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说着美国人正在极力施压、伦敦第二次海军裁军条约没那么容易签成,这边自己就击落一架美海军水上飞机,朱天森上将的脸当即发黑,不过碍于日本客人在场,他不好发怒,只是怒极反笑:“这下口水战有的打了!”
朱天森上将如此,铃木贯太郎和山本五十六也呆了一呆,不过铃木毕竟是老将,他沉声道:“贵军飞机一定警告过米国人,但米国人却置若罔闻,被击落也理所应当。这里已经是舰队中心了,米国飞机实在是无礼之极。”
铃木是老派作风,山本五十六则缓和的笑了笑,他接着道:“还是看看飞行员是否生还吧,如果能把人救上来,事情应该不难解决。”
山本说救美国飞行员,朱天森却抬头看了看舰桥上风车般转动的‘蝙蝠’,他摇头道:“这种海鸥水上侦察机主要用来拍照的,我们还是收尸好了。”
海鸥水上侦察机飞行员的尸体很快就被虢国号驱逐舰打捞了上来,而此时以二十五节航速尾随航母编队的休斯敦巡洋舰并未发现自己的侦察机被击落。看着驱逐舰打来的信号,朱天森上将对是否现在交还遗体很是犹豫。单独让虢国号驱逐舰离队交还是不妥的,面对美国休斯敦巡洋舰,脱离舰队虢国号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说不定就被对方扣了;无线电通知对方也不妥,演习是要求无线电静默的。
“让虢国号先整理好飞行员遗体吧。”朱天森命令道,而后他又问道:“是谁干的?”
“是安济号!”过来汇报的长宁号舰长谭根少将答道,“他说飞行员本来是想警告的,可不想……。我也就奇怪,美国人的飞机为何没有自闭油箱……”
安济号就是杨仙逸的舰,此人因为是檀香山出身。扯起来居然能与总理扯上亲戚关系。安济号如此,长宁和永宁的舰长则是谭根和司徒璧如,海军中有名的开平帮;安澜和安祯则是福州帮,前者舰长为沈德燮,后者是陈绍宽;至于最后安胜号舰长朱斌侯,他老子是沪上滩有名的造船大王、求新造船厂总办朱志尧。六个舰长除陈绍宽外。其他都是航空兵出身,三个是华侨出身。这些人在外头个个牛气,可在朱天森面前还是服软的,他毕竟是航母舰队的首任舰长。
“奇怪人家油箱做什么,事情已经够麻烦了。”朱天森脸上还是不快,“杨学华平时不是吹嘘他的航空兵军中第一吗,怎么也美国水上飞机都拦不住?看来换装是白换了!”
自昆仑七型双排十四缸一千两百马力发动机研发后,军中飞机就面临着全面的更新换代,以国内几大飞机设计公司的技术积累。新飞机早就设计好了,只等招标。可经济危机中四处都在砍经费,好在数年前就计划好了这次演习,稽疑院这才不情不愿给了一亿(神武二十二年,刚刚接任被刺身亡的第二任总理宋教仁一年的第三任总理穆湘玥为应对美元贬值及黄金法案,接受国家银行建议,宣布华元含金量降低40%,并禁止出口黄金。华元暂时退出金本位),并反复叮嘱:连演习带换机全在里头。花光不要再来了。
“长官,要是老式双翼机,那肯定是拦住了,可……丢他老母!”谭根愤恨的只挠头,这单翼机速度是快,可毕竟滞空升力不如双翼机。美国人几个短促停顿就就将己方战斗机甩开了,再说去年才拿到的新飞机,潜意识里谁舍得用新飞机去撞。
见谭根挠头,朱天森最终做出了决定,他道:“那就命令隶属安济号的定远舰和虢国号一起向美方移交飞行员遗体吧。不过为了舰队保密。移交时间定在明日早上十点,并通知国内。”
“明白了!”谭根点头,一边的参谋长奚定谟却道:“就留定远一艘巡洋舰够不够?亚洲舰队可还有一艘巡洋舰,万一美国人……”
“人都死了,就说是该机在冲入舰队上空的过程中被我们误伤而已。再说按分配每艘航母就两艘巡洋舰,谁愿意为这破事逗留于此,以致无法演习?”朱天森毫不掩饰的要部下直说事件原委,并对将定远留在此处的决定很不满。
“行,早处理早结束。”奚定谟想到隶属安济号的两艘巡洋舰全不参加演习确实不好,只得答应。他说罢又苦笑,“京里那些反对出钱演习的老爷又要闹翻天了。”
