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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朱尔典拿着手帕擦汗水的时候,完全明白他深意的日本公使伊集院彦吉便出声赞同道:“是的,朱尔典先生的担心正是我的担心。革命军正在抓捕皇室成员。我相信,哪怕是革命,皇室成员还是要受到优待的,皇帝陛下为这个国家做出的一切,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目共睹……”
伊集院彦吉还没有说完,法国公司马士理就嘲讽道:“这个国家之所以会这样,和皇帝陛下有莫大的关系。朱尔典先生,有些皇族成员如果是在法国,那早就上了断头台了!复兴会向来都喜欢先审判,再处决,我们可以质疑审判,但不能质疑处决。”
虽经多次反复,法国依然是共和国,既然是共和国,那么对于贵族自然就没有什么好感。马士理的话语让朱尔典有些难堪,不过这种难堪立刻被俄国公使扩索维茨给打断了,“先生们,和一群野蛮人没有谈文明的必要,我们根本不必要为此煞费苦心。现在我们最应该要做的事情就是问问复兴会能给我们什么,如果可能的话,俄国希望能把蒙古从这些野蛮人的手里解救出来,我希望大家对此不会反对。”
廓索维茨的话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不过,美国人听闻蒙古要被解救,连忙道:“先生们,按照北京议定书和门户开放原则,我们必要维护这个国家的领土完整,一旦这个国家的疆土割让出去,那么排外情绪将会再一次高涨。按照我所得到的消息……”卫理拿着国务院刚刚来的训令。道:“复兴会在全国已经有三十多万军队,除了朱尔典先生说的沪上那部分,他们在全国各个省都有自己的军队。并且弹药充足……如果我们都割让一块领土的话,那么全国就会大乱。美国不希望看到一个混乱的中国,我相信大家也不希望。”
“我想大家都误会我的意思了,”廓索维茨解释道,“俄国对中国并没有领土要求,我们希望的是蒙古人能**组成一个自己的国家。”说道这里他再看了一眼伊集院彦吉,再解释道:“我要再次说明的是。这个新的国家并不包括内蒙古以及东蒙。”
“中国人应该是承认各国的既得利益和保护各国在各地侨民的安全。以前签订的条约他们必须全部承认,借款也同样如此。”德国公使雷克司强调道,“如果不承认借款。那么德国将不会承认复兴会为交战团体,更不会承认由他们组建的新的政府。”
看着德国人再一次强调着承认借款,马士理就大笑,他最喜欢看德国人掉到坑里:“公使先生。复兴会在去年就表示不会再承认那些和围剿战争有关的借款和条约。我想德国应该再一次组织远征,才能讨回那笔不该付出的钱,当然,如果德**队还能调得过来的话。”
“如果中国人不承认借款,那么德国将保留开战的权利!”雷克司被嘲笑之后大怒,握起的拳头重重的挥舞了一下。
看着会谈越来越偏离主题,在一边的朱尔典很是无可奈何。而在使馆区外,正阳门宗人府内等待和各国公使会面的谢缵泰心平气和。对于马上就要占领全国的复兴会。洋人们不会那么轻易就承认它为交战团体的,因为只要一承认。那么吴淞口的军火船就可以进港,整个长江下游将被复兴会牢牢控制,等那时候大事已定,他们接下来要面对就是承认新政府了。中国政权更替,这些比猴还精的洋人不会乘此良机捞上一笔,那就不是洋人。
“先生,我们应该答应他们吗?”雷以镇问道,占领北京之后,他的司令部就搬过来了。他问的是洋人会谈的那个前提条件。
“不!不能一开始才答应。按照国际法,只有承认我们是交战团体,我们才有对控制区内所有外侨生命财产负责任的义务。洋人这是要给我们下马威,既不承认我们,又要我们担义务,这事情如果答应,以后再和他们谈判会更麻烦的。”北京涉及到洋人公使,所以现在谢缵泰是北京总负责人,他解释完洋人的图谋,心中还是忐忑,便追问着雷以镇:“以镇啊,现在除了日俄美三国,欧洲各国都不可能派兵到中国来的,而日俄美,美国和俄国我们正在谈判,只有日本竟成不想让步,所有一时间没有办法。你是从关外来的,如果日本派兵到沈阳,我们能拦得住吗?”
