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阳光明媚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场暴雨。这场暴雨来得急也去得急,地面还在水流纵横,雨便停了。
“这是过路雨!”
有老人笑吟吟的道:“过路雨好啊!回头上路不起灰。”
十余个游侠儿蹲在城门后说话。
“这等天上哪寻钱去?”
一个獐头鼠目的游侠伸手在衣裳里挠,不知是挠到了什么,就小心翼翼的把手收回来,骂道:“竟敢吸我血!”
他一口就吃了虱子,然后呸的一声吐出来,眼前突然一亮,“有人来了。”
一个商人背着包袱,风尘仆仆的进了城。这些游侠儿随即围了上去,一番纠缠哄骗,那商人竟被哄住了,说是和他们一起做生意。
“咱们有挣钱的法子,却没本钱,这不就便宜了你。”
城外进来一个骑马的女子,见状就喝道:“这是骗子!”
商人猛地一惊,收紧了包袱,也不说感谢,更不提报官,一溜烟就跑了。
到手的发财机会没了!
这些游侠儿冷笑着逼过来。
“哪的人?”
“为何说我等是骗子?你可知晓我等本已说好了生意,却被你给搅合了。少说亏了上千钱,这笔钱你若是不赔……便寻你夫君的麻烦。”
女子颇为貌美,更有一股子冷清的气质,引得这些游侠儿如狂蜂浪蝶般的出言骚扰。
獐头鼠目的游侠儿在最前面,猛地伸手去抓女子的凶。
女子退后一步,冷冷的道:“欺人太甚。让路!”
獐头鼠目的游侠张开双臂,笑的松垮垮的,“来,往耶耶的怀里来,这条大路可够你走?若是不够……”,他低头,“耶耶还有一条小道。”
啪!
游侠被一巴掌拍在了地上。
“有人行凶了。”
众人一拥而上。
女子随手就打,脚下的步伐玄妙,竟然连续打倒了五个游侠。但她终究力不从心,眼看着就要被抓住。
“耶耶要把你摆出八十一种姿势……”
游侠们狞笑着。
马蹄声由远而近,接着冲进了城来。
女子正在思忖要不要喊救命,引来军士的干涉,见到男子后,不禁笑了。
“救命!”
果然,我今早出行之前心头一动,却是应在了这里。
一个游侠儿笑道:“谁敢管耶耶的事,弄死他!”
马蹄声骤然止住,接着冲着这边来了。
“我来管一管可好?”
一个游侠回头骂道:“贱狗奴,耶耶……”
啪!
马鞭猛地抽在游侠的脸上,他捂着脸惨嚎了起来。
“谁敢动手?”
游侠的口号是生不怕官府,死不怕阎罗王,也就是天不怕来地不怕。
就算是皇帝老儿我们也敢把他拖下马。
“是贾平安!”
游侠儿们马上就聚在一起,警惕的盯住了贾平安。
这些人太嘚瑟了,看来有必要来一次治安行动。
贾平安无视了他们,冲着女子问道:“青衣,可吃了亏?”
武阳公果然是个见义勇为的……魏青衣走过来,拱手,“差点就吃了亏。”
“那便薄惩。”
贾平安说的轻描淡写。
一个泼皮冷笑道:“武阳公莫要逼我等,否则鱼死网破也未可知。”
贾平安笑了笑。
马蹄声渐渐密集,一队队的骑兵进城了。
“武阳公!”
陈英勒马拱手,“可有事?”
贾平安淡淡的道:“十余游侠儿罢了,不值当出动你等,包东,雷洪。”
“在。”
贾平安指指这些游侠儿,“毒打!”
“两个人,贾平安你太过托大了,兄弟们……”一个游侠振臂高呼。
“两个人?”
贾平安笑了笑,招手。
骑兵们马上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外面的人只听到里面有人惨叫,却不知为何。
“这些人在这里骗外地人,被我看到揭穿,竟然恼羞成怒。”
魏青衣见包东和雷洪用刀鞘抽打这些游侠儿,而游侠儿们却不敢还手,倍感解气。
“下手再狠些!”
