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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人是小事儿。
现在聚集到钱塘江畔的流民并不是要造反,而是要活路……而且他们又不愿意当军户,因为去东北、西北当军户怎么看都是九死一生。而且也不大愿意去北地当佃户,因为北地人生地不熟的,而且这些佃户也凑不出路费。他们要的,其实就是一条穷而安稳的活路。
因此只要陈德兴能给出这样一条活路,这些流民就不会闹事,什么伸冤,什么永佃,都会变成没影儿的事情。
到时候那些煽动贫民闹事的秀才就没有了掩护,几十个临安府的捕快就能拿下他们了,根本用不着八旅大兵,调动军队只是为了防万一。
给江南贫户们的活路,早就已经预备好了。一家名为“漕运公行”的皇商合营的商行,已经在江都挂牌开张。漕运公行,顾名思义就是做漕运生意的公司,并不是在运河上跑船,而是直接负责运营和修建运河!和后世的收费高速公路差不多,一个是修路收费,一个是修河收费。
所不同的是,漕运公行的买卖更大,业务更加广泛。主营除了运营大运河,还有建筑业和房地产业两大块。
建筑业包括挖掘运河,修缮河道,建设城市和房屋。不仅修运河的买卖是漕运公行的,就连江都城和运河沿线几个大城市的不少工程也会包给漕运公行。
漕运行的房地产买卖自然也是围绕运河展开的。投资重点就是运河沿线重要码头周遭的土地。重要的运河码头附近,自然会发展成商埠,就如同江南运河沿线一样。
实际上,北宋承平之时,中原运河沿岸的大城市比起如今的江南更加繁华。如今天下再次归于太平。运河沿岸的中原之地也极有可能在今后几十年内再现昔日的繁华。漕运行的投资,也能因此获利丰厚。
而陈德兴主张尽快修复大运河的目的也在于加速中原经济的恢复。虽然他的目光已经投向了世界,但也不等于不要中原这块华夏民族起家的根本之地了。
所以这所漕运行,陈德兴已经计划了很久,在平定江南之前就开始谋划了。不过这么一家前所未有的皇商合营的大公行,光是资本金就要超过千万贯。当然不是拍一下脑袋就能开张的。
必须要仔细筹谋,反复准备,还要制定相应的章程。不仅是公行的章程,还有朝廷和公行的之间的合约,一大堆的事情再加上公开招募商股,没有一年半载是根本办不成的。
因此直到如今,漕运公行只是挂了个牌,并没有正式开始运营。而且大运河的修复工程也没有开始――如果包括运河、黄淮、江都和北京在内的四大工已经全面展开的话,那么这次的“伸冤运动”恐怕都不会出现。
……
钱塘江南岸。码头附近,此时已经是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片,望不到边。全都是衣衫破烂,扶老携幼的流民。每个人都伸长了脖子,望着钱塘江的方向,仿佛在等候什么人。所有人的面孔上,都有些忐忑。也有一些期待的神情。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几十个穿着钢甲的近卫军官兵。从钱塘江对岸而来,宣布了大明皇帝陈圣人将会来倾听大家都申诉!
天子亲自出面来接受大家的申诉,这仿佛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前朝的赵官家已经算是比较亲民的了,不过人家也只是和士大夫公天下。太学生伏阙上书的事情经常发生,但是平民百姓向天子请愿申诉,好像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至于再之前的历代天子。也没有听说谁会接受平头百姓的申诉。这位陈圣人的路子,的确有些出人意料。
议论的声音在人群各处响起来了。
“圣人真的会来见咱们这些苦哈哈的农人?”
“应该会吧?刚才那些铁人兵不都说了,圣人要坐船过来,就在船上听咱们诉苦。”
“这下该有活路了吧?”
“一定有活路的!圣人总不会叫咱们去死吧?”
“是啊,那是圣人。不是下面的贪官污吏!要是圣人知道下面的官是怎么害民的,一定不饶他们!”