“只要不是日俄大战那样规模的战争,那么我们完全有把握拦住日本。”雷以镇很是自信的说道,“东北的部队虽然抽调了不少入关,但是那边练了八年兵,不是关内能比较的。”
“日俄大战的规模?”谢缵泰不放心的问道。
“嗯,就是说日本派出三十万左右军队,我们才会处于劣势。重安先生,听说日本人在日俄战争的时候欠了不少钱,日本人现在这么穷,不可能再派出这么多军队吧?”雷以镇道。
“不是不可能……”谢缵泰摇着头,雷以镇是军人,对于外交和政治并不了解,但他还是希望他以后考虑问题能全面些,“以镇啊,现在列国打战都是借债打战,有些借内债,有些借外债,没有那个国家是存钱打战。这借债打战,打输了是百姓还,打赢了是战败者还,所以开战不是自己有没有钱的问题,而是有没有人放债的问题。
日本当初是靠借债打战的,俄国当初也是靠借债打战,真要日本再开战,只要有人支持他,会给它放贷,那它就敢铤而走险,因为只要赢了,这债就不是它的债,而是我们的债了。你说,日本人会认为打不过我们吗?那些放贷的人会认为他们打不过我们吗?”
谢缵泰的说法只让雷以镇心中一寒,他下意识的点头道:“没有人会相信日本会打不过我们……也就是说……也就是说。只要日本想开战,自然会有人借钱给他!!”
“正是如此!所以说日本没钱就不会开战的人根本就在痴人说梦。日本在俄国人身上拿不到赔款,在中国这边也会拿不到赔款吗?”谢缵泰道:“日本开战根本不会看自己有没有钱。关键是看中国能承受多少债务。如果我们只能还十亿两,那么日本就能借到十亿两,如果能还得起二十亿两,那么他们就能借到二十亿两。仔细说起来,这只是债务转嫁而已,不过以日本人的性子,它只希望少借债。但不是不借债。现在对日本最不利的是美国人被我们拉到东北来了,还有就是这对他们来说是一场没有准备的战争,不过说他们没准备也不完全对。日本一向处心积虑的想再和俄国人开战,只是这几年日俄关系缓和,动员的度要慢下来。”
“重安先生,那东北不就危险了吗?”雷以镇沉思的时候。政委范安急问道。之前占领北京的欣喜被日本开战这一瓢冷水浇的精光。
“这正是我们一定要抓住光绪的原因,一旦我们不是交战团体,只是国家的叛乱,那么在光绪或者现任政府的邀请下,日本就有名正言顺的出兵借口。不过现在沈阳已经被我们占领了,光绪还有王公大臣大都在我们手里,日本人已经难以找到说服国内国会的借口了;再就是我们的人正在和美国和俄国谈判,只要他们会支持我们。那么这场战即便是打,也不会大打。”谢缵泰说着话。脑子却一直想着在虞自勋和陈去病,他们要是谈好了,那东北那边就无忧了。
衙门里的一时间无语的时候,门外面忽然有人喊报告,而后是一个弱弱的文人站在门口,大声的问道:“以镇!是你吗?”
雷以镇闻声猛然站起,快步过去,“孑民先生!孑民先生!!”他抓着蔡元培的手高兴大喊道,心中说不出的高兴。
“哎!早年我怎么就没看出以镇你能有此大将之才呢?还是竟成有眼光啊!”蔡元培也反握着他的手使劲摇晃,一边摇晃一边高兴的说道。
雷以镇失态,屋子里的范安还有谢缵泰都站了起来,谢缵泰早前就和蔡元培认识了,他上前拱手道:“孑民先生,昔日杭州一别,真是别来无恙啊!”
谢缵泰说完,旁边一身军装的范安则敬礼道:“第2军政委范安,进过孑民先生!”
看着谢缵泰和范安过来见礼,蔡元培虽然认识谢缵泰,但还是把雷以镇的手放开,对两人回礼,而后感慨道:“了不起啊!了不起啊!以前一直在想,革命成功只要能让我在有生之年看到,我就心满意足了。想不到今天就……今天就……”蔡元培说得激动,声音凝噎,忽然就落下泪来,“当初可都怪我太轻敌啊!!要不然……要不然……”
蔡元培一哭,雷以镇的鼻子也有些酸,而当时身处杭州的谢缵泰也是万般惆怅,只有范安有些尴尬的站立当场,不过他也机灵,忙着出去让人给蔡元培准备早饭。
蔡元培是从地安门巡警总厅的牢房里放出来的,昨天入睡的早,半夜时被枪炮声惊醒,大半个晚上他都在猜测这外面到底是北洋兵变还是洋人再次攻打京城,却万万没想到是自己人打过来了。只等特别救援队打开牢门的,自报是复兴军的时候,他都没有反应过来。最后出到外面,看着街面上那熟悉的花花绿绿军装和复兴军军旗,他才明白真的是复兴军占领了北京,这真是做梦啊!
