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有诗云:一路风尘一路沙,黄龙狂卷踏燕马;将军拖刀走西夏,何处荡平何处家!
徐真骑着太宗皇帝御赐的青骓马,老黑一匹枣红吐蕃马,紧随其后,二人风急火燎地赶往后庭县.
情势紧迫,也由不得徐真拖延,那些斥候口中挤出来的情报实在太让人惊骇,若徐真无动于衷,爱惜自家羽毛,那么整个庭州和西州的生灵必将遭受毁灭性的打击,他又岂能坐视不管!
这已经不是阿史那贺鲁第一次在边境上搞事情,上一次被打败之后,他的长子至运曾被遣往唐都宿卫,朝堂拜其为右骁卫中郎将,然而不久他便返回了。○
在至运的劝说之下,阿史那贺鲁发动军队攻打西边的乙毗射匮可汗,兼并了射匮的部众,于双河与千泉建立牙帐,自称沙钵罗可汗,如今已经积攒了强兵十万!
这几个斥候仅仅只是庭州和西州外围的一小部分西突厥斥候,他们的先锋斥候已经搭建起庞大的情报网,探明了大唐边军的具体兵力,而且咄陆五啜和努失毕五俟斤都向贺鲁称臣,又有乙毗咄陆的兵马联合,不日就将正式进攻庭州了!
徐真本不想再插手朝廷的事情,可事关西州庭州的数十万百姓,见惯了生灵涂炭的他,又如何能够坐视不管?
念及此处,徐真快马加鞭,途中仅仅歇息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在日落时分,抵达了后庭县的城门。
若是寻常县镇,关防倒也松懈,可庭州乃西域诸道的要紧关节,城墙虽然低矮,但城守却也森严,徐真与老黑一路风尘仆仆,形容污秽,满脸倦容,连寻常旅客都不如,看起来颇为狼狈。
徐真生怕误事,见得城门即将关闭,急忙取出鱼袋鱼符,表明身份,然而那监门校尉却是土生土长的刁民,没见过大世面,见徐真二人并无仪仗和奴仆,又落拓潦倒,只道是胆大包天的骗子,哪里肯放行。
徐真没有跟他罗嗦,一夹马腹,青骓马人立而起,嘶叫一声,冲入了城门之中,沿着街道一路疾驰,直闯县衙而来。
这县城并不大,县衙建筑很显眼,徐真也懒得问路,再者,城门口的守军已经纷纷下城来追赶,徐真根本无暇顾及太多。
县衙的人正准备放工歇息,见得二骑轰隆隆而来,守门的衙役慌慌张紧握手中威武棒,徐真滚鞍落马,一手抓过来一个尖嘴猴腮的衙役,沉声喝道:“汝家县令安在!”
徐真一路打拼,早已养出满身的杀伐之气,在李治面前都能不卑不亢,一身贵气逼人,这小衙役哪里顶得住,另外那一个早早就滚回后衙,待得监门校尉带人马追到衙门口的时候,县令赵匡汉已经急匆匆走了出来。
监门校尉骂骂咧咧就命人将徐真给围了起来,老黑面沉如水,只往前面一站,笑容收敛起来,那些个守军居然被他的目光逼退三步!
老黑是何许人也,虽然他就这么笼手而立,可那阴森森的目光透出无限的凛然杀意,连徐真都为之心惊,更何况这小小县城的守军!
赵匡汉虽然只是县令,但此处山高皇帝远,县令的权限也是极大,许多事情都能够自行处置,见得徐真尊威逼人,他倒也有些客气起来。
“某乃后庭县令赵匡汉,不知尔等有何诉求?”
徐真心系大事,也不敢拖延,将鱼袋鱼符出示,而后微微拱手道:“赵明府,某乃徐真,率使节团回归长安,途经沙钵镇,无意捕获西突厥斥候数名,现有极为重要的军情需要都督定夺,然而军情紧急,还望明府组织人手,加固城防,以防不测!”
赵匡汉本就是个不急不躁的慢性子,见得徐真的鱼符,也是懒洋洋掏了掏耳朵,只是觉得这鱼符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等回过神来才记起,这可是随身鱼符,五品以上的京官才有随身鱼符,连他自己都没有,而且还是金色的鱼袋,这可是三品以上的大员才可能拥有的东西!
赵匡汉手一抖,只觉这鱼袋如同烧融的钢铁所铸一般滚烫,再看那鱼符,镇军大将军徐真字眼刺得他双目发酸,脑子里嗡嗡作响。
徐真早已成为一代传奇,多少人想要仰慕他的尊容而不可得,如今徐真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他却难以置信了!
“大将军快快请进!”
赵匡汉双手奉还了鱼袋,躬身要将徐真请入衙门,那监门校尉被狠狠一瞪,慌忙带人离开了衙门。
事情紧急,徐真也不敢歇息,将情况简单说了一通,就要赵匡汉准备替换的快马,使人引路,带徐真到金满县去见庭州刺史骆弘义。
赵匡汉既已知晓徐真身份,自是无所不允,然对徐真让他加紧城防的提议,却是呲之以鼻。
首先他并不相信阿史那贺鲁敢对庭州用兵,其二,若对方果真要发兵庭州,凭他这小小的县城,又哪里能抵挡得住?
