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儿什么吗?”妮可一边升起炉火一边问。…≦頂點說,..这还是我们回到房间后的第一句话。
“什么?”
“想什么什么。”
“我想问你个问题。”
妮可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着我,目光诚恳。
“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瞎了只眼吗?”
“不用问,我知道。”
我看着她,不话。
“你挺怪我的,是吗?”
我冷笑。
妮可抽出匕首一下扎进自己左眼里,一横一挑就把眼珠挖了出来,接着从医疗包中拿出创伤药敷在眼眶上,顺手抓起一块布按住伤口,然后问我:“现在有没有感觉好一儿?”
我惊呆了,甚至直到她若无其事的对我话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好像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了?
她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了?!
她把自己的眼睛挖出来了!!
她…她…她…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尖叫?道歉?抱着她痛哭流涕?都不是!我只是越发的无法忍受她了,我从未见过如此极端、如此偏执、如此不可理喻、将如此多的负面性格集于一身的人!我怎么会为这样一个人抛弃了自己的妻子?!
我他妈真是疯了!
我站起来就往外走。我要离开她!立刻离开!我这辈子都没做过比这次更坚决的决定。
她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平静,不带感情:“我不是不想救你,可在那种情况下我根本救不了。你在营地正中间,他们以你为中心层层设伏,机关遍地,我进得去就出不来。我承认如果没有遇到安和马修,我只能眼看着你被杀死。”
她停顿了一下,仅存的那只眼睛里隐隐流露出一丝哀伤:“不救你,你死。救你,咱俩一起死,我真的…没得选。”
我听完了,虽然床边离门口不超过十米,可从她一开口,我的脚步就逐渐慢了下来,慢到足以在门前停下,我问她:“你为什么不早?”
她凄然的笑了:“早你听吗?”
“如果我真死了呢?”我依然没有回头。
“先杀光该死的人,然后去陪你。”
手已经握在了门栓上,却始终无力将门拉开,心又开始疼痛,我压抑住自己的感情,没有话。
“我害你丢了一只眼睛,就赔你一只眼睛,我害你丢了一条命,就赔你一条命。也许你不喜欢这种方式,可我…”妮可叹了口气:“可我做不了更多了。”
热泪盈眶。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冲刷着我的心灵,让我来到了一些熟悉的地方,看到了一些模糊的画面。我努力集中精神,使劲瞪大了眼睛,才发现原来是我和妮可的这几十天正在重演。每一次身陷绝境,每一次死里逃生,每一次携手并进,每一次相依而眠,都是如此真切,真切到看得清每一个细节。
我开始哭泣,无法抑制的失声痛哭。
我不明白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以至于上天要如此对待我们,就好象辛特兰的灭亡完全因为我们两个一样。在这一瞬间,我甚至觉得上帝把对全世界所有罪恶的惩罚统统降临到了我们俩身上!太沉重了,仁慈的父啊,太沉重了啊!
我跪倒在地上,我觉得自己再也站不起来了。
“没事了,麦克,没事了。安德森死了,他不会再杀我们了。”妮可从身后抱住我,轻伏在我的背上。
我转过身去,将她拥入怀中,能抱多紧就抱多紧。
相识至今,我们并没有多少时间和心情彼此拥抱,这次也许我们抱在一起的时间不太长,也许我们的心情也都不太好,可我总觉得这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拥抱。我甚至…我甚至能从中感受到一些力量,是啊,不管上天如何对待我们,不管国家如何对待我们,不管世人如何对待我们,不管家人如何对待我们,只要我们还拥有彼此,我们就绝不会垮掉!
“你最好别恨我。”妮可轻声:“反正…”
“恨也没用。”我捧起她的脸。她只剩下一只眼睛了,就像我一样。今后我们会时刻用剩下的这只眼睛看着彼此,注视着彼此,凝视着彼此!我想,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妮可笑了,好像还要些什么,可是没出来,因为我的嘴已经贴在了她湿润的唇上。
一夜疯狂…
如果不是眼眶上那一阵阵瘙痒,也许我还不会那么快醒过来。我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妮可的脸,这是一张世界上最美的脸,包括那道眉骨上的伤疤和那些包住眼睛的绷带。
“你干嘛呢?”我懒洋洋的问她。
“给你上儿药。”她皱着眉,手指在我的眼眶上心的涂抹着:“这样不容易留疤。”
我笑了:“管它呢,谁看啊。”
她瞪了我一眼:“我看!”
