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商议义和团的时候,已经回到银安殿的杨锐也在看那一份合众国公定船舶租费率,从两千五百吨以上商船七百美元的每月租价,看到八千吨以上商船的六百美元。这价钱着实是高,可是价虽高,却没有商家肯租,现在协约国弹药缺、物资缺、粮食更缺,实际运价要比租船的收益高不少。
运价既然如此高昂,美国人也开始准备大规模造船,只是仓促间就是连造铁船还是造木船这个简单问题,船舶院都不能确定,所以庞大的造船计划只还在纸面上,并不能马上付诸实施。如此看来,即便到战争结束,美国人也造不了多少船。现在对中日航运公司威胁最大的,还是美国国内的河运船只,为应付商船不足的局面,美国战时船舶院决定先从国内河运船只中抽调千吨以上的货船用于海运,以目前的数据看,这样可征调五百六十余艘河运船,计两百三十万吨。
原有的两百万吨,租借荷兰以及其他国家的船只六十万吨,加上河运船两百三十万吨,短短几个月,美国人就组织了一支近五百万吨的商船队,立即超过了中日两国任一一个国家的商船拥有量。现在,全世界的商船尽在英美中日四国手中,英美是老船多,基数大;而中日是造船多,下水快。今年是英美一千一百万吨对比中日的八百多万吨,但每年随着英国商船的消耗和中日商船的下水,明年年底将是英美六百万吨对中日的一千一百万吨,这便是中日控制运价的时候,可惜的是,这已经接近战争的尾声了。
以美国船舶院的计划看,到后年或大后年,美国商船拥有量将达到一千两百万吨。与之对应的是,美国造船厂从之前的六十一家扩大到三百四十一家,下水滑道曾至一千两百余条。而从现在开始,到明年年底战争结束。商情局、工部、航运公司终于给出了具体的航运收入预测,即,今年的航运收入高达六十亿华元;明年,如果战争持续到年底的话。那么因为中日控制了全世界商船的七成,航运收入也不会低于六十亿华元;
后年,战争结束,自己手上的五百五十万吨商船,以及在日本订造的二百五十万吨。八百万吨商船可以销售六百万吨给英国――他是航运大国,现在被德国潜艇打得片船不留,即便战争结束,也还是要购入商船以充实商船队的。这六百万吨商船折价销售,预计能卖到三百华元一吨,这里又是十八亿华元,当然,毕竟战争结束,价格可能会更低,但不管低多少。总是一笔十亿以上的收入。
今明两年航运收入共计一百二十亿华元,也就是六十亿美元,十五亿英镑,并不算多;再加上有一个日本分钱,户部给出的结果是,这一百二十亿,中国能拿到八十三亿,日本拿三十七亿;加上之前的十二亿,中日各分得其中的七亿和五亿,也就是说。两国这一次航运合伙,中日分别收入九十亿和四十二亿。
以商船成本五百华元每吨造价计,八百四十万吨商船的成本为四十二亿华元,再减去分摊后的营运成本。航运真正的盈利大概在四十五亿华元左右;如果那六百万吨商船能卖到十八亿华元,那航运的收入将为六十三亿华元。
航运如此,钢铁四年累计下来利润为三十一亿,造船十一亿,硝酸八亿,钨砂七亿。军火六亿,再算上飞机、汽车、皮革、药品、猪鬃等物品的两亿四千万,一场欧战下来,共盈利一百二十八亿四千万华元。
杨锐将这个数反复算了几遍,最后确定自己没有加错,看到这么多钱,一晚上没睡着觉。不然让他忧虑的是,这一百二十八亿中,除了像药品、猪鬃、钨砂、一部分军火收取黄金外,其余的一百多亿,除了非造船用的五百吨钢铁收了白银外,剩余九十多亿收的全是英美纸币,预计英镑占其中的四成,美元占其中的六成,法郎只占很少的部分。
虽然是金本位时代,可现在欧战各国都禁止黄金外流,美国宣战后也禁止黄金外流,是以钱全是纸币。
带着对纸币的怨念,杨锐第二天一上班就把户部商部虞辉祖、杜亚泉,还有国家银行的张坤召集了过来,一开口便道:“我不想收太多纸币,想想办法,多弄些黄金来!”
