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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看到那门上高悬的一面大匾,上书三个大字正是“断魂塔”。他心下暗暗祷祝:“天可怜见,但愿我们能顺利救出惜落。”
三人推开门走入塔中,只见四下里一片阴沉沉的,过道两旁相隔三丈有余才有一盏油灯,昏灯如豆。鼻端只闻道一股血腥之气。但却并不见有人守卫,三人均感诧异,还道这断魂塔如何守卫森严,竟然没一个人影。一行人径到梯口,上了二楼。
这第二层血腥之气更盛。四周狱卒数量骤增,个个手持长矛利刃,也是戴着恶鬼面具。这层中每一间囚室,三丈见方,台上摆满了长锯、锉刀、铁钳这些折磨人的器械。期间一个刽子手正在对囚犯行刑。悠悠看时直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正如拔舌地狱一般,刽子手将犯人的嘴强行掰开,用铁钳夹住舌头,生生拔下。那些犯人鬼哭狼嚎般的叫喊,令人惨绝心目。悠悠哪敢多看,低下头只顾走。
熊百川和柴羽也是俱自心惊肉跳。所见之处怵目惊心,每间囚室的囚犯都是被紧缚牢拴,身遭无比酷刑,一个个被打得愁眉苦脸,鲜血淋淋。刑罚种类更是花样百出,轻则针插指缝;重则千刀万剐。
三人吓得心惊胆战,快步上楼,想要避过不观,却苦于不知韩惜落在哪一层哪一间,只能逐一查看。每一层不知有多少刽子手正在以折磨犯人为乐,仿佛犯人的叫声越是惨厉,他们所获得的快乐也就越多。
三人也不知道到了第几层,熊百川忽然听一声惨叫,圆睁怪眼,一见之下,手足冰凉。原来囚室中一个刽子手正在用长锯锯下犯人的四肢,发出“咔咔咔咔”的响声,那个活生生的人脸上现出痛不欲生的神情,狰狞可怖莫能名状。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除此之外,更有剥皮抽肠,凌迟车裂等刑罚,地下血流成渠,凝结的血液厚达寸许,随地可见四肢脏腑。诸般惨状更胜过酆都城内百倍,当真是怎一个“惨”字了得!
熊百川、柴羽、悠悠出的冷汗都湿透了衣服,只觉每上一层刑法愈是残酷,血腥之气亦愈是浓烈。悠悠每上一层便怕一分,心中担忧韩惜落的生死,只怕他早被这些刽子手用惨无人道的手段折磨致死了。唯有暗暗祷祝:“神明庇佑,只要惜落还性命无碍,小女愿折福折寿,即便要我一命换一命也心甘情愿,绝无半句怨言。”
祷祝之际,三人一路寻来都未找到韩惜落,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一处昏暗之所,这层与别层迥异,没有多余的囚室,亦无凄厉恐怖的惨叫之声,只有一扇厚重的铁门。四下里黑漆漆的,并不见楼梯,料想已经是来到塔顶了,这扇沉重的牢门之后定是被关押着的韩惜落。
悠悠拔下银簪,插入一匙孔。她初见韩惜落时,便在“悭郎将”家中偷盗,这开锁的本领端的了得。只见她插了几下之后,转了几转,喀的一响,门锁便开。她奋力将铁门向内推动,只听得轧轧声响,铁门缓缓开启。
三人努力把眼睛睁大,想要看清前方,一见之下不由得呆在当地。一时之间,孤寂昏暗的牢房里,竟能隐隐听得怦然跳动的脏器之声,有如鬼魅一般回荡不去。
但见韩惜落跪倒在地,双手高举,两只手腕上套着两个铁圈,圈上连着铁链通向两侧墙壁,双足足踝上也有铁圈,圈上铁链也和墙壁相连。悠悠看他时,见他满脸血污,全身没有一块好肉,泪水涔涔而下,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他,放声痛哭。她的泪水划过双颊,滴在韩惜落脸上,又从韩惜落脸上落在地下。韩惜落的脸被她的泪水打湿,悠悠醒转,睁眼看到悠悠的脸容,不禁全身一震,口里想要说些什么,却叫不出半点声息。
熊百川和柴羽二人面面相觑,见到昔日武艺高强,英姿飒爽的韩惜落竟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心中恚怒不已。熊百川喝道:“是谁把韩小弟折磨成这样的?熊某定要把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蓦地里听得背后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你们胆敢来这断魂塔,可知这里是个有来无回的去处?”三人转身看时,见得一个刽子手未戴面具,身材不满五尺,生得面如锅底,鼻孔朝天,浑身遍体,渗濑鱼皮;夹头连脑,蜷曲螺发,形貌丑陋难言。
熊百川怒目圆睁,瞪视着他,喝道:“我们便是来劫狱的,更待如何?”那丑陋的刽子手奸笑道:“这个人让你们救出去了也是无用,为了怕他逃跑,我早就把他的手足肌腱都切断了,他此生都是一个废人了。”熊百川勃然大怒,喝道:“原来是你这个丑人作怪。我韩兄弟一身好武艺,尽毁于你手,老子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那丑陋的刽子手道:“冤各有头,债各有主。我也只是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是这小子的大师兄使钱上下打点,吩咐我们好生看管他这个小师弟,说道:‘无论用何酷刑,势必要逼迫他说出玄阴图录的所在和秘密,如果不说出来,不能让他就此轻易死去。’这小子的嘴也真硬,至今尚未吐露半字。”说到这里他“嘿嘿”的笑了声,笑声中竟似充满了得意之情,续道:“这小子是我这么多年来见过最英俊潇洒的犯人,是以我下手更重了些。这两日,我将他的指甲剥落,用烧烙铁反复烫他。将热汤泼在他身上,再用铁刷将他的肌肤刷落,每刷一下便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嘿嘿,好过瘾啊好过瘾!”