奚定谟如此说,朱天森与他对视一眼也是摇头。自军制改革以后,他最大的感触就是海军的敌人不在太平洋,海军的敌人其实在稽疑院。那些喝酒狎妓的狗屁代表击沉的战舰恐怕美国海军要用几百年时间才能追平。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正如奚定谟中将所预测的那样,当击沉美海军侦察飞机的消息传至总理府,进而被通报给了稽疑院,那些之前就反对拨款给海军换飞机搞演习的老爷们就跳脚起来,宋教仁死后从国民党分裂出来的国家社会党(原名为民主社会党,因‘民主’二字不得人心,故改为国家社会党)二号人物张君励当即就大声指责海军一些将领飞扬跋扈、任性妄为,其举止给本就不睦的中美关系火上浇油。张君励如此表态,弄得总参海军办公室的沈鸿烈中将极为狼狈,虽然没有被稽疑院通知质询,可一接到总理府的电话他还是飞快的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沈鸿烈一进门就听到总理穆湘玥的笑声,而后就看见外交尚书王正廷坐在一侧,再一个就是著名的国际闻人杨度。
“见过总理……”沈鸿烈虽只是中将衔,但杨锐却一直将其放在海军办公室的位置上,其职责等同于日本的海军大臣。杨锐确实没看错人,在打造一支以航空兵为主力的远洋海军过程中,他功不可没。
“好了,就不要客气了。正有事找你呢。”本站在厅内的穆湘玥负着手走回了自己的书案。沈鸿烈看着他矮胖臃肿的背影,突然感觉外面的流言确实有些道理:坊间说杨总理身高九尺、不怒而威,乃是杀神降世,所以杀完鞑子杀洋人;宋总理却是额窄颌短、身单福薄,此为破落户投胎,所以上台没两年就家家破落。户户穷困;而当今穆总理长的就很有福气,圆头方脑、面宽体胖,故而一上台经济就大为好转……
没想到自己的脑子居然会打岔,沈鸿烈正责怪间,穆湘玥道:“美国飞机的事情,外交部已经在处置了。按照国际公法,美国飞机带有武器,其不顾阻拦警告硬闯我舰队上方,击落也在情理之中。再说这本就是个意外。捞起来的飞机残骸、击落他的舰载机用弹记录全能说明这一点。不过罗斯福总统真要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蛊惑,那就没法子了。”
穆湘玥官话里带着沪上话的音调,加上他不笑也像笑的脸庞,一席话说下来沈鸿烈就彻底放心了。他正要提及国家社会党那边怎么办时,穆湘玥再道:“这次要你来是说另一个事情的,意大利恐怕数月后就要入侵阿比西尼亚,而国际联盟能做的仅仅是禁运军火,皙子先生认为此事事关国联声誉。如果外交交涉失败,海军很可能要出兵……”
“什么?!”听到‘出兵’二字。沈鸿烈耳朵都竖了起来,人也下意识站起,这是听错了吗?
“成章不要激动,坐下说吧。”见沈鸿烈如此,穆湘玥还有王正廷、杨度都笑了。
“可稽疑院会同意吗?”沈鸿烈自己也笑了。自欧洲大战结束,海军可是十六年没动兵了。没想这边实战演习没完,非洲那边又要出兵了。“这可要花一大笔钱!还有日本海军……,还有英法美等国……”
“美国不是国际联盟的成员,不说东非不是他的势力范围,即便是我们的作为也是符合其国内主流舆论的。而且这次出兵是依照国际联盟章程。阿比西尼亚是国际联盟成员,我们和日本则是常任理事国,出兵是光明正大,目的是为了阻止意大利持强凌弱,并不是要把阿比西尼亚变为我们的保护国、殖民地。
英法那边,只要我们抱着这个目的,出兵他们是不会有意见的。现在欧洲、乃至全世界法西斯主义都极为猖獗,英法之所以不敢动作,一来担心出兵会激怒欧洲以及本国的法西斯,二来担心影响欧洲平衡,三来那地方确实没什么好处,所以我们出兵等于帮了他们一个忙。”
阿比西尼亚远在天边,虽是东非,但已经是欧洲列强的势力范围了,海军出兵除了地理气候,第一个要考虑的就是国际形势,所以穆湘玥把当下的情况与沈鸿烈做了交代。
见沈鸿烈点头,穆湘玥再道,“如果不出意外,中日朝三国海军都会以国联的名义出兵,按外交部的时间表大概是在六月,所以时间非常紧,你只有两个月制定计划,期间阿比西尼亚大使会还有该国皇帝会全力帮忙的。
经费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和意军作战主要是海战,而海军的飞机全部换过了,出兵耗费的仅仅是油料弹药薪资而已。”说到海军换了新飞机,穆湘玥又忍不住堆笑起来,还真是一举两得,省了一亿华元,抠门的稽疑院代表总算能有些安慰。
“总理,这战能打得起来吗?”兴奋过后的沈鸿烈冷静起来,他看了杨度一眼,这才试探着问:“意大利海军主力舰仅有十八万吨,航母就只有一艘水上飞机母舰,而日本主力战舰就有三十万吨,中日航母加起来也超过二十万吨……”
