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拉怎么样了?”妮可问高斯。
“伤好的差不多了。”高斯有些心不在焉。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妮可拉住他。
“这两天我抓了几个雷顿人给她,她把他们杀了之后,情绪总算好了些。”高斯叹了口气。
妮可向劳拉的营帐看了一眼,虽然相隔五、六米,却还是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甚至让整日刀口饮血的她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如果一刀毙命的话,气味儿决不至于如此强烈,看来劳拉远不止是把他们杀了这么简单:“你也是,味儿这么大,也不知道清理一下。”
高斯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她喜欢这种味道。”
“你不能放任她这样下去,高斯!”妮可郑重其事的:“她会毁了自己的!”
“她已经毁了,妮可。被我给毁了。”
妮可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高斯明明内心痛苦却又拼命故作坚强的样子,这种样子,让她心疼。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别太自责了。”妮可安慰他道。
“我没自责呀,我只是要用自己的一辈子去偿还她而已。”高斯笑了起来,抬头看了看满天星斗:“也许还不太够,可我只能做这么多了。”
妮可只觉得胸口很闷,不知道该些什么。
“咱们的粮食够吃五天的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是高斯打破了沉默,短短几秒钟而已,他的语气居然又变得轻松起来…这有多难呢,妮可想着,这有多难呢?
“继续杀人抢粮。”妮可深吸一口气,配合着高斯,尽量将沉重的悲伤赶走一些:“一天都不停。”
“你是想趁热打铁,彻底激起平民对雷顿的仇恨?”高斯不等妮可完就接着问:“可是无论从战术、军纪、还是布阵上看,内城的指挥官都不是等闲之辈,你觉得他会对此无动于衷吗?”
“当然不会。吃了这次亏,他一定会加强戒备,广布埋伏。所以我不能再以大户为目标,得转而向户下手。每晚派出几十支队,每支队只有六、七个人,抢粮不必多,够一日的便可,杀人不必多,手段残忍就行。这样首先不容易被发现,其次就算被抓到了,死就死了,无伤大雅。”
“好。可是如果敌军抓住了他们却没有杀,而是将他们严刑拷打,游街示众,逼他们承认自己是辛特兰这边的人,你怎么办?”
“我这里也存着几十个雷顿人,到时候我就向百姓们宣布,他们才是我军昨夜抓住的抢粮者,那些叛军和雷顿人只是在挑拨咱们的军民关系而已。那时双方各执一词,虽然不能让所有人都相信我们,却也不至于让百姓去拥护他们。”
“如果他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每晚也穿上我们的军装杀人抢粮,把罪名嫁祸给咱们呢?”
“那我就让雷德他们带人分四路再进内城,沿途见到穿己方军装的人就杀,事后则对百姓这些目无法纪的败类已被我军就地正法。再随便找个替罪羊穿上军官服,就他是那帮败类的长官,然后以监管不力的罪名斩首示众,怎么样?”
