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夜,静夜有月。
有风吹过,大隶一派肃杀,却又分外寂静,且暗。
月光像是穿着一层冷酷的薄纱,冷清清地撒下一捧夜色,撒向这万家无人的大隶城中。
没有灯,因为平时点灯的人已走。
黑衣卫与黑隶军队做事一向效率很高,短短一日时间,整个城池的居民已被撤个干净,他们不知道撤到了何处,只剩下一座空落落的半废城。
从外面看,甚至很像一座坟墓。
七罪楼如今也只剩下一座空楼,人去楼空。
扫墓人与送终人坐在露天的三层中,月色落入楼中,落在他们身前的桌子上。
他们谁也没有开口,因为他们一杯接着一杯,哪里还有嘴巴去做别的事。
喝酒很快很急的人并不代表心里一定有事,有时候人兴奋的时候也喜欢喝上一杯。
为他们斟酒的人是个女子,一个真能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
她妖娆的身段完全被笼在一层薄纱里,就像天上的清月,薄纱自然不厚,那饱满丰腴的胸膛、盈盈一握的小腰,修长结实的长腿,白腻弹软的肌肤,就像是已曝光在夜色下。
只要瞧她一眼,却还能把持的人,恐怕这世间的男人已不多。
而扫墓人与送终人就是例外。
他们只喝酒,不谈情。
甚至连瞟都未瞟上了这美人一眼。
桌上已摆满三个大酒坛,当最后一滴酒从坛中倾入杯中,落入两人的口中时,他们同时大笑起来。
扫墓人与送终人站起身。
那个美人垂下头。
扫墓人朝她淡淡的瞥了一眼,人影一闪,已离开了这座空楼。
送终人淡淡道:“你也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那个美人仍是垂头不语。
送终人收回目光,也不知为何,突然发出一声喟叹。那个美人抬头,眼前一花,送终人也不见了踪影。
她安静地站了一会儿,脂白般的绝美脸蛋上忽然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转身回房。
到她出来的时候,身上已披上一件很长很长的袍子,衣袍尚有一部分拖在地下,露着一双白腻柔软小脚,没入了黑暗。
...
天底下喜欢喝酒的人确实很多,但若论谁最会喝酒,只怕这人认了第二,也就没人敢认第一了。
这人坐在城墙上,一身风尘味,看上去就像是个流落风尘的孤苦老人。
三天前在茶楼喝茶的时候,他虽然也是风尘朴朴,但至少也还有一位女子陪伴,此时他仿佛又失去了伙伴,愈发的孤苦伶仃。
幸好的是,天下总有一样不会离开的东西,也只有这样东西可以了解人的忧愁与痛苦,同时分享着那份珍贵的欢乐与记忆。
那就是酒,即使你时常会很讨厌它,它也不会弃你而去,是不是因为每个人都曾经为了它跌了个头破血流,所以它记在了心里,默默无闻地帮你度过人一生最难过的那段时间。
所以有些人喜欢与人交朋友,有些人喜欢与动物交朋友,也有些人喜欢与酒交朋友。
孤苦老人似乎又想到了它此生中最忠实的老朋友,从腰间解下了酒壶,咕咕地畅快交流起来。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一个人喝酒的时候当然很痛快,就算酒量不济的人,只要喝上几杯,想不痛快都不行。
喝完酒之后,似乎酒劲就上来了,孤苦老人非但没有觉得自己孤苦,甚至觉得比任何人都快乐三分,他笑吟吟地望着大隶城中的那颗巨树,嘀咕道:“弄得人家城不像城,林不像林的,真是不伦不类。”
忽然,他见到城中掠过两道黑影,有开怀的大笑声朗朗在夜色中传开。
“拾聪一伙、老朋友见你们来了。”
孤苦老人憋了憋嘴巴,又嘀咕道:“原来那几人便是当年大闹七罪楼的家伙,难怪敢与他们对着干。”
看来,他也并非完全只是个爱酒的酒鬼。
黑夜中,只听铁锤的笑声也是传开,笑道;“你们两个老不死的命真大,本来我正想抽空去找你们玩耍了,你们反倒好,自己先来了。”
一眨眼工夫,扫墓人与送终人已到了参天巨树前,先是对着黑隶大长老等人寒暄一番,然后微笑道:“大长老,你知不知道这几人与我们的瓜葛?”