看来中国人的忠君思维是千年一贯的。所谓官大部分是贪的,皇帝大部分是好的,贪官总是在蒙蔽皇帝,只要皇帝知道了民间疾苦,就一定会出来主持公道。
而对老百姓来说,最大的困难,就是没有办法让皇帝知道真相。所以突然出了陈德兴这么个怪路子的皇帝,肯离开深宫来听穷苦人说话,还真是让人感动。
一时间,正能量就充斥整个钱塘江南岸,所有的穷人都忘记了那些军户兵是谁搞出来的,也不记得是谁制定颁布了允许田主退佃驱佃的法律……
这时,一艘悬挂着金底日月旗的官船出现在了众人视线当中。码头和江岸边上维持秩序的“铁人兵”们突然齐声高呼:“圣人驾到!圣人驾到!”
“万岁!万万岁!”
百姓们也爆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欢呼,仿佛他们在过去一年中所受的委屈,和那个安坐在官船之上的帝王毫无关系。而且那位帝王也毫不知情,只要他一旦知道真相,人民的苦难就会立即结束。
贫民百姓们的呼声传到了立在码头上,已经准备殉道的秀才们的耳朵里。
“哼,现在就喊万岁了!待会儿说不定哭都哭不出来!”
一个定海义门马出身的秀才冷冷地道。他的话仿佛点燃了秀才们心中的义愤,众人的话匣子都打开了。
“且看他怎么办!这可是十几万人请愿啊!要都杀了……血水都能把钱塘江染红!”
“他不敢杀的,一下杀人十几万,江南还不人人义愤,他的大明朝还会长久吗?”
“不杀这里的百姓,他就要杀那些驱佃害民的军户!还要当众杀给百姓们看!”
“对!要当众杀……”
作为这场运动的发起人之一,方克思方四秀才,这会儿只是背着手,目光悠远地看着江面,也不参与秀才们的议论。不过他的嘴角上面,却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因为在他看来,这场“申冤运动”已经胜利了。十几万贫民可以向天子请愿,而且还见到了天子,这事儿本身就个胜利!
这说明老百姓是有权向皇帝老子申冤诉苦的――只要人数够多,皇帝就会接见。
而且,陈德兴肯定不会见完老百姓后就让铁人兵来杀人。皇帝没有那么当的,要杀人就不会让人来临安了。这位陈皇帝既然让大家来了,那就肯定要给些好处。
也就是说,老百姓申冤诉苦是会得到一些好处的!那么,将来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的申冤诉苦……
请愿申诉,其实就是一种闹事的法子!
闹事儿不一定要造反杀人,前宋的时候,太学生、京学生和武学生们就没少闹事儿。要么攻击朝臣,要么弹劾权贵,要么妄议朝政,都是以上书的形式进行,还会在临安的士林清流中发动论战。
一群“无官御史”照样能让当朝宰执丢官,照样能让天子忌惮。
如今士大夫不吃香,没有地方说话了。可是陈德兴却开了让贫民百姓请愿的先例。
这就是胜利!哪怕为此掉了脑袋,也值了!
想到这里,方四秀才方克思忽然大笑三声:“诸位士林同道,今日正是我辈扬名青史之时!诸位不如高歌一曲,以发胸中志气!”
“好!就听恩恪的!”
“恩恪,吾等高歌何曲?”
“高唱大同歌如何?”
“好!”
……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少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悠扬的曲调,高亢的歌声,远远传来,入了陈德兴的耳中。
“有人在唱歌?”陈德兴愣了愣。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唱歌?《陈礼》中没有规定见皇帝老子要唱歌的吧?而且唱得也不是尚未颁布的大明帝国国歌《明王赞》。
“圣人,有人在唱《大同歌》呢。”伺候在陈德兴身边的杨婆儿耳朵尖,居然已经听出歌词大意了。
“《大同歌》?这是……”
“是用《礼记.礼运》的词儿,奴奴也会唱的。”杨婆儿柔声解释道,“也不知什么人给谱得曲,就取名《大同歌》,有些士子们喜欢听,所以上点档次的青楼行首都会唱。”
“唱《大同歌》……”陈德兴当然知道《礼记.礼运》,实际上他自己也是个士大夫!儒家经典他都能背诵,要不然也不会折腾出“复周礼”,后来又“制陈礼”。他搞得那些东西,其实都是上承西周的,比起宋朝的儒学恐怕更接近于孔孟之道。
“他们唱《大同歌》是什么意思?”陈德兴已经敏锐察觉到了不对头的地方。《大同歌》所描述的可是一个非常接近**天堂的理想社会,现在居然有人唱着《大同歌》迎接自己,还是在一场穷人的请愿大会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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