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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辛苦了!”
郑永林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将柳麟锡迎进客厅。在他的客厅里见不到任何进口货,简洁的明式桌椅,这与不少官员的西洋式的客厅有着很大的区别,不过柳麟锡这个有名的“中华主义者”对此却级为欣赏。
当然,这也和郑永林作为“东亚同文会”以及“黄魂会”会长有着很大的关系,与其它人鼓吹“西化”不同,作为“黄魂会”的会长,多年来郑永林则宣扬开化而不失传统,也正是在“黄魂会”的努力下,传统与现代一直在东北以一种相对和谐的方式结合着,
柳麟锡坐在椅上说道。
“现在沈阳至大连的公路已经修通了,你派去的那辆小汽车坐着很舒服,不知不觉就到了。”
“你知道吗?”
郑永林坐在柳麟锡的对面,颇为得意地说道。
“这是今年的新款汽车的,发动机达到了100马力,要知道战斗舰的蒸汽机通常只有15000马力,如是不是因为最近终于于奔走各地,恐怕我这边根本就排不上号。”
如果说东北的官员、富人与内地最大的区别在什么地方?恐怕就是对于内地的官员来说,他们更喜欢轿子,相比于汽车他们觉得坐八抬大轿体面威风。他们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要节省时间,提高效率。坐在八抬大轿里,悠悠闲闲地,舒舒服服地,不管多远,都这样慢条斯理地由人抬着,前呼后拥地走去。一天走不到走两天,一个月走不到走两个月,日升月落,岁月有的是。
而相比之下,东北对效率有着很高的要求,加之政府的推广,尤其是东方汽车公司的规模扩建,使得现在东北每年可以制造超过三万辆汽车,从而使得汽车普及成为了可能,现在于东北各地的官厅,汽车已经取代了马车,至于绿呢蓝呢大轿,更是早在东北建省后,便一率废除,通过下达行政令将与其缠足一同“废除”,即便是新娘嫁娶亦不例外。
尽管东亚同文会以及黄魂会都是民间机会,但实际上其却是拿着“补贴”的民间机构,在东北有着半官方的色彩,而作为会长的郑永林更是经常于东北各地奔走,所以其更是汽车的拥护者,汽车使得他无需像过去一样等待火车,可以做到随到随走。
尤其是在这场战争爆发之后,因为所有的民用列车都需要为军列让路,所以民列晚班班点更是极为普通,加之战争爆发前后,几条主要干道公路被升级为柏油路,从而使得民间汽车迅速激增,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派汽车去东北大学将柳麟锡接至大连。
“难怪这么快!式样又好看,真正的好车,在大帅治理之中,我东亚奋起超越西洋,自是指日可待啊!”
柳麟锡颇为感慨的说道,在这几年,他已经一再的目睹东北在大帅的治理下的变化,尤其是科学上的进步,更是远超过他的想象,也正是这种变化促使他的思想发生了变化,尽管他的思想仍然是一个极端的“中华主义者”,但在另一方,他同样支持开化变革。
“不知茂林喊我过来有何事吩咐?”
柳麟锡自然知道对方连夜请自己过来,绝不是为了什么让他过来聊聊。
“毅庵先生应该知道了,我们在后贝加尔打了一个大胜仗!”
郑永林高兴地摊开双手,笑着说道:
“报纸上都说是全歼六十万,虽说有些夸张,可俄军的兵力差不多有56万人,水份也是四万,相比古籍上的号称百万要多出许多来,你说这一仗之后,俄国的会不会被打丧胆?”
“这次海陆先后大胜,可真是大涨了我们中国人的士气。”
柳麟锡点点头,神情严肃的说道。
“又在全世界大涨了我中华的威望,等到同俄国人的仗打完了,大帅应该挥师南下了吧!”