高斯了头。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皇家军事学院的高材生?”妮可得意洋洋的。
“暂时没有了。”高斯想了想才:“这段时间我都得陪着劳拉,就不能帮你出谋划策了。你遇事要冷静,有些事儿多想想没坏处,真有拿不定主意的不妨问问安德森。”
“他懂什么!”妮可撇了撇嘴:“自从这一仗开打,他一天到晚的连话都不怎么。”
“他不,并不证明他不懂。”高斯笑了笑,回营帐去了。
第七天,第一支队遭袭,无一生还。
第十五天,第三十五支队中伏,抢粮队损失人数已超过两百人。妮可将每晚的抢粮队增加到一百支,却已经再也抢不够能支持一整天的粮食,好在之前这些天抢下的粮食已经足够整个军队吃一个月,所以这暂时还不算个问题。
雷顿人并没有抓俘虏游街,而是采用了更高明的方式,他们先将被杀的平民一一安葬,然后给抢粮队的人换上辛特兰军装,将尸体悬挂在埋葬平民的坟头之上,这一行动足以胜过任何解释。虽然妮可随即也将雷顿人的尸体示众,宣称他们才是抢粮害命的罪魁祸首,但是面对同胞们的不断惨死,城中百姓终于不再信任任何军人,无论他来自哪一方。
零星交战还在继续,内城坐拥粮草坚守不出,外城重重围困骚扰不断,守军被夹在中间进退不得,形式不容乐观。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佩德罗隐约知道了些妮可的杀人抢粮计划,将信将疑之间,他派查理于十六日深夜带一百士卒潜入城内暗访。早已对佩德罗这些人的举动了如指掌的妮可立即命雷德带两百精锐身穿雷顿军服,抄近道在途中埋伏――查理中伏身死,佩德罗又断一臂。
十七日,佩德罗见查理彻夜未归,便当面去问妮可。然妮可何许人也?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一问三不知,佩德罗只好将自己这些天来得到的消息向妮可全盘托出。妮可放下杀人抢粮这件事不提,执意要立刻率军去救深陷内城的查理,哪怕拼了性命也在所不惜!佩德罗思索良久,还是拦下了妮可,再一次相信了她。
同日傍晚,里瑟私下密会妮可,声称从此脱离佩德罗,全心全意追随于她,妮可欣然接受,并派他当夜随恩里克进内城抢粮。里瑟认为妮可这是在试探其忠心,便一口答应下来,随后妮可安排西蒙领百余人穿本部军服尾随其后,刚刚进入内城便以投敌之罪名将里瑟乱刀砍死。
直至十八日上午,佩德罗终于在恍然醒悟,欲夺回兵权。怎奈三名心腹已全被妮可害死,本部兵马也尽数倒戈,早已回天无术。佩德罗从此被妮可软禁起来,直到战争结束。至此,妮可终于取得了军队的绝对控制权。
二十日,内城敌军的对杀、对抢方案启用。他们也派出大批队,穿上辛特兰方面的军服,专抢、专杀外城处于辛特兰布阵范围内的平民。从此每到深夜就会有无数支雷顿和辛特兰的队在城中穿梭,他们不光杀对方的人,还杀自己人,但是杀的最多的还是平民。从这天开始,整个诺伊维尔无论内城还是外城的百姓都再无宁日,他们不敢出门,不敢睡觉,因为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一群士兵冲进来,抢光他们的粮食,杀光他们的妻儿,然后杀了他们。
每天夜里城中都充斥着鲜血、火焰和哀嚎,诺伊维尔已经沦为被血腥和恐惧统治的人间炼狱。
三十五日,平民同军队的第一次大规模冲突爆发。开始的时候妮可认为这只不过是百姓们的又一次聚众闹事而已,她只要用刀剑吓唬吓唬他们,再抓几个人,就足以将风波平息,就像之前的几次一样。可是她错了,这次她面对的不是几十人,也不是几百人,而是几万人!
妮可下令全军防御,不准反抗,以免继续激化群众的情绪。然而当几十名士兵被疯狂的乱民拖入人群,被菜刀、锄头、扁担、砖头等各种道具打成一团肉酱的时候,她知道如果不做什么的话这场暴乱是不会平息了。
把他们当成叛军,当成雷顿人,杀光他们,毫不留情!
屠杀,开始了!
外城的守军和内城的联军此刻都在做着同一件事情――杀人!士兵们疯狂了,如果你放眼望去发现每一个人都想杀了你,你能不疯狂吗?所以你一次又一次的挥舞着手中的剑,一个接一个的砍杀着面前的人!平民们疯狂了,如果你低头看去发现你的父母、老婆、孩子都死了,你能不疯狂吗?所以你用斧子劈着,同拳头打着,同牙咬着,至于能不能把面前的这个人弄死你已经不在乎了!
整个诺伊维尔都疯了!