范安出去叫人准备早饭的时候,4师的师长张昌国跑了过来:“政委,狗日的把一个王公给弄到了公使馆了,怎么办?”
在张昌国嘴里,狗日的就是日本,范安闻言道:“不是把那些王公贝勒都看好了吗?你怎么现在跑了一个王公?”
“哎呀!底下的几个大头兵被他们给骗了!那肃亲王善耆居然找了个差不多长相的替身,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张昌国拍着大腿说道。他是少有上别人的当的。而且班排长都有一副扑克牌,五十四张牌就是五十四张通缉令,可在夜里。看人是难以仔细的。
“肃亲王善耆?这……这可是方块2啊!”范安这下也着急了,扑克牌的大小鬼是光绪和隆裕,接下来的四个2依次是载沣、载涛、载洵,再就是这个肃亲王善耆,可不想他却跑了。他急问,“你怎么知道他去了日本使馆?”
“是他府上的人说的,本来就有个叫川岛的日本浪人住在他府上。这掉包计就是那日本人想出来的。后来又来了一些使馆区的日本兵丁,他们直接把人护送走了。这些日本之前是想进紫禁城的,被我的人一顿枪炮给赶跑了。想不到他们还不死心,居然又跑到了肃亲王府,早知道就应该把这些狗日的给毙了。”张昌国的4师7旅是负责内城南面、外城以及北京南郊的,在王蒙恢部突入紫禁城后。内城南面就被他的部队接管了。
“你要是毙了才出大事了呢。”范安急得跺脚。又道:“你马上回去吧,看好那些鞑子,别给他们再跑了。”说罢便回了宗人府。不过他一时心急,倒是走到了宗人府旁边的吏部――正阳门后(今**广场)两侧都是满清朝廷的府部,西侧由北到南的是銮仪卫、太常寺、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东侧有两排官衙,一排是是宗人府、吏部、户部、吏部,还有一排官衙是兵部、工部、鸿胪寺、钦天监、太医院。不过庚子之后,这最东侧一排衙门全被洋人划入了使馆区。变作了各国公使馆。
范安进了吏部才现自己走错了,又退了出来转到隔壁的宗人府,此时蔡元培等人已经坐着叙话了,范安不好打扰,只把让他把谢缵泰叫了出来。
“重安先生,方块2跑了。”范安脑子还是有些乱,话说的不是很清楚。
“什么方块2?”谢缵泰不明所以。
“就是肃亲王善耆被日本人连夜接到了日本公使馆。他在王府了留了个替身大晚上士兵没有看清所有就让给他跑了。”范安一口气把话说完,只看着谢缵泰,“先生,现在怎么办?”
“肃亲王……”谢缵泰闻言也是吃了一惊,不过他早就料到不可能把满清权贵全部抓住,总会有一些逃到公使馆的,“醇亲王那边看住了吗?”