杨锐对黄金的偏好大家是知道的,户部和商部已经想尽一切办法收取黄金了,可即便如此,现在国库也不到一千五百吨黄金。负责卖货的杜亚泉苦笑道:“竟成,这欧洲现在就法国人黄金多一些,可他是扣死不放;美国那边之前是可以兑换黄金的,可问题是他对德国宣战之后就停止黄金外流了,黄金这东西,总不能明抢吧。”
“那抢也要抢一些来。”杨锐说道,“除了飞机、汽车、拖拉机这些东西,其他那些不可缺少的原料,总能收来一些黄金吧?一亿华元就是七十五吨黄金,现在卖了那么多货,怎么连二十亿华元的黄金储备都不到。”
杨锐用销售额来推定黄金储备,虞辉祖失笑道,“竟成,全世界即便算上民间的黄金,也就只有一万五千吨左右[ 注:],我们能从无到有,弄到一千四百余吨已经是运气了。”
“可美国人弄到的更多。”杨锐似乎有些无理取闹,“大家都是卖货的,你们想想办法吧。今年开始发行金圆,我们需要更多的黄金。还有白银,现在别看他价格高,可再高也没黄金来换,还是尽早抛掉为妙。”
欧战后国内白银也剧增,预计战后将有三十亿两,再加上收来的九十多亿纸币,这些都是尽早用掉的热钱。白银不用说,大家心中有概念,一旦中国转为金本位,那全世界就剩墨西哥和印度使用白银,银价必定大跌;而美元和英镑,以1933年世界经济危机下美元贬值为终点,还有十五年的保质期,到时候没用完。那可就要贬值大半了。
三十亿两白银,加上九十多亿外汇,除去用于国内的部分,为了防止通货膨胀。另外一百多亿要在十五年内花光,这是一年要花七八亿的节奏,可以现在每年贸易逆差不到两亿华元的现状,这些钱什么时候能花完?也许可以买机器,可中国需要那么多机器吗?拖拉机、汽车、发动机、飞机。这些都可以自己造,中国需要的只是机床和各项技术,可即便如此,也还是不知道买什么好。
既然黄金储备不能提高,那接下来讨论的事情就是热钱的处理。三十亿两白银是原有以及这四年民间挣的,其他一百二十八亿华元则是政府挣的,将白银换算成华元,这就有一百七十亿。除国内流通需要五十亿华元外,剩余一百二十亿都是热钱,还好这些钱基本控制在政府手中。不像后世那般大部分为民间公司所有,不得不在国内结汇兑换等值人民币,造成人民币急剧贬值,最后只得靠房地产市场将其‘消化’。
这一百二十亿热钱现在可以看作国家的海外投资,只是这投资只有十五年的保鲜期,十五年一过,那如果持有的还是现金,就要大规模缩水贬值了;可如果将其变成海外资产,那二战会怎么打?一旦被美国盯上,那就会像德国现在这般。高达十三亿英镑的海外资产变成了英法美等国的盘中餐。
并不像杨锐这般了解今后的历史大势,虞辉祖、杜亚泉、张坤等人都不把花钱当回事,杜亚泉就道:“竟成,这花钱不少问题啊。你不是要农业科学化、交通便利化、教育普及化吗,我们索性不要收税了,休养生息十年,这十年就用这一百二十亿,一年花十二亿……”
杜亚泉确实不懂金融,他这么说不光是杨锐。虞辉祖和张坤都是摇头,还好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只说了一半便停下了。虞辉祖道:“开国时,全国国民生产总值大约为八十亿两,到去年,应为一百零五亿两了,年增长率为百分之五。以此速度,十年内,减去出口所得,平均每年增加的货币供应量大概在两到三亿,这样产出和货币才相吻合,并不会引起通货膨胀。可问题是,这一百二十亿不是一年花完,所以每年手上都有一大笔闲钱,这笔钱若只放在手上,不能活用,那损失还是不小的。”
“年增长率百分之五太低,还是调整为百分之七吧。”杨锐说道。“但粮价以及其他生活必需品的价格要控制,连大蒜也不能漏了。”