你看见的是血,闻到的是血,手上沾着的是血,脚下踩着的还是血,你在想这个城市到底怎么了?!可是你没法想了,因为你的头已经被砍下来了,所以你只能躺在地上看着人们如机器般重复着两件事情――杀死别人,然后被别人杀死。
哥特帮内部出现了严重分歧,以扬科为首的一部分成员拒绝执行命令,这在以往的作战中从未有过。
“我不能再杀人了。”扬科,表情痛苦的扭曲着:“我的罪孽太重,就算打入十八层地狱都洗不清了。”
“那你还想不想赢?!”妮可还打算用老办法对付他。
“赢?你还想赢?!咱们已经输了!”扬科大笑着,那笑声听起来却更像是哭嚎,他指着那些已经血肉模糊却还拼命扭打在一起的人们喊着:“你看看他们!你看看!他们还是人吗?!他们不是人!咱们都不是!”
“咱们输了!妮可,全都输了,没有人是赢家。”
“好啊,你现在可以滚了。”妮可面不表情的:“而且你大可以带着所有愿意跟你走的人一起滚。但是我得提醒你,到头来像个懦夫一样爬出战场的恐怕只有你一个,因为在我的团里,绝不会有第二个人像你这样临阵脱逃!”
“我想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妮可中校。”杨科。
“我没时间回答逃兵任何问题,杨科。”妮可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我想问问你,妮可,你为什么要从军?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要参加这场战争?!”杨科在她身后大喊着。
“为了赢!”妮可头也不回。
“是吗?我看是为了军衔吧!”杨科指着妮可的后背嘶吼:“你打仗,一不为亲友,二不为百姓,三不为国家!只为了你的金币,你的地位和你胸前那枚亮晶晶的勋章吧!”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人们看不到妮可的表情,却能听到她咬紧牙关的撕磨声:“滚!”
“我得阻止你,妮可。”扬科脸上的肌肉神经质似的抽动着:“我们已经是罪人了,我不能看着你万劫不复。”
“你想赎罪?”妮可站住了。
“是的!”杨科的声音如钢似铁。
“那我送你一程如何?”妮可转回身来,拔剑在手,冷笑着。
扬科也笑了:“善恶终有报,咱们谁都逃不了。”
从刚才到现在,妮可一直尽力压抑着自己,让自己在别人眼中看起来不动声色。可是当扬科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恐惧,然后她的瞳孔开始收缩。
“陪我走走。”妮可撂下这句话,转身向城南的废墟走去。一个月前那里还是所装饰华丽的酒吧,如今却早已在烈火中化作一片瓦砾。
扬科露出一个解脱似的笑容,跟了过去。
五分钟后,妮可一个人回来了。左半边脸鲜血淋漓,一道伤口从她的从左眉骨开始划过眼眶一直延伸到脸颊上方。她一言不发的穿过人群,脚下开始加速,跃过在前线的士卒,跳进潮水般的乱民中,左劈右砍转眼间斩杀十余人,直到右半边脸也被染得血红!
“还有谁想阻止我!!”她声嘶力竭的喊着。
在那一刻,她宛如傲立于修罗场中的恶魔。
杀戮还在继续。
杀红了眼的人们已经忘记了这场杀戮的初衷,似乎只是为了杀而杀着,不停地杀着――不管他是老人还是孩子,杀!不管他在逃跑还是在求饶,杀!不管他是谁,杀!
劳拉从营帐中走了出来,整个脸庞都涂满了油彩,还是用一双长刀,只是刀的颜色已漆黑如墨。她缓缓的走进人群,遇人就砍,见人就杀,高斯一直伴她左右寸步不离。劳拉的嘴角终于泛起一丝笑容,出刀越来越狠,下手越来越重!高斯看在眼里,起在从前,只觉得心如刀绞,却只能将悲痛发泄在平民身上,劳拉杀的人越多,他就越痛苦,他越痛苦,枪就刺得越快!他们俩就这样沐浴在血海中,杀人如麻!
屠杀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双方各有近千名士兵丧生。陪伴他们的有万余名百姓,绝大多数死者手无寸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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