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早晚非成祸害!”
李光泽的话声不大,甚至在那雨声中若是不细声的话,根本都听不出来,但却一字不落的传入唐浩然的耳中,一直沉默不语的他这会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
“不是非成祸害,是必成祸害!”
冷哼一声,唐浩然的眉头猛然一挑。
“哼哼,还为府中分忧?分什么忧?没有垦殖公司,总督府不会招民垦荒?即便是招不来百姓,难道我就不会用农垦兵团?”
接连质问之余,唐浩然的心底却涌出一团火意来,对于垦殖公司他并不陌生,或者说有着一定的了解,历史清末民初时,亦曾有垦殖公司的出现。清末直至民国东北三省一直采用招揽垦殖的政策,而相比于将小户垦殖,官府更倾向于大段售出荒地。
在招揽大段的垦殖过程中,官僚、军阀、地主以及资本家组成的垦殖公司,占据东北亿万亩荒地,他们先以低价购得官荒,甚至直接霸荒。随后再将一方方荒地分割成小片,引进关内移民开荒,而移民不过只是租用其地罢了。
虽说为争夺垦殖中极为重要的“招户”,垦殖公司与“开荒地主”之间竞争极为激烈,竞相降低地租,令移民纷纷受益,但这并不能改变垦殖公司对移民多重压榨的现实。
“他们的算盘打得倒是精,按先前的旧例领一垧地不过几两银子,他们领上的几百垧地,招来开垦户,先收上几年的地租,再售出一部分地于开垦户,把其几年所得都榨个干净,再拿着开垦户几年的心血往官府领新地,然后再招开垦户,如此循环下去,这东北的地可不都变成了他们的银子!”
冷嘲中,唐浩然的脑海中浮现出前早先农商部制定多个垦殖草案中的一个,未来的官地领荒将不再像现在这般一垧亦可领,百垧亦可领,而是改为按方,这实际上与临时土地调查局对土地的清丈工作相衬,在临时土地调查局绘制的标准地图比例尺为1公里,而农商部提出的“方”,指的就是一平方公里的“方格”,领垦官荒不少于一方。
而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提出这个草案的人,从一开始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小户排斥出垦荒的行列,受限于财力无法从官府领荒的关内移民,最终只能成为公司的租户,为其垦荒。
这些人……实在是可恨!
更让人觉得的可恨的是,其所打着的名义居然是为政府考虑,大块放荒可避免“劣地、水塘”等损失。这些人的算盘打的到是精明,全是一副公而无私的模样,可这骨子里!
想通其中关联的唐浩然,这会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许多专家官员在那里睁着两眼说瞎话,利益,一切皆因利益使然,他们之所以上瞒下骗,为的不过只是个人的利益。
“大人,现在一切都还来得急,毕竟现在土地交易尚在冻结中,而且官荒登计未完成期间,地方官厅亦不得放领官荒,如果,再晚的话,恐怕也就来不及了!”
注意到大人面上的恼色,李光泽连忙提醒道,
“是啊,现在还来得及是因为他们还没把肉吃到嘴里头!”
点点头唐浩然焉能不知道原因。
“可肉没吃到嘴里头,这些人却早已经想到心里了,以后想要禁,这府中上下,不知会有多少阻力!”
长叹一口气,唐浩然这才发现自己小瞧了国人的智慧,或者说高看了自己制定的规则,或许在朝鲜时,大家伙能够上下一心,是因为在严格实施的法律面前,自己给予了他们足够的利益——企业的分红,足够他们过上极为体面的生活。但人的**却是无止境的,在总督府迁至东北后,他们却在最初的混乱中看到了机会,作为规则制定者的他们的,立即在第一时间开始尝试运用手中的权力为个人的利益服务。
更准确的来说,在朝鲜的时候,这些官员们见识到了规矩的力量,使得他们不敢触碰那道高压线,现在当他们意识到自己就是规则制定者时,自然开始为自己的利益而考虑,而在规则之内,所谓的法律便成了笑话。
意识到府中的官员开始尝试玩起“规则游戏”时,唐浩然心底不禁变得五味杂阵起来,过去他忧于国人做事不讲规则,而当国人开始讲规则的时候,却又把他们的智慧发挥到极致——玩弄起“规则的漏洞”来。更让唐浩然恼怒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无力阻止他们,准确的来说,是不能阻止他们。
七百公司,会涉及到多少公司的职员?多少府中的官员?