“海军不可能倾巢出动的,总要留一些看家。”穆湘玥道。他说完又看向杨度,只听杨度清咳之后道:“意大利法西斯化已有十多年,国内民众想重建罗马帝国已经想疯了,此时欧洲未完全摆脱经济危机,民众对墨索里尼也逐渐不满,所以墨索里尼也乐得用罗马梦麻痹意人、操持国权。吞并阿比西尼亚之事绝不是临时起意,十年前意国对此就做了准备,现在再被德国总理戈林一刺激。此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赢了,墨索里尼继续执政,要是输了,那他可就要被下一任独裁者吊死……”
在欧十多年,杨度不但是国际通,还被人称为东亚外交部长;而意气风发的职位、优越安逸的生活、不吸鴉片的晚年。使他比历史更为长寿。对于墨索里尼法西斯政权他看得很透——浮夸的意大利人不愿接受欧洲战争后的损失、也不承认意大利已经衰弱的事实,非要装出一副体面人家、世界列强的姿态,这便使得国内民众狂热、经济混乱、政治**。想当年大清都可以对意大利说‘不’,那大中华更能团结盟友,维护国际联盟声望、保卫世界和平了。
花了十多分钟,明白出兵要义的沈鸿烈兴便冲冲离了文渊阁,他这边一走外交尚书王正廷笑了笑却道:“总理啊,这么一来我们和意大利、和德国的邦交……”
“那也没办法。”穆湘玥似乎想严肃,可他就是严肃不起来。“儒堂啊,防微杜渐啊!这次要是让国际联盟破了产,那以后怎么办?”
他一说以后,王正廷也严肃起来。大中华国的元老们谁都不忌讳,唯独对美国最是提防。以国际联盟的名义帮成员国阿比西尼亚主持正义,不说能在国际上赢得好名声,还能缓解国际上、特别是美国流行的****论——看吧!中日即便强大,所做的也仅仅是恪守正义、维护和平。并不如白人传说的那样是灾祸,这事情根本就是一次国家级广告。
“竟成。真的就是为了…打一次广告?”王正廷想着打广告的时候,躺在病床上的章太炎也如是说。此时的他面上罩着一块白纱布,眼睛下方突兀的隆起,声音不但虚弱且瓮声瓮气——和其他因青霉素延寿的人不同,他的鼻窦癌发现的太晚,现在能做的也是尽人事而已。
“嗯。”杨锐和王季同站在一侧。肃穆而悲痛。从含章开始,熟悉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去,当年一起革命的人也就只剩下自己、宪鬯、还有虞自勋了。
“意大利想吞并非洲阿比西尼亚,英法掣肘太多无法阻止,我们是国际联盟常任理事国。依照盟约有义务出面制止其恶行。这么做一来维护国际联盟声誉,二来给自己打个广告,三来就是……,三来就是为长远打算,万一太平洋有事,国际联盟即便不能阻止,也能让美国有一个不义名声。美国现在……”
几十年了,杨锐还是改不了处事不讨巧、一板一眼的风格,章太炎没病说说这些也罢,现在这种地步了,还实话实说让他走的不放心,是以身边的王季同偷偷的拉了他一把,他的话语就此停住了。
“嗯……”良久良久之后,章太炎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辗转传来,“好,竟成,你想的最远…最妥当,我没什么不放心……”
“国公大人,太炎大人最好不要想事情。”章太炎迷迷糊糊说话时,一边的太医见他情况明显不好,就硬着头皮上来劝告。
“知道了。”杨锐自己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脸上全是无奈。他看着梦呓般的章太炎,问道:“怎么样了,枚叔这是……”他忽然甩了一下头,直接问太医道:“病人还能活多久?”
“回国公大人:春夏之交天气多变,若是能熬过这两个月,那这一关就过去了。”太医低着脑袋,不太敢直说实情,只好把事情往后退。
“竟成,出去说吧。让枚叔休息一会。”见章太炎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完全没有,王季同当下建议道。他虽比章太炎小六岁,可六十岁的年纪生老病死也算见得多了。
王季同说出去,杨锐便抬步出了里间,外面章太炎的妻儿、女儿、女婿,还有他的学生全聚在一块,见两人出来鞠躬之后不少人就避让了。不过杨锐不想在屋子里呆,他宽慰汤国梨几句后就与王季同走到了花园。
与气氛压抑的屋内相比,花开满园、绿意盎然的花园只让人神情一振。见着杨锐居然伸了个懒腰,王季同看着他摇头道:“竟成你怎么就不老呢?”