再者,徐真如今虽然声名远播,但毕竟没有具体的军职,哪怕他贵为镇军大将军和上柱国,也不能干涉地方政务防务,若情报不实,闹出笑话来,徐真不过只是烽火戏诸侯,他赵匡汉可就要背黑锅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找了几个熟路的驿卒,连夜引着徐真投奔金满县的刺史府去,自己却冷笑一声,回后院搂新纳的小妾欢愉去也。
徐真面色冷峻,披星戴月赶往金满,他又岂不知赵匡汉这等小县令有多么擅长阳奉阴违,况且他却是名不正言不顺,情报已经送达,如何取舍终究还是归属地方上来决定。
再者,就算后庭县全城戒备,估计也无法支撑太久,若斥候所言属实,阿史那贺鲁这次可是大军压境的姿态!
可回想当初,徐真在甘凉删丹,谢安廷和杨文同样是以一县之人手抵御强敌,哪怕最终被敌人吞下,最起码也要崩掉敌人一颗牙,这才是唐人的风骨啊!
徐真等人抵达金满县之时,已经是寅时,金满作为庭州治所,关防可不似后庭县那般粗糙,城头守卒见得数骑急促而来,纷纷解弓警戒。
赵匡汉手底下的驿卒时常奔走于两地之间,那守军也是认得,辨识了身份之后,就禀告了上去,过得两刻钟,这才轰隆隆开了一半的城门,放了徐真等人进去。
刺史府纷纷亮起灯火来,下人们一个个打着哈欠,满脸不情愿地起来做事,庭州刺史骆弘义披了一件衣服就出府门来迎接徐真。
虽然与徐真并无交情,然作为一州刺史,也算得封疆大吏,骆弘义又岂有不认得徐真之理。
只不过当初徐真还只是五品官的时候,骆弘义就已经是一方刺史,如今徐真贵为镇军大将军、上柱国,他骆弘义仍旧只是刺史。
骆弘义为人保守老旧,不懂变通,刺史这个位置就已经是他仕途的最巅峰,再难超越,再者,放眼整个大唐皇朝,又有谁人能像徐真这般平步青云,短短数年就位极人臣?
徐真满身风尘,见骆弘义披衣跣足而迎,大为意味,慌忙滚鞍落马来见礼,虽然他头衔很响亮,但并非实职,而骆弘义却是实打实的地方官员,掌握着一方经政军事,权柄极大。
徐真有心示警,将从突厥斥候身上压榨出来的情报告之清楚,希望骆弘义能够早作打算,然而对方却只是打着哈哈,让人领着徐真下去洗净风尘,好生休息,有什么急事也不在乎这半个晚上。
无可奈何之下,徐真只能轻叹一声,下去歇息,这一路虽然风尘仆仆,然而徐真体质过人,又有内功调和,根本就不觉困乏,心中牵挂着战事,难免辗转反侧。
骆弘义虽然为人守旧古板,但多年不得升迁,碰壁多了,也就吃一堑长一智,变得圆滑了许多,否则也不会漏液出来恭迎徐真。
此时吩咐美艳的部落女婢伺候徐真沐浴更衣,又让人准备了酒菜,送到徐真房中来,同时还送了一对侍寝的姐妹花进来。
这对姐妹花出身部落,如野菊花一般,既充满了自然纯美,又带着些许刁蛮野性,对徐真也是殷勤撩拨,然而徐真却是心头烦闷,将二人送了出去。
骆弘义作为庭州刺史,肯定有着自己的情报网络,若说他不相信徐真的情报,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在知道了贺鲁即将率领西突厥十姓部落兵马攻来之后,这位庭州刺史居然还不紧不慢地款待自己,如此便有些不合时宜了。
这也难怪徐真会恼怒,他心挂西州庭州百姓,日夜兼程来报信,然而骆弘义却这般松懈,又让他如何舒坦?
那些个斥候虽然声称贺鲁麾下有十万强兵,但到底虚实不知,可纵使如此,单凭庭州的一万多人马,想要抵挡还是有些勉强,若再如此消极,说不得要城破人亡了!
徐真辗转反侧之际,骆弘义也并未安然就寝,他的书房之中亮着昏暗的烛火,一人与之对坐而论,骆弘义面色凝重,烛火摇曳,映出对面之人那丰神俊逸的儒雅气质来。
“余庆,此事关系重大,不知你有何良策?”骆弘义前倾着身子,满脸忧色地问道,并非他礼贤下士,而是对面男子实在有着太过显赫的背景,他骆弘义不纡尊降贵来求策。
此子名为崔余庆,乃兵部尚书崔敦礼之子,出自山东大族博陵崔氏,其父崔敦礼与崔寒竹,也就是慕容寒竹相交甚厚,如今慕容寒竹风头正劲,深得圣宠,多少人想要巴结都找不到门路。
而崔敦礼为了给儿子镀金,就让崔余庆当了这庭州刺史佐官别驾,虽然只是别驾,但骆弘义有心巴结,凡事都喜欢与崔余庆商议一番,要知道,如今朝中已经有人预测,崔敦礼不出几年,必定拜相!
事实上,这位博陵崔氏的子弟,确实在不久的未来,成为了大唐宰相,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了。
崔余庆如今考虑的,不是如何抵御西突厥贺鲁的雄兵,而是在考虑,如何才能将徐真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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