也许是几千人,也许是几万人,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些人拿出几千万元投资垦殖公司,为的是那份丰厚的收益,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个道理唐浩然又岂能不懂,若是因为此事,动摇了自己的根基……
一时间眉头紧锁的唐浩然,却是没有了主意,涉及到这么多人如何处置此事?
“大人,其实,这也不是个事!”
意识到大人忧于何处的李光泽连忙开口提醒道。
“肥肉摆在那,谁都想吃,但问题在于,现在谁都没有吃着,这好比桌子上的饭菜,没吃着至多也就是想想,可若是让他们吃着了,再把盘子端走了,那时候才是麻烦事!”
李光泽的提醒让唐浩然思索片刻,先是点头而后又摇头说道。
“崇山,道理虽说是这个道理,可毕竟……”
话声一顿,唐浩然苦笑道。
“这层窗户纸,现在若是捅破了,大家都难看,可若是不捅破,又如何能制止他们?垦殖公司牵涉面太大,而且涉及到的利益太多,现在或许我可以去制止他们,比如接受农商部的那个《宅地法》的方案,任民垦荒,任民登计,表面上看似照顾了小户的利益,可任何政策,只要执行起来都有漏洞,他们既然能找到这个机会,就能在那个办法中弄出另外一个机会来,到时候,我担心啊……”
摇摇头这才是唐浩然真正的担心的地方,现在他们的肉还没吃到,就已经让自己心生顾忌,可若是到了将来,等到他们把肉吃到嘴里,又该如何?
是立即制止?还是加以默认?
“这……”
面对大人的忧虑,李光泽不禁一哑,他于脑海中将那个看似照顾到小户移民的方案过虑一遍,立即看到其中的漏洞,其中没有禁止小户移民领地,亦没有禁止垦殖公司领地,换句话来说,不过只是没有从源头上制止小户移民罢了。
可问题是,那些穷困潦倒的关内移民来到东北后,又岂能与掌握着资源的垦殖公司相抗衡,到最后那亿万亩官荒最终还是落到垦殖公司之手,就如同现在关外近年垦荒大都由“开荒地主”主持一般。
如何能够避免官有荒地悉数落于公司之中?同时又能让普通百姓于东北的垦殖中获利,进而充实东北人口?
来回的踱着步子,一时间,唐浩然竟然也没有办法,此时他第一次真正的考虑的东北垦殖的问题。
“一但放荒势必会导致垦殖公司大规模承领荒地,最终小民势必难收其利,再就是,如果任由几百家垦殖公司垄断垦殖事业,势必又会导致其垄断东北粮食供应,势必又将对未来的粮食统制造成影响,所以,无论如何都必须要避免垦殖公司控制东北的垦殖事业!”
于唇边言道着自己的看法之余,唐浩然又一次走到了桌边,从雪茄盒中取出了一根雪茄烟,默默的点燃雪茄,品味着雪茄的余香,他的眉头紧锁着,东北的土地非但关系到移民实边,充实人口实力的问题,更关系到未来,准确的来说是关系到未来的农村问题,现在的东北有足够的土地提供给关内的无地农民,将数千万关内无地、少地农民迁至东北,不仅可以解决东北人口空虚导致的边防隐患,亦能够解决关内人多地少的困境,有利于未来的国家稳定。
可如何土地大都为垦殖公司掌握的话,政府又如何能主导这一切呢?尤其是将来入主关内之时,难道说政府届时推动移民时,只是告诉鼓动他们到东北做“佃户”吗?
除非……那些土地在将来亦属于国有!而如何能保证耕地如荒地一般维持国有呢?于心底思索中,唐浩然的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时空中那个极为熟悉的名词——农垦兵团!
相比于私营的垦殖公司,规模化由总督府直接组织的农垦兵团的开荒效率无疑更高,而且其开垦的土地全系公地,完全由政府掌握。
建立农垦兵团,同垦殖抢地?这个念头浮现时,唐浩然的眉头微微一扬,超越这个时代百年的见识,总会让他找到问题的解决之道, 于是便回过身来展出笑容,看着李光泽说道。
“崇山,你说如果这些土地完我们自己开垦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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