“醇亲王那边全部都看住了!”范安忙道,“所有人也都请查了,一个也没有逃掉。”
“醇亲王那边看死了,那事情就成了一大半。载沣几个都是光绪的弟弟,由他们继承皇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洋人对此也认。这肃亲王只是一个亲王,管的是正蓝旗,多尔衮的时候就被降入下五旗,他是没有办法在海外称帝的。现在日本人抢去了,那就抢去了吧,主要其他人不跑了就行。”谢缵泰道。
“重安先生,办法是有的,就是……”范安做了一个开枪的动作,他说的是狙击手,现在杨锐严令北京的大小事务都由谢缵泰负责,所有他在做这事之前,还是要看谢缵泰的意思。
“范安啊,我们打下了北京,那这里就不再是战场了,不能用战场上的那一套来应付这里的事情。满清好打,但是洋人难谈。要获得洋人对我们的承认,不比占领全中国更容易啊。现在各国对我们的态度**不明,真要是派枪手把善耆杀了,那日本人就会借机说复兴会是野蛮之会,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尽量不让洋人找到不承认我们的借口。你先下去吧,我会好好想想这件事情的。”谢缵泰道。
谢缵泰这边说完肃亲王不可能在海外称帝,范安心下稍安,他退下之后谢缵泰则起草着文件,把京城这边的事情向沪上的杨锐汇报,杨锐虽然给了他全权,但现在革命的总指挥部在沪上思国寺,只有把所有的消息都汇集过去,那边才能做出最全面的决策。
谢缵泰的电报很长,上面除了介绍情况,还有他对洋人他态度的猜测。谢缵泰认为,现在各国虽然没有接触,但是之前对他们的判断是没有错的,这次举义,从整个国家的角度来说,真正的有危险的地方是东北,最危险的国家是日本。而要遏制日本,那就要借助美俄,国内的工作着力点还是在国外。
收到谢缵泰电报的时候,杨锐和章太炎、王小霖,还有刚刚接过来的杨度、从绍兴请来的岑炽,正在讨论举义通电的细节。杨锐毕竟是没有读过圣贤书的,文章将由章太炎、杨度等人撰写。
杨锐的认为通电的内容应该有五条,一、废除满清国会,重新制定宪法并赋予国会全权,国会召开之前,全国政务由复兴会代管,之前的满清官员需协助复兴会管理政务、稳定地方;二、赦免所有依法依命围剿、镇压的复兴会及革命党的满清官员和士兵罪责,是否留任则看现在这段时间他们的表现和其自身的能力,绝不会因为他们曾镇压革命就有所歧视;三、等全国形势稳定,年底将举行科考,招募人才;四、承认并保护各国在华利益和侨民的安全;五,保证满人的生命以及合法财产的安全。
看着纸上的五条,章太炎问道,“竟成,你这是真赦免还是假赦免?”章太炎问的直率,一点也没有把旁边的杨度和岑炽当外人,岑炽闻言面无表情,而杨度却笑等着杨锐答话。
“赦免这些人是很难说出口的,我这份东西是涂改了好几次才定下来的。”杨锐熬了一夜,丝毫没有倦意,“真要把那些士兵还有官员都杀了,那全国就要大乱。打天下是要依靠仇恨,所以我们不择手段的煽动仇恨,但打下天下之后,仇恨就应该抛弃了,不然为了革命而革命,国家只会越革越乱,人心也会越革越散。不过这也不是说革命就成功了,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没有做完。以前是满汉之争,现在是华洋之争,更是温饱之争,富裕之争,现在重新制定目标的时候,不把目标转移过来,国家还是不能复兴。”
“革命党起,革命党消!看来我和竟成想到一处去了。”章太炎着扇子道,而后又再看向杨锐的两个幕僚,特别是新来的岑炽,笑问道:“你们若有定国之策,现在可就要说出来,通电一,全国皆知,现在一,那以后就晚了。”杨度和章太炎熟悉,这几条本就是他草拟的,自然对此没有什么意见,这话主要是问岑炽的。
看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岑炽笑道:“炽今刚来,诸多事情都还未知,通电上所言都是极为要紧之事,虽只有五条,但是面面俱到,已没有什么好加的了。不过,竟成还有诸位先生,还应该早日赶到京城的好,北京历来是国之重心,唯有我们在这个重心上,才能算是正溯啊!”
杨锐的这个幕僚章太炎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看不透深浅。其实这人是程蔚南推荐的,岑春煊任广东巡抚的时候,他那时就见识了岑炽。一个女婿半个儿,老头子有一日杨锐问大清三屠的来由,杨锐自然说是民屠袁世凯、财屠张之洞,官屠岑春煊。老头子再问为何这三人能称屠,且扶摇直上并稳居官场?杨锐却不知了。
老爷子当下就说道,这在满清做官,除了家世,另外还要幕僚顶用,袁世凯本是枭雄,又极注意延揽人才,还精通军学,自然是成就最高;而张之洞虽是探花,但是能力一般,之所以有今日还是靠着他的幕僚赵凤昌出谋划策;最后这岑春煊根本就是一纨绔子弟,虽有家世,但现在能居总督之位靠的还是岑辄任先生。老爷子一通胡侃只把杨锐的心思撩拨起来了,几经延请还是把人给请来了,只是初来的岑炽并不多话,少有建言。
看到岑炽出策,杨锐笑道:“辄任先生说的极对,现在是要赶紧入京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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