数百年前那位贤帝与七罪楼交锋,大力整顿国家,可说与黑隶长老等绝对忠诚国家的人来说,实乃一派。后继的数代帝王因为深惧七罪楼的庞大势力,任其在各城各郡中建立私立的势力,确实与黑隶长老团的意愿相违。
所以在鬼帝眼中,自传一承黑隶长老团简直就是一群食古不化的糟老头子。
而黑隶长老自古只肩负国家危乱,从不参政,且确实没有实力对抗七罪楼这般势力,所以黑隶大长老唯一沉吟,便不着痕迹的问道:“扫墓人执事,难道这几个人居然还敢招惹七罪楼?”
扫墓人哪里不知道黑隶长老团格外抵触七罪楼,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微笑道:“几个旧识。”
黑隶大长老微微一笑,并不答话,铁锤坐在伸延出来的树枝上,拨开眼前的树叶,满面笑容地看着扫墓人与送终人,一点也不见慌张,笑道:“当年匆匆一瞥,就觉得你们两个老得不像话的糟老头一定熬不到几年了,谁想到你俩居然比王八还会过日子。”
扫墓人与送终人对视一眼,后者笑道:“抓不到你们几只小王八,老王八哪里敢先走一步。”
铁锤叹道:“还是叫你们的师傅来抓吧,你们这种小角色恐怕此生是不能如愿以偿了。”
送终人缓缓道:“天底下敢明目张胆对抗七罪楼的人可没得几个,也不知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铁锤笑道:“实话告诉你也无妨,我们实在太无聊了,才想出这么一出出名的办法。”
送终人道:“人要出名往往都需要付出代价。”
铁锤叹道:“我知道,事总有利弊。”
扫墓人忽然插口道:“那这件事的弊端是什么,你恐怕心知肚明吧?”
铁锤道:“知道,苍蝇是越来越多了。”
扫墓人也道:“你知不知道如今有多少人窥觊你们几块肥肉。”
铁锤道:“数不过来。”
扫墓人笑道:“没有人会放弃那么丰富的奖励,我们也不另外。”
铁锤笑道:“我有时候自己都很想把自己给绑了交给你们,那奖励简直连我都非常垂涎。”
扫墓人笑道:“那你应该猜得到现在有多少有能之士在赶往大隶来吧?”
铁锤苦道:“我也没得办法,只能到时候再说了。”
送终人忽然上前一步,盯着他冷冷道:“你觉得你一人能挡住我们十七人么?”
他当然是将黑隶的十五长老都加上了,黑隶大长老冷哼一声,虽然对他的话心怀不满,也不待见七罪楼的人,但眼下的局势却不容将私人恩怨牵扯进来,他们确实奈何不了铁锤,但有了扫墓人与送终人这两个七罪楼据守黑隶的最高执事参与,那形式自是大不相同。
铁锤揉揉眉头,像是很头疼的样子,道:“挡不住也没得办法,再怎么说也得挡一挡才像话。”
突然,铁锤的身后兀地冒出一人,长相斯文的脸庞上挂着一抹温润的笑容,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我的工作算是大功告成了。”
铁锤笑道:“接下来便瞧五妹的了。”
说着,两人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
他一露面,黑隶大长老、扫墓人与送终人三人就像是忽然见到条毒蛇一样,眼眸一缩,紧紧的盯着他的身子,好像生怕被他咬上一口似地。
片刻后,黑隶大长老方才吁出一口浊气,叹道:“你果然来了,闻小雨。”
而扫墓人与送终人则是阴测测的笑道:“来的好。”
闻小雨抬头注目,先对黑隶大长老礼貌的点点头,而后瞧着扫墓送终二人,轻笑道:“来了又能怎样?”
扫墓人大笑道:“来了就别走了。”
闻小雨忽然皱起了眉头,瞧着他二人道:“就凭你们?就算你们的师傅都没有这么大的口气。”
送终人冷然道:“你们招惹七罪楼的那天起,命运就已注定,真是无谓的挣扎。”
闻小雨抬头在漫空无限的黑夜中瞟了一眼,眼色一冷,转头看着铁锤道:“如今大哥不在身边,我们可不能落了他的脸面,五妹阵法还未落实之前,胆敢踏入这片区域的人一律抹杀。”
铁锤哈哈大笑,道:“藏在黑暗的那些老鼠就交给我好了,你忙你的。”
闻小雨微微一笑,目光落到扫墓人、送终人、黑隶大长老等一干人的身上。
黑隶大长老眼眸一咪,盯着他沉声道:“你难道想以一敌我们十七人么?”
扫墓人又笑道:“真是个托大的家伙。”
闻小雨不予理会,低声道:“十八年前的过失绝不能再次出现。”
而铁锤在旁听见其话,身子浑然一震,本来不可一世的样子似乎黯淡下来,垂下头道:“三哥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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