魏青衣愕然,“够了吧?”
看看包东,一刀鞘竟然把游侠的牙齿都打喷了出来,还不够毒打?
妹纸你太年轻……贾平安解释道:“所谓毒打分为三个阶段,第一是皮肉伤,第二是伤筋动骨……”
雷洪扬起刀鞘,猛地拍去。
“啊!”
手骨断了。
“坑蒙拐骗就打断手。”
贾平安随即带着魏青衣出来。
许久不见,这妹纸看着越发的清幽了,不是空谷幽兰,而是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最近如何?”
魏青衣说道:“刚回了一趟终南山,去见了些人,以解心中疑惑,可惜……”
这妹纸是要出家吗?
“有何难题?”
贾平安只是随口一问。
马车进城了,李姣掀开车帘,就看到贾平安和一个美貌女子并肩而骑。
果然,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李姣想到了长孙无忌,那个老贼便是例子。
魏青衣侧脸看着他,心想难道你还能知道?
“有人说长安城乃是洞天福地,可我在城中找遍了,却只在曲江池里发现了些东西,别的地方一无所获。”
洞天福地……
后世西安也没这个说法吧。
这妹纸竟然这般好忽悠,若是我忽悠她去看金鱼如何?
“是骗人的。”
贾平安说道。
果然,他也不知道。
魏青衣拱手,“告辞了。”
“江湖再见。”
贾平安笑吟吟的。
江湖再见……这个说法倒也有趣。
“驾!”
魏青衣走了,马车接上来替补。
一张绝美的脸看着贾平安,“你果然是个好色之徒。”
“那是高人。”
贾平安觉得李姣这个人有些偏激,但想来也是母亲去后的事儿。
“高人,你看她的眼神赤果果的……”
“眼睛还穿衣裳?如此你穿一个给我看看。”
二人一路斗嘴,晚些贾平安进宫求见皇帝。
“令他来。”
李治放下手中的奏疏,眼神冷漠。
贾平安已经上了奏疏,说是并未寻到长孙无忌谋反的证据。
他是不懂朕的意思,还是故意不懂?
贾平安进来,行礼后,李治沉声问道:“果真寻不到证据?”
“是。”
你不是还有几条狗吗?放出去撕咬完事,弄什么证据,掩耳盗铃。
王忠良在低声叹息。
武阳公这是自作孽!
皇帝让你寻证据,没证据你也得整出些证据来啊!
你两手空空的回到长安,这是想让皇帝没脸?
李治淡淡的道:“为何寻不到?”
——为何不去伪造证据?比如说拷打几个犯官,令他们当二五仔,指证长孙无忌谋逆。
贾平安知晓李治的意思,但……
你要让他去坑李义府,那他二话不说,随即就动手。可那是长孙无忌,先帝的重臣,李治登基后的定海神针……当初李治登基时太年轻,威望不足,若非长孙无忌镇着,他这个皇帝能当成什么样还未可知。
我若是反口,回头就能升官发财……
但!
贾平安只觉得胸口那里发闷。
前世父亲从小就教导他,做人凭良心,可以不做好人,但也别做坏人。可以不做好事,但也别做坏事。
那我就不做事?
但父亲很严肃的交代: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别去害人!
皇帝在盯着他,眼中有不满之色。
弄不好回过头就能处置他。
他竟然还在苦中作乐。
这个臣子……难道还敢拒绝朕的命令?
李治颇为乐观。
贾平安抬头,神色平静。
“陛下,臣尽力了。”
但真的没寻到。
李治面色骤然变冷,“你这是想着朕离了你便不能办事了?出去!”