一直以来,作为“中华主义者”的柳麟锡最大的愿望,就看到中华正统匡复的那一天,而现在大帅的成功,让他以及每一个秉承春秋大义的中华主义信徒都看到了那一天到来的希望,也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显得有些激动,一直在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嗯,确实,毅庵先生,差不多是时候入关了,你知道,过去的三个月,我一直以关内。”
郑永林也喝了一口茶,接着他又将自己在关内的所历所见,挑些重要的说了个把小时,说者听者都兴趣盎然。
“毅庵先生,如果说在十年前,我们入关,会被关内百姓视为乱臣贼子,那么现在,我们入关,却是恢复正统,却是驱逐鞑虏,可以说,这场战争改变了一切!”
战争改了一切,彻底的“洗掉”了大帅“假洋鬼子”的名声,而一次次的胜利,更是树立了东北的声望,当然更重要的是,每一次胜利都使得内的百姓在为之欢呼的同时,他们慢慢的认同了东北,认同了东北输出的“中华思想”。
“确实,在我来的时候,学校里很多学生都想上街游行声援江苏的独立,现在,已经是时候了!”
提及江苏的独立时,柳麟锡的眉头微微一皱,他并不乐意看到有人抢在东北之前,比如江苏的驱满。
“现在江苏陆军已经封锁了南京的满城,可以说,江苏随时都有可能独立,只是……”
摇摇头,柳麟锡看着郑永林问道。
“茂林,你常年出入帅府,现在大帅到底是什么想法?”
“现在,大帅的想法并不重要,其实,我个人以为,现在,更重要的是,我们应该如何入关,入关之后的政体如何,显然,我个人以为,旧有的满清式的朝廷,无疑是不合时宜的,你觉得的呢?毅庵先生,”
点点头柳麟锡,看着郑永林说道。
“那么现在的九督议政的模式也不行,地方意识太过浓烈,现在全国陆海军分属十方,说是一个国,倒不如说是九个联邦国,这肯定是不全时宜的,我觉得,作为一个国家,军权、财权必须要统一!”
同聪明人打交道非常简单,尽管郑永林并没有道出自己的目的,但是柳麟锡已经隐隐的猜出了一种可能——东北随时都有可能入关,而现在他们两人与其说是讨论政体,倒不如说是在谈论未来。
“旧的体制已经不适合现代社会了,这些年东北一直在变,效仿西洋的行政,不过这只是地方上的,至于国体上,这么多年的考察,无论是英国的也好,美国的也罢,法国的也行,但我个人觉得最好的国体,还是德国的。”
郑永林有意将谈话引到主题。
“德国皇帝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全体臣民都统一在德皇之下。国家在他的领导下,万众一心,步伐一致,真正做到无坚不摧,无攻不克。我最佩服的就是这一点。”
柳麟锡点点头说:
“世界行君宪最成功的,恐怕就是是德国。德国我虽没去,可这些我们派往德国的留学生非常多,也知外界所说不假。他们的成功经验是值得世人学习的。”
慢慢的两人的谈话开始围绕着德国的政体结构,在进行一番探讨之后,郑永林又把话锋一转,开口说道。
“不过,我们中国同德国有很大的区别,比如说立宪,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必须要看到的一点是,我们中国人并没有立宪的传统,在百姓不知宪为何物时,在时机并不成熟时,立宪根本就是伪命题,真正的立宪应该是国民接受普遍教育之后,理解立宪本意之时,所以,我认为,在国内上我们可以借鉴德国,但在立宪的问题上,应该暂缓……”
神色飞扬的郑永林,双眼看着柳麟锡继续说道。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想,比如江西一带的民军,他们非但希望立宪,甚至还希望建立共和制,毅庵先生,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放下茶杯郑永林挺直了腰板,直视着柳麟锡。
“嗯?”
面对郑永林的问题,柳麟锡的注意力也高度集中起来。他知道,现在才是真正触及到问题的核心。
“夫大天之下,大地之上,有曰中国,乃天地中间极文明,好风水,人于是乎禀天地之正气,受天地之中理,国于是乎先开鸿蒙肇判之初。”
说到这里停住,柳麟锡把眼情盯着聚精会神聆听的郑永林。
柳麟锡的心情突然异常兴奋起来,激动地说道。
“今日之中国当恢复中华之礼乐文物、典章制度,为世界万国树立典范,以教化之世界万国。”
“哦!”