原来此人自幼因相貌畸形,受尽歧视,是以内心扭曲,憎恨世人,见到容貌俊美的人,更是恨不得把他一刀刀的割碎了。他自入断魂塔以后便常以折磨犯人来取乐,这次见到韩惜落容貌清秀俊美,他折磨起来自然倍感快意。
三人听他语气中竟是欢喜不尽,心中悲愤交集。熊百川本就性子暴躁,此刻听了他折磨韩惜落的手段恁般残酷,更是如同炉中添炭,火上浇油,怒不可遏,厉声骂道:“操你大爷的丑陋怪物!老子要把你斩成数段,砍做肉泥拿去喂狗!”说犹未了,抡起大斧,朝他面门直劈过去。
那人向右一闪已经避过。熊百川没料到这个丑陋的怪物居然还身负武功,一斧不中,左手再抡一斧横扫他腰间,那丑八怪身子向后轻轻一跃竟又避了开去。
柴羽在一旁也早已心中火起,拈弓搭箭,觑得准了,正是:弓满处,狐兔命丧;箭发时,雕鹗魂伤。嗖的一箭,将那丑八怪穿胸而过,牢牢钉在墙上。那人身法再快,既然已被钉住,如何再能逃得出熊百川的斧下。他眼见要立毙斧下,拼着全身力气大叫:“有人劫狱!快来抓人!”他这一声大叫,立刻惊动了整座塔的狱卒卫兵。
熊百川对他恨之入骨,咬牙切齿,抡起一斧,便将他开膛破肚,肠子流了一地。那人将死未死,痛得大叫疾呼。熊百川怒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折磨人惯了,今日也让你好好尝尝这般滋味。”说着抡起两斧砍下他双臂,下盘横扫一斧断其双腿,冷冷的道:“老子如果一斧砍了你的头,岂不让你死得太过痛快。你便在这儿将血慢慢流干,等死吧!”
熊百川回过身,铛铛铛铛四下砍断韩惜落手脚上的锁链,叫道:“快走!这贼王八惊动了塔里守卫,我带你们杀将出去!”韩惜落重伤在身,柴羽将他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搀扶而行。
但听得脚步声纷乱杂沓,四人心知是守卫狱卒快到了。众人刚转出铁门来到梯口,便见黑压压的一片。熊百川手持双斧,直杀入去,朝着头排一个守卫当头一斧,将那人连头带盔劈成两半,乌珠突出,脑浆迸流,鲜血撒了一地。众人见他势若疯虎心中惧怯,都不住后退几步,不敢近前。熊百川舞起双斧,犹如平地里卷起一阵旋风,横扫直剁,左劈右砍,好似癫痫的白额虎,疯狂的独角龙。顷刻间,杀得断肢残臂,四散横飞,恰似下起了一场血雨。
狱卒守卫见他一斧一个,两斧一双,杀人似砍瓜切菜,溅得满身鲜血,貌若鬼神,吓得手足都麻木了,动弹不得。熊百川杀得怎生模样?但见:
血染髭须,气吞虎狼。
一双大斧,吓煞众人。
柴羽教悠悠扶住韩惜落,在后搭上箭,拽满弓,觑得亲切,右手五指松开,正是弓开秋月分明,箭去迸发寒星。那支箭发出破空之声,箭杆从一个狱卒的咽喉贯