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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苛略一思索,又问道:“既然大家都如此有本事,为何会被这座大狱所囚困?”
老人敛去笑容,抬头望着耀眼的烈日,只说了几个字。
“这座大狱非同寻常!”
沈苛眯着眼眸望着天际,他曾经见过娘亲时常望着那轮烈日,也曾见过老师时常望着那轮烈日,只要一提及此话,就连老人也是不经意的朝它望去,难道其中有什么古怪?
这时老人又放下目光,望着沈苛恢复了笑容,笑道:“这轮烈日你可看出什么?”
沈苛没有,一点都没有,摇摇头苦笑道:“我只知道它是假的。”
老人笑道:“没错,它就是假的,大狱中的一花一木都是真的,为何唯独就是它是假的?”
沈苛思忖半响,忽然开口道:“难道它便是出口?”
老人笑道:“或许是的,也或许不是的。”
沈苛问道:“为什么?”
老人道:“因为没有人去尝试,也没有亲眼上去看看。”
沈苛问道:“为什么不上去看看?”
老人苦笑道:“因为它太高,我们太矮。”
沈苛问道:“难道没有一点法子?”
老人摇摇头,苦笑道:“一点都没有。”
沈苛问道:“难道大家就一直耽在这里老死为止?至死都没有一个人能出去?”
老人沉默一下,认真道:“如果只有一个人能出去,那绝对是那个黑袍人。如果谁能将大家带出去,也绝对只有他,只是经五年前的一面,现已不知所踪,依我们的本事,几乎没有可能。”
仿佛冥冥中早有安排,尽管沈苛极力避免关于黑袍人的话题,但却总是能在恰当抑或不恰当的时间中听到关于他的事。
他们之间本没有仇恨,也没有友情,为何却会在不经意间系下难以解开的羁绊。
沈苛闭上了嘴。
他一定会出去的。
他已经决定了。
他只要决定的事,通常都没有更改的余地,这就是他的另一面。
他重新拾起目光,已将这颗决心的种子已深埋心底,嘴角扬起笑容,望着远方。
远方,那只黑鹰盘旋在天际上,尖锐的目光俯瞰着荒山群,没再继续发起攻击。
荒山群中,一座山巅上,一道青色身影仰视着头顶的黑鹰,它那庞大的身子将阳光遮掩,投下的是一片冷冽的死亡阴影。
夏余人伫立在死亡的阴影中,看上去,却比任何人都活得有生机。
因为,他早在十岁那年便已经决定了一件事,那件事是世间任何人都不可阻止的。
正因为这件事,他方才活着,也必须活着,更必须要比任何人活得有生机。
没有生机,便是死。
他尚未完成这件事之前,纵然是上天要取其性命,也难以办到。
只要是他决定的事,简直连一点转回的余地都没有,这也是他的另一面。
他此时就已下了一个决定,打败天上这只黑鹰。
黑鹰虽然飞的很高,甚至高到令他此时难以企及的地步,但他知道,这只黑鹰最后一定会败在他的剑下。
一柄粗糙的石剑下。
沈苛望着久久不敢动手的黑鹰,知道短时间内不会再爆发战斗,向老人说道:“我们尽快赶去,或许能先夏余人之前毙掉那头黑鹰。”
显然此时在他内心深处已认定,黑鹰不是夏余人的对手,哪知老人笑道:“不急,我们慢慢走过去,这局本来就打算让他赢。”
沈苛问道:“为什么?”
