚?难道他送了你好茶?”
黄晚喜欢喝茶,贾家的炒茶出来后,他更是第一批拥趸。
黄晚上前一步,欢喜的道:“咳咳!尚书,刚才朝中来人了,说是恢复原先造船的数目,令工部赶紧弄起来。”
阎立本一怔,缓缓看向了贾平安。
贾平安眸色平静,甚至是云淡风轻。
“那些工匠都要用活计来养着,若是没有足够的船只给他们打造,渐渐的就会生疏……小贾……”
阎立本猛地想到了自己先前答应的事儿。
“你是蓄意的!”他指着贾平安笑道:“好你个贾平安,竟然用话来套老夫,昭陵献俘图……那场面浩大,这是想熬干老夫的心血?”
“画画乃是陶冶情操之举。”
贾平安当然不会承认,转口就换了个话题。
“阎公,工部原先打造的船只可有图纸?”
“有。”黄晚点头。
“可否给贾某一观?”
“咳咳!好说,贾郡公且等着。”
贾师傅刚帮工部一个大忙,所以黄晚很是爽快。
晚些图纸送来,黄晚的嘴角带着微笑。
这货觉着我看了白看?
贾平安扫了一眼。
后世一艘战舰需要无数零部件,多不胜数。但此刻的木船却简单了许多,一目了然。
这船是平底船,只此一项就被贾平安嫌弃了。
要想出海远航,首先船型就是拦路虎。平底船好不好?好!装得多,风不大的时候就像是坐在陆地上一样安稳。
但出海后就完蛋了,为何这个时代惧怕远航?第一个是因为导航手段不足;其次是船只遭遇风浪后容易倾覆。
平底船遇到风浪就是个悲剧,只能靠着自身的重量来抵御。
“这……不好。”
贾平安摇头。
黄晚皱眉,对贾平安刚生出的好感和感激消散大半,“咳咳!贾郡公此言何意?”
“我说……这个船型依旧是老样子,不好!”
贾平安问道:“这等平底船可能出海远航?上次征伐辽东时,运送粮草的船队遭遇风浪,那风浪并不算大,可最终倾覆大半……”
从登州到半岛不算远吧,可在大唐水军的眼中却是处处危机。
你在吹牛笔!
黄晚微笑道:“咳咳!贾郡公这话……难道你还有更好的法子?”
阎立本听出了些火药味,就干咳一声,“黄侍郎莫要咄咄逼人。”
老夫咄咄逼人?
不是他贾平安先质问老夫的吗?
黄晚觉得自己就像是遇到了后娘的孩子,“咳咳!尚书,这些船型都是那些工匠绞尽脑汁琢磨出来的,人多智广,老夫琢磨了许久,竟然寻不到一处可供改进的地方,这等完美无瑕的船型,贾郡公却说不好……这是在羞辱那些工匠,更是在羞辱老夫。”
黄四郎……黄侍郎的话并未激怒贾平安。
“时移世易,黄侍郎,要敢于创新,若是故步自封,恕我直言,大唐水军永远都无法走出近海!”
“咳!去远海作甚?”
黄晚就更不理解了,“大唐水军只是护卫海疆,如今辽东平复,去远海作甚。”
“我如今才知晓为何有些格格不入……”
贾平安这才知晓为何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他的脑子里清晰的知晓以后的历史进程,知晓这个大唐差了什么,知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儿……但别人不知道啊!
你看看黄晚,一脸的不以为然,那自信的模样让贾平安想起了贾昱……那娃总是一脸自信。
“海外有大利益。”贾平安很认真的在努力,“可若是想从海外攫取那些利益,靠军队的双脚不可能,唯有建造一支庞大的、能在风浪中远航的船队。”
“咳!”黄晚笑道:“海外的利益,多大的利益?为此贸然尝试新船型?”
“能让大唐脱胎换骨的利益!”
贾平安越发的不耐烦了,“此事已经过了陛下和宰相们那一关,若非如此,陛下怎会答应大规模造船。”
“可……”黄晚心中有些懵。
海外究竟有何好处……能让陛下和宰相们都为之动心的好处。可贾平安却不说。罢了,贾平安这番话想来不差……可船型要变,从哪变?
“咳咳!船型之事老夫自然会和工匠们商议。”
你就消停些。
黄晚恢复了自信。
“我有一种船型。”
贾平安拿了阎立本的毛笔,扯过一张纸……老阎手中空荡荡的,无奈之极。
尖底船啊!
贾平安画了一个尖底船的模样,但他的画工……看看阎立本,一脸懵逼。
“小贾,你这是何物?”
“尖底船。”贾平安看了一眼自己的大作,歪歪斜斜的,前后比例差距大的让人绝望……
我就不是画画的料,但好歹也能看出大致的形状啊!
贾平安干咳一声,“这船尖底,如此下部就深入水中,与水为一体,风浪来,船会摆荡,但因吃水深,怎么摆荡也能恢复过来……”
尖底船和平底船相比最大的缺点就是装载货物和人员少了些。
“咳咳!这船……”黄晚眼珠子都瞪圆了。“这船怕是一下水就会歪歪斜斜的倾覆了。”
呵呵!
愚昧的人啊!
贾平安知晓自己怎么说都无法让人信服。
“如此,拭目以待。”
他目光炯炯。
“咳!打造一个模型?”黄晚笑道:“如此老夫拭目以待。”
等贾平安走后,阎立本叹道:“小贾这人吧,冲动,不过人好。这船吧……黄侍郎,老夫虽说不懂造船,不过……小贾这人历来都不会无的放矢……”
当初贾平安说能解决了三门峡阻碍航道的礁石,谁信?他阎立本作为大匠也不信,可最后却被打脸了。
“小黄,要谨慎。”
阎立本语重心长的暗示着。
黄晚自信的道:“咳咳!尚书不知,这新船型要经过前期的筹划,这一阶段少说得数年,随后就是测试,少说得前后建造数艘,一艘一艘的出来,发现问题就改进……这个阶段少说也得数年。
一艘全新的船若是想成功,少说五年。贾郡公弄了个尖底船……恕下官直言,这等凭空想出来的船型,尚书觉着能行?”
“是啊!”阎立本也颇为纳闷,“可他却看着颇为自信,你二人在争执,老夫旁观者清,小贾开始还好,后面看着你的眼神……让老夫想起了当年教授孩子时,孩子屡教不改,还顶嘴……小贾看你的眼神就如同当年老夫一般。”
合着老夫是个懵懂的嫩娃娃?一番真知灼见的道理却被他贾平安视为无理取闹的顶嘴……黄晚脸都涨红了。
他坚定的道;“咳咳!尚书放心。”
老夫倒是放心,可想到小贾这人的邪性又有些觉得此事说不准。
贾平安回到了兵部,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寻找造船工匠。
“都在工部管着呢!”陈进法觉着自己老大大概率是想打造一艘船,好带着一家子去游山玩水。
“娘的!”
贾平安去寻了李勣。
“英国公!”
越发慈眉善目的李勣抬头,“小贾啊!”
去工部要工匠大概率不靠谱,贾平安来了个曲线救国,“英国公,我这里想弄条船,差几个工匠……”
“造船?”
李勣不解,“你造船作甚?”
“不是造船,就是……我和工部的黄晚争执,想打造一个模型,就是极小的木船……”
贾平安双手拉开,“就这般大。”
“小事。”
李勣出手,工部也得低头。
贾平安带着两个工匠回家,黄晚在工部摇头叹息,一脸自信。
与此同时,杨德利在值房里写奏疏,偶尔抬头,一脸的坚毅和慷慨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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