我揽着她的腰,让她贴在我的胸膛上,她露出一个坏笑,顺势缩进我的怀里,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醒的比你早,还要再睡一会儿。”她的呼吸随着她的话轻拂着我的身体,让我想把昨天晚上做过的事再重复一遍,如果我还有体力的话。
“记得把早饭…”她憋了一眼窗外:“把午饭带上来!”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入了梦乡。
好吧,我答应你把晚饭带上来…
“对了,妮可,你有没有见到安?”吃晚饭的时候我突然又想起这个一直在我心中挥之不去的女人:“当时是她把我救出来的,或者…她想把我救出来来着。”
“她死了。”妮可的眼睛中流露出一些忧伤:“我本想去救她的,可还是晚了一步。”
“哦…”虽然我早已想到过这个结果,却还是愣了一下,她…果真死了。跟她过的话不多,奇怪的是我居然每一句都记得,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我就相信她是个有故事的女人,虽然她的故事跟我无关。
她是唯一一个杀过我,又救过我的人。
愿她安息。
“我是这么打算的。”妮可将我从沉思中唤醒:“先休息三天,然后咱们去雷顿帝都走一趟。”
“干嘛去?”
“把亚历山大杀了。”
我叹了口气:“能不能不去杀他?”
“哎!你怎么啦,你不是最恨他吗?”
“如果你是为了我的话…”
“我当然不全是为了你。”
“妮可…”我在斟酌着措词:“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你再受伤害。”
“别逗了,麦克,他哪能伤得了我啊,连安德森…都不能。”虽然她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可我还是在“安德森”这三个字中听出了情绪波动。忘记总得有个过程,我这样安慰自己,同时继续保持笑容。
“妮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把他杀了又能怎么样?你改变不了任何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这根本没有意义!”
“怎么没意义,杀了他我会爽很多。”
“妮可,你听我,其实很多时候死亡对于一个人来并不是最可怕的。看看现在的亚历山大,无权、无势,被软禁在皇城中混吃等死,没有荣耀,没有尊严,什么都没有。你现在杀了他,反而帮他解脱了,因为他现在生不如死!”
妮可抿着嘴沉默着,若有所思。
“而且我真的不想让你再去冒险了,妮可。”我接着:“我已经失去一个人了,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失去哪个人了?”妮可突然问我。
呃,我好像错话了。
“你又想她了吧?那你去找她好了!”妮可没好气儿的:“又没谁拦着你。”
“哎呀,正事儿呢,你别闹。”
“我怎么闹了?明明是你先…”
“那个…你还杀不杀亚历山大了?”我连忙把话题转回来。虽然我并不喜欢这个话题,但总比现在这个强得多。
妮可果然陷入了沉默。
“不杀了。”妮可想了好一会儿才:“可我还是得去趟雷顿帝都。”
“怎么还去?!”
“我想去见见维阿。”
“哪个维阿?”
“就是带着十万大军投降雷顿的那个将军。”
哦,原来是他呀,那好像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情了。想来可笑,两个月前,我随辛特兰二十万精锐离开帝都,告别家人,阻击雷顿,当时我被称为军中灵魂,意气风发。两个月后,二十万军队没了,家人没了,辛特兰没了,连我的一只眼睛都没了…呵呵,真他妈的有意思啊。
“你去找他干嘛?”我问道。
“我刚当上骑士那会儿,他是我的团长,对我还不错。”妮可解释着:“投降之后据雷顿人比较器重他,现在混得也挺好,我想去跟他叙叙旧,看看能不能让他帮我打打,把通缉令撤销掉。这样就不用老防着那些官兵了,活的也自在些。”
“其实…你还是想杀亚历山大吧?”我眯起眼睛看着她。
“当然不是啊!”
“真的?”
“我什么时候过假话?”
“你过真话么?”
“哎呀,你这话的,我哪次假话了?你倒是,我哪次假话了?!你最好给我举个例子出来,否则看我不…”
“好吧,好吧,我错了…哎呦!别真动手啊!我这不都认错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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