老人高深莫测的笑道:“因为第三题的还是我出。”
沈苛没有再问为什么,他跟老人缓步朝荒山群走去。
荒山群离此至少还有半里路,以他们的脚程,起码也得一顿饭时间才得到达。
一顿饭工夫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其间足以发生许多事情。
片刻之后,那只黑鹰终是按捺不住,开始有了行动。
夏余人站在山巅,目光漠然,就如同他身旁的石剑,虽是一柄顽石,却散着令人发冷的寒气。
一声刺破天空的清鸣乍然响起,黑鹰展开遮天般的双翼,劲急的风压亦如同一块大山,对着下方滑翔而下。
夏余人拔出了插在身旁石上的石剑,面无表情望着下来的黑鹰,静得犹如一块磐石。
就在黑鹰离其不足十丈之际,其投下的阴影中,突然射出数根黑羽,黑羽前端泛着白光,尖锐得如同羽箭,一片咻咻破空声中,朝着夏余人的身影射去。
夏余人抬手,出剑。
空气中爆发一声空鸣。
羽箭断裂,倒飞而出。
看似一剑,实则一剑之中的变化已有数十种,每一剑俱是恰好刺到羽箭尖锐的前端,正是剑术中的基础之二。
快与准。
可在这个当头,黑鹰的后续手段已施展出来,它用数十支黑羽拖延住夏余人的身形,哪怕只是一刹那。
刹那后,夏余人石剑还未收回,天际便已暗了下来,只见得铺天盖地的羽箭自黑鹰身躯上射出,密密集集的羽箭,成四空笼绞之势对着山巅射去。
其数量,足以占据山巅的每一寸地方。
夏余人没有收回石剑,目光随意朝四周一瞥,这一瞥,其眼神却似乎比剑还尖锐,还锋利,还可怕。
一瞥之间,他已将那铺天盖地的羽箭轨迹收入眼底,每一根细小的尖端处都于刹那间映入脑海。
仿佛在这双眼睛下,世间的一切将无所遁寻。
剑术的基础之一,正是拥有一双比剑更可怕的眼睛。
然后,他出剑,手动,眼不动,石剑已出。
事实上,经过一瞥之后,他甚至可以将眼睛闭上,因为羽箭的痕迹已被他记住。
轰的一声巨响。
密集的羽箭已触碰到了山巅。
一根羽箭的声音自然是尖锐刺耳的,但一堆羽箭的声音就如同雷霆轰鸣了。
声音落下,尘烟大作。
尘烟中,只听得‘叮’的一声,‘叮’声虽然清脆,却并不短促,其间维持了三个呼吸,方才复归于平静。
三个呼吸看似短暂,但对于夏余人来说,三个呼吸足以刺出上千剑。
黑鹰盘旋在上空,橙黄的目光中射着刺眼的光芒,就如同一根针,这根针此时钉在下方。
这一击,本就是它的杀招之一。
天生羽翼丰饱的它,已用这招征服了太多反抗它的物种,包括昔日那只皮糙肉厚的大猿猴。
那只大猿猴,常年蹲在一口石井中,喜以流岩而食,一身肌肉早已锤炼得刚强如铁,可最后却还是伤到了此招之下。
自从与那只大猿猴一较长短之后,它就再未曾用过此招,值得它用此招的物种,已经不多了。
能逼得它用此招的物种,基本都已灭绝。
都是它杀的。
所以它对自己这招抱有极大的信心,因为它实在想不出来,这地方还有谁能与他对抗?
殊不知,那只令他颇为关注的大猿猴,此刻的心脏已入了一个小男孩的腹中。
它不知道,但它已经看出,对方最高的极限不过跃上五丈。
对于随时可以翱翔天际的它来说,简直如同儿戏。
既然已立于了不败之地,又何必弄出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那可不是领袖的气质。
所以它等不及了,又发出了一声欢快的尖鸣,似乎在告知它的下民,胜败已在它掌控之中。
它飞掠而下,展开的双翅将下方的荒山群笼罩了许多广,阴影投在尘土飞扬的那处荒山上,里面还有一个可能气绝的人。
它知道这种生灵,就是人。
它并不是那种常年耽在大山上、没有见过世面的土霸。
它挥动双翅,狂风大起,卷起下方的尘土飞向远处,希望会露出一副令他满意的场景。
然后,它失望了。
在漫天的尘土散开的一瞬间,他看见了平坦的山巅插满了它射出的羽箭,密集的羽箭已将山巅破坏的满目疮痍,几乎无一寸完整之地,可在那个人类站立的地方。
却居然丝毫未损。
然后它瞳孔内的眼珠一紧,光线在它眼中收缩,它突然发觉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此时已逾入山巅五丈范围之内。
紧接着,它振翅高飞。
可惜,这次它慢了一步,一道白色剑气以奔雷之势自山巅上笔直掠了上来,在它颇为恐慌而无可奈何的眼神中,刺穿了他的左翅。
一股鲜血从他左翅上面突兀射出,跟剑气的痕迹射向天空。
可令他它更为恐惧的是,随着剑气穿过,一种剧烈而凌厉的气息徒然在左翅上席卷开来,宛如一瞬间被千万把刀子刮过,剧痛使得它险些就此失去平衡坠了下去。
幸喜的是,它到底不同凡物,忍受着凡物连想不敢想的痛苦,高傲的飞过了这个人类的头顶,掠到了人类背后远处的另一处荒山上。
落地后,它收回还在流血的翅膀,连哼都不哼上一声,目光饶有兴趣的望着前方的那个人类。
它是领袖,血管中流淌着凡物不可亵渎的高贵血液,所以它必须冷静,更得故作若无其事。
其实,它对这个人类一点兴趣都没有,倘若不是对方找上它,它简直理都不愿理会。
它仍然还记得小时候,曾酷爱独自畅游天际,见过了许多这样的人类,他们眼中只有杀戮,只有杀戮,这实在是个可怕的种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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