不知道什么是‘蒜你狠’的虞辉祖等人有些赫然,但既然杨锐说了每年GDP增长定为百分之七,那就定为百分之七,虽然现在是金银实物本位时代而非想印就印的法币时代,可手上有的是外汇,增长不够可由政府固定投资拉动。
“农部和工部不是需要钱吗?”杜亚泉再献第二策,“农业十五亩耕地,每亩二两,这里就是四十亿华元了;还有运部,不是说要修全国交通网吗,这就是三十八亿两,约合五十亿华元,这里就九十亿了,其他再投资一些,这些一百多亿很快就会花光的。”
杜亚泉此计说罢,虞辉祖抚须笑道:“秋帆,要是真这么简单就好了。这一百二十亿,除了每年可按比例的投资于固定资产,比如修交通网外,其余的只能花在国外,而不是在国内。交通网三十八亿两是我们自己修的价钱,若是换成洋人修,那造价估计要翻倍了,这钱真要这么花,那就是糟蹋了。
至于农业的那四十亿,这只是数字游戏罢了,年初贷出去的钱,年末收粮食的时候就会收回来,这其实只是农具、种子、肥料赊销,银行居中为农民担保罢了。只要纸币有信用保证,根本就不要多少钱,到后来农民越来越有钱,那也就无所谓什么贷款不贷款了。我现在倒觉得,地主老财们窖藏金银倒是一种避免通货膨胀的办法。”
虞辉祖说笑,张坤则道,“这笔钱不管怎么花,都有一大部分会呆滞在账目上,毫无去处。最好的办法还是进行海外投资,不过这又涉及到对外干涉了,我国海军必要重振。若海军有困难,那便只有购买英美法等国国债,这样可旱涝保收。”
国债一词让杨锐起鸡皮疙瘩。后世那几万亿不都买美国人国债了吗。借钱的是孙子,欠钱的是爷爷,纵使现在是实物货币,这事情他也不想干。
“还是成立国际投资公司运作这笔钱吧。原则是:对外可以做一些短平快的投资生意。但超过十五年期的金融性投资要极力避免;大规模投资到国外,不但要必须注意当地风险和期限,非金融性投资,还要将回收期定在二十年以内;再就是手上的白银贬值最快,这是第一要花出去的。美元和英镑也要在十年内全部花出去;实在花不出去,那就换成实物资产,但投资地点还是选在南洋一带为好,比如橡胶和锡矿,或是其他其他什么资产,都可以投资。
杨锐纲领性的阐述这些钱使用要注意的问题,说完再道:“这些都只是保值的办法,国内的建设需要钱,可像交通、农业、工业,这些虽然需要用到这笔钱。可用的不多。交通网五十亿华元,投资三十亿华元便可自行运转,还有国内税收支持,根本不需要另外多花钱;农业也是如此,主要是启动资金难,只要能有一定资金带动其走入正循环,后面的事情水到渠成;
再就是工业,我们现在对外要购买的,也就是机床而已,现在全世界的机床产值也就一亿美元出头。减去自用,能出口的也就是三四千万美元,这点真不够我们花的。即使加上高炉、水压机这种大型设备,我们也花不了多少钱。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买那么多机床回来,造出的东西卖给谁?总不能政府掏钱买,然后送给百姓用吧。决定工业规模的是市场,而不是资金。不过倒是可以贷款给一些我们吃得住的国家,让他们购买我们的工业产品,不过他们要有一些可靠的抵押物。”
杨锐说到这里立即想到了中亚那两个汗国和波斯。这几个国家因为有抵押物――天然气、石油,是可以放心放贷的;还有苏联也可以放贷,就不知道斯大林同志拿什么来做抵押。
领袖微微的走了一下神,但他的十五年二十年之说只让虞辉祖和张坤心中一震。以他们对杨锐的了解,这可不是随意说的数字,这怎么看都是十五年后国际金融界将发生剧变的预测,所以十五年内现金务必要花光;而非金融性资产投资定在二十年以内,什么会危及中国的非金融性投资?想到最后那句投资南洋,虞辉祖和张坤猛然想到德国那些被没收的海外资产,脑子懵的一下:难道二十年后又有大战?