郑永林先是一愣,并没有打断他。
“故中国乃天下中心,不可一日无帝。于夫看来,中国非得行以帝制不可!”
“哦!”
郑永林不禁站了起来,在客厅里走了两步。停下后他问柳麟锡,
“这些话,你有告诉外界吗?”
“此等春秋大义之理,自然要原原本本告知学生。”
“那些学生们又是什么观点?”
郑永林急声问道。
相比于外界,他更关心的是东北大学里的学生,毕竟那些人才是未来的国家精英。
“各种观点皆有,但普遍倾向于帝制,但必须立宪,这学生们的普遍观点。”
郑永林在屋子里踱起方步来。他当然知道柳麟锡说的是实话,东北大学里的学生与外界不同,外界或许不会在意是否立宪,但是他们却在意这个问题,甚至他们不会关心谁是皇帝,只关心是否立宪,只不过他们似乎走的有点早了。
“毅庵先生,你觉得呢?”
郑永林盯着柳麟锡,现在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大帅从一开始就选择那些朝鲜士子传播儒家文化,大帅从来开始就没有看错,“春秋大义”像一只强有力的手,将柳麟锡等人灵魂深处那根琴弦重重地撩拨起来。
他们永远都无法抛弃这四字。
作为郑永林自己他一贯研究君宪,君主立宪制一直是他向往憧憬的最完美最理想的国家体制。在很多方面,他同柳麟锡等人有着很大的共同点,而现在,他们同样也是利益上的共同。
“我……”
柳麟锡的心里矛盾极了,见郑永林两眼直瞪瞪地逼着他,思索片刻后,又一次重复到。
“中国不可无帝。”
柳麟锡迟疑片刻后,看着郑永林说道。
“现在,我想,真正最重要的问题是,何人为帝!”
这才是柳麟锡所关心的问题,同样也是民众们所关心的问题。
“这到底是郑永林的想法,还是……”
在道出这句话后,看着若有所思的郑永林,柳麟锡心里不免暗自思量起来,一时间他有些无法探清,到底是谁的意思。
“何人为帝……”
郑永林点点头,而后沉默片刻后。
“以毅庵先生看,方今中国谁可为帝?”
这一声反问,让柳麟锡心头一动,他略思索片刻后,摇摇头。
“我实话告诉你吧,现在的问题,不是谁可为帝,而是大帅何时为帝。”
柳麟锡的一句话,让郑永林笑了起来。
“这一点上,我倒与毅庵先生所见略同!”
至少,在何人为帝的问题上,他同柳麟锡等人的观点是一致的,于是他心底的那一点被人勾起的欲念更炽烈地燃烧,!他不想再绕圈子了,决定开门见山,把自己的意图和盘托出。
“毅庵先生,你先把茶杯放下来,我有件事要对你说。”
郑永林起身,点着一支香烟,浅浅地连抽几口,脑子里在紧张地思考着。柳麟锡望着郑永林少有的皱眉凝思的神态,知道他要说出一番重要的话来,遂不做声,让他自个儿慢慢地思索。又抽了几口烟后,郑永林掐灭了烟,终于开口了:
“毅庵先生,或许,你并不知道,现在国局有了很大的变化,内地诸帅身体日渐衰老,尤以李帅、刘帅为最,如果所料不差的话,也就是最近几个月的事情,而在两人之后却是阿斗,如此一来,其内部即生不稳,北洋以及两江府内,皆有柱梁之士与东北联络,以为将来打算……”
三言两语间,郑永林造出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的参与者颇多,但最让柳麟锡惊讶的是,这件事却一直都瞒着大帅,可几批人却都在朝着一个方向努力着。
“现在,可以说,万事俱备,只差东风了!所以,毅庵先生,我希望你能在明天,把这股风吹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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