“不老?”没想到王季同会说这个,杨锐笑道:“怎么叫不老。再说事情未了,让我怎么老?”
一句‘事情未了’让王季同再次摇头。杨锐虽不再是总理,对政事也不关心。但至始至终都在筹备对美之战,他是相信美国人一定会打过来的,并且相信中日朝联军一定能在他的指挥下赢得战争,所以没办法老。如此执拗于对美之战,若不是了解他,王季同真要以为他已经疯了。
“别这么看着我。”杨锐对王季同的反应有些不满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罗斯福一定会借这次击落美机事件通过第二次卡尔文森海军法案的。这可不是前一次只把条约内没造完的吨位补足,根据确切情报,美国人这次总共要造大小一百五十万吨舰艇,其中大黄蜂级航母要造六艘。如此一来,美国海军就有十二艘航母,里面只有突击者号小一些,其他都在两万吨以上。
我们呢,除了自己的六艘外。日本人那边就只有天城、赤城、苍龙三舰可用,即便加上不好用的龙骧,也就只有十艘;而且,美国人还会一直这么造下去,直到我们举手投降为止。反正啊,我们没他有钱,军备竞赛是耗不过他的。”
“竟成的意思是要开战了?”王季同听闻时局,心思也从刚才的哀愁中挣脱出来。毕竟人总难逃一死,活着的人必须好好计划将来。
“我闻到了战争的味道。”杨锐举手摘下一枝满是花朵的山桃枝。手指像刀一般将上面的花朵削落。“六年英镑前崩盘后,这个世界就无主了。本来英国人是想让美国接手这个世界,而他们作为代理人,但美国人却退了回去。
这几年看下来,不是美国人不想接手,而是嫌弃接手的成本太高。不想靠一己之力支撑,所以他们总是会重新回来的,战争就是回来的一个途径。你看德国,内乱之后不是开始扩军了吗?他们一旦扩军,最终就要挑起第二次世界战争。我们这次出兵打意大利。其中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打击德国,意大利如果陷入了混乱,那他们是否有信心开战就要犹豫了。”
虽然一直在提防德国走回老路,可国社党党魁斯特拉赛被暗杀后,戈林还是出任德国总理,他虽没有希特勒的口才,但早被**吓破胆的容克和资本主们已将其看作带领德国逃脱沙皇俄国命运的唯一救星;并且,不听劝告的英国也想与德国签订正式海军条约,准备彻底解除德国的凡尔赛枷锁,好使其制衡法国,同时遏制苏联。
“就不能让欧洲再打一次,然后和上一次结束?”国际情报王季同也是看的,不过他老是觉得杨锐的思路存在问题。
“不能。”杨锐则对自己的思路越来越坚信,“一旦美国出来,那不管我们和她是不是盟友,下一个、下下一个倒下的就是我们。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美国永远缩在美洲,然后以这次经济危机为契机,让她逐渐衰弱下去、孤立下去。最好不开战,开战就要让他输的心服口服——不光是军事上输,还要在道义上,我指的是基督教的道义上输。如果美国人战后觉得这是一场不义之战,完全是军火商怂恿所致,那他们所谓的昭昭天命就要崩溃了。”
“那德国呢?现在德国人希望联合我们一直敌对苏联,而美国又是反对**的,英法私底下也支持沙皇复辟,这样的话……”王季同再说另一种可能。
“那就更不可能了。”杨锐道,“沙皇再弱也是沙皇,他会永远站在欧洲一边敌对我们。其实布尔什维克俄国根本是一个外强中干的国家、外荏内厉。布尔什维克知道,一旦外战引起内乱,自己是不会有好下场的,所以遇事常常忍气吞声。
以前他们像个臭虫,不打他他就天天在边境上切香肠,今天占一点明天又切一点,真要一巴掌狠狠拍下去,他除了放屁之外绝无他策,所以北庭和外东北那边我的命令就是一旦苏军犯境挑衅,那就当作世界大战来打,不要怕事情闹大。我们打输仅仅是下台,他们打输那是死无葬身之地。还是让俄国这么一直下去吧,对我们而言,这个国家彻底腐烂发臭才是最有利的,那时候即便沙皇接手,俄国也不可能再是俄国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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