虞辉祖和张坤发懵的时候,杨锐正好在想斯大林同志,他们两懵完的时候他也正好想完。
“我看这些钱要花还是花在这几个方面吧。”杨锐道,“一是购买或投资各种资源。比如镍矿,全在加拿大被英国控制,等欧战结束后价格跌回到以前,看看是否能大量买进;石油也是如此,现在价格每桶要四美元,战前可只要一点四美元一桶。国内建立盐穴储存库,以现在全世界年产三亿吨石油看,只要能放得下,每年买进几千万也无不可;还有就是智力铜矿、印度独居石、非洲铀矿,工部还有实验室可以罗列一张表单出来,看看那些东西值得买的,只要有价值,就将其买下来。
这是物,再就是人。学部做的计划是每年外派留学生四千人,每年一千万两,我看可以增加,前提是国外有那么学校可以就读,若是一年外派五万名留学生,那就需要一亿美圆了;这是只是学生,其实留学可以不限于学生,国内的技工、教员、工厂主、商贩、乃至青楼**,只要他们不是去玩……”
杨锐说到这里忽然笑道,“其实真去玩我们也管不了,反正出国全世界转一圈,对他们的学识有帮助,回来后能切实的将所见所得所学用于国内,那就可以让他们出去看看,还是叫做商务考察为好。全国各行各业,最少也有几十万人,就算出去一半,一千五百美元一位,那也是三四亿美元;还有那些儒生,不是死抱着孔子不放吗,也可以派一些胆大的出去,看看外面是怎么样一个世界。
除了派出去,还可以请进来。美国既然宣战,德国战败只是时间问题,整个欧洲的钱都打光了。我们有外汇,那就可以请那些有技术、有才干的人进来,或到学校、或到工厂。不过这主要是科技人才,社科人才就不必请了。
再就是科学研究是极为烧钱的,我们不但实验室要加大投入,还要在全世界聘请知名学者、教授前来中国做研究。荣誉是他们的,但科技成果和他带的那些学生则是我们的。世界上那么多天才,总是因为现实窘迫,不得不苟活于世,那我们就给他们一个机会吧。”
似乎说到了兴奋处,杨锐道:“索性这笔钱拿出一半或者三分之一当作科研基金。洋人不是有一个炸药奖吗,那我们也设一个奖,奖金额度、影响力,都要超过那个炸药奖。至于刚才说的聘请全世界人才,可以沪上、南京、杭州为中心,彻底改造三地城市设施,建立超大规模的研究院,设立各种实验室,再高薪高酬聘请欧美人才。哪个谁,叫什么特斯拉的,这种花钱如流水的人,可以请进来了。”
杨锐越说越远,记录的李子龙笔端如飞,好在他的畅想不一会就结束了。听闻他长篇大论的虞辉祖好半响才道:“竟成,这也就是派各行各业出国考察费钱,再就是全世界请洋人费钱,其他的都不怎么花钱啊。成立国际投资公司后,这笔钱一定是增值的,以年息四厘计算,那一年就有近五亿华元利息。我看可以先按照你的思路,另外再召开扩大会议,看看还没有其他花钱的办法。再有,中亚那边怎么办,欧洲停战后我们要和俄国人打仗吗?”
“那边啊……”杨锐思绪不由从特斯拉身上飘到了哈萨克斯坦,“能不打就不打,但想来是要打的。”
“那边要打起来军费要花多少钱?”虞辉祖再问。
“现在有钱,那西域铁路可接着修复线,还有占领中亚后,出阿拉山口,要修一条绕过咸海,长达三千两百多公里通往波斯德黑兰的铁路。对了!忘记说移民也是用钱大头,按照俄国以前移民西伯利亚看,每户沿路免食宿车票,到了地方还给安家费一百卢布、外加一对公牛、种子、农具,每户大概需要五百华元,我们就不要发耕牛了,发拖拉机便好。若移民五百万,则需二十五亿华元。”杨锐答非所问。
杨锐贸然出来一个移民五百万,虞辉祖吓了一跳,他道,“这五百万就光西北一地,还是包括东北和外东北?”
“当然就西北一地。”杨锐道。“不说中亚,就说整个西域省汉人几乎没有,不移民还能怎么?五百万人我都还嫌少,最好能有一千万人填过去。别担心那边没地,那边地多的很,与其在关内饿死,那还不如去那边享福。”
“可百姓刚分了地,他们愿意去吗?”杜亚泉不想移民计划这么庞大,吓了一跳。
“分了地又能有多少?不说有些地方还要退田还林、退田还湖、建设水库,就是那些分地的,也只是比以前过的好那么一点点而已,很多地方还是吃不饱饭、穿不上衣服。百姓真要过上小康日子,还得移民关外。西北是比东北远,可那边我们可以免三十年税,还准许他们使劲生孩子,反正啊……”杨锐大手一挥,“我不管,各地农会下指标也好,抽签也好,那些穷的没裤子的农户,都给我报上来,全部移民西北,这事情,就算我独断一会。”(未完待续。)
PS: 注:《货币论.下卷 货币的应用理论 》 - (英)凯恩斯著 1986。P2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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