贾平安拱手告退。
王忠良把他送出去,随后是另一个内侍相送。
……
长孙无忌正在家中……今日他没去上衙。
他穿着官服,看着分外的怪异,而且还是正襟危坐,仿佛正在上朝。
“雉奴让贾平安和李姣去洛阳,便是要寻找老夫的罪证。”
长孙无忌眸色苍茫。
长孙冲悲愤的道:“可咱们家并未参与此事。”
长孙无忌笑了笑,“于帝王而言,许多时候都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夫当初辅佐他时……跋扈了些,雉奴此人记仇……就算是寻不到罪证,贾平安也会伪造一个罪证出来。”
长孙冲咬牙切齿的道:“那个扫把星,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把他弄死。”
弄死了贾平安,说不得李治也被克死了。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来,就再也遏制不住。
“阿郎!”
一个老仆进来。这是伴着长孙无忌一起长大的老仆,他无视了长孙冲,低声道:“阿郎,皇帝召见了李义府等人。”
长孙无忌身体一震,眸中有惊讶之色。
“贾平安竟然逆了皇帝的意思?”
长孙冲为之一惊。
“贾平安拒绝诬陷老夫,皇帝一怒之下立即召见了李义府等人,雉奴这是气急败坏了吗?”长孙无忌突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
那人为何拒绝?
长孙冲不解。
长孙无忌笑罢,摇头道:“年轻人啊……你去寻了贾平安,问着他,为何不肯诬陷老夫,难道他不怕皇帝事后惩治他?”
老仆急匆匆的去了。
他在皇城外截住了屁股上带着几个脚印的贾平安。
阿姐太凶悍了,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还骂他是个蠢货。
哎!
一个老人站在前方,拱手道:“见过武阳公。”
贾平安拱手,“老丈何事?”
老人看着颇有气势,想来也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
老人仔细看着他,问道:“老夫乃是长孙家的老仆,奉命来问武阳公……为何不肯诬陷我家阿郎,难道你不怕被皇帝处置?”
长孙无忌的消息好灵通,竟然知晓了此事。
贾平安不寒而栗,却不知长孙无忌是从皇帝立即召见李义府等人的消息中推算出来的。
老臣,不只是老,更是老谋深算!
他眯眼,“我不认识你。”
随便一个阿猫阿狗就能来问我,真特娘的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老人拱手,“阿郎面临危机毫不在意,却在意武阳公的决断。还请武阳公相告,若是不肯,老夫便下跪了……”
一个老人在皇城外冲着贾平安下跪,马上就会引发许多猜测。等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后,贾师傅的麻烦就大了。
贾平安深吸一口气。
“良心过不去。”
他微微颔首,随即策马远去。
“良心过不去?”
老仆回家禀告了。
长孙无忌愕然,“良心?”
他突然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
都什么人?做了高官哪里还会有良心?有的只是利益罢了。
“少年人!少年人!”
长孙无忌拍着案几,“拿酒来,为了这句话,老夫痛饮。”
……
贾平安回到家中,把事情和狄仁杰说了。
“平安你……”
狄仁杰苦笑。
贾平安笑道:“难道你也觉着我错了?”
狄仁杰摇头,起身拱手,肃然道:“我往日见你做事随性,甚至下手狠辣,便以为你是个权臣的苗子。今日我才知晓,你做事……有底线。”
我做权臣?
老狄怕不是喝多了。
贾平安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
“阿耶阿耶!”
两个孩子来了,贾平安一手一个,就这么抱了起来。
“重了不少。”
卫无双和苏荷也来了。
“见过夫君。”
这两个婆娘怎么看着不对劲呢?
好像是有杀气。
谁得罪了她们?
贾平安随即去了后院。
“夫君,衣裳都准备好了,沐浴吧。”
卫无双含羞带怯的说道。
呃!
无双竟然愿意一洗成双?
贾平安大喜。
晚些,浴室里的动静越来越大。
等贾平安出来时,顿时觉得疲惫消散。
“夫君!”
苏荷穿了一件贴身的衣裳,竟然若隐若现。
卧槽!
这个不能忍啊!
看我收拾她!
妖精,吃俺老孙一棒!
晚些,贾平安躺在床上有些好奇。
这两个婆娘为何这般主动?
第二日,他去高阳那边看望她们母子俩。
“夫君……”
高阳穿的……
我去!
底线呢?
底线哪去了?
而且裤子也颇为紧,把高阳的曲线绷紧了……
不说了。
我很忙!
肖玲就在外面,双手背着放在臀上,听着里面的动静和各种声音,渐渐的耳根红了。
慢慢的,连脸蛋都红了。
“还来?”
贾平安的声音中带着诧异。
“夫君不行了吗?”
“谁说我不行了?妖精,看招!”
这一战颇为持久,晚些,贾平安出来时,肖玲看了他一眼。
脚下虚浮,脸色有些白。
可怜的!
不过武阳公果真骁勇善战。
“武阳公。”
她早就准备了一根拐杖,递过去说道:“杵拐吧。”
贾平安嘴硬,“我哪要这个东西。”
“杵着吧。”
可怜的男人,被公主给压榨的够呛。
贾平安自然不肯,坚持着上马,回到家中后,卫无双竟然又换了一条颇为诱人的裙子。
我去!
大长腿的优势展露无疑啊!
“夫君!”
大长腿变了。
可贾平安知晓自己今日不能再折腾了,否则轻则被清空库存,重则会被清空脑子。
“改日吧!”
卫无双和苏荷聚在一起嘀咕。
“夫君怕了。”
苏荷得意的道:“以后但凡夫君精力旺盛,咱们就联手!”
榨!
阿福来了,咬着贾平安的裤腿就往外拖。
“别拖,我去。”
一路到了大门外,贾平安看到了一匹小马。
他如今也算得上是半个相马高手,一眼就看出了这匹马的不凡来。
“好马!”
小马抬头,不安的轻声嘶鸣着。
“谁家的马?”
贾平安觉得好奇,心想这么好的小马驹竟然就丢在这里不管,也不怕被人给弄走了。
这年头的好马就像是后世的顶级豪车,可遇不可求。
“谁的马?”
一个声音从侧面传来,“我家阿郎说了……听闻良心无价,府中刚好生了一头小马驹,相马高人一眼便说此乃神驹。良心无价,但我家却不会空口白牙的道谢,武阳公,多谢了!”
长孙无忌?
这个老家伙想干啥?
一个男子从侧面走了出来,拱手道:“武阳公号称名将之才,却被人摸到了家门口而不知,可笑啊可笑。”
这人的眉间尽是桀骜。
阿福盯着他,猛地咆哮一声。
男子的桀骜被打断了。
“食铁兽?”
“你以为我是如何出来的?”贾平安觉得这人有些蠢,“若是阿福愿意,此刻你已经成了一具尸骸。”
男子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从你到了这里开始,我便就在你的身后,若是可以,顷刻间便能让你一命呜呼。被人摸到了身后而不知,可笑啊可笑。”
男子回头,徐小鱼从后面走了出来。
“郎君。”
长孙无忌的谢礼收不收?
不收心痒,收了皇帝……
怕个屁!
贾平安淡淡的道:“如此我便收了。”
男子气焰全无,悄然而去。
“长孙无忌送的?”
狄仁杰皱眉,“就怕陛下那边会雷霆震怒,可拒收也不妥……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长孙无忌果然狡猾。”
“无碍。”贾平安从不觉得长孙无忌送匹马就能让皇帝猜忌,若是如此,他也不会在朝中效力。
小马驹被放在了阿宝的边上,阿宝好奇的看着它。小马驹伸出舌头舔舔阿宝的腿……竟然是讨好之意。
这就跪舔了?
贾平安不禁愕然。
阿宝一脸不屑的站在那里,咴儿咴儿的叫唤着。
“阿耶!”
兜兜来了,看到小马驹不禁两眼放光,“阿耶,我的我的!”
她凑过去和小马驹说话。
“小马小马,你以后长大了驮着我好不好?”
贾平安笑着。
“郎君,李义府上了奏疏。”
贾平安回身。
杜贺说道:“李义府等人弹劾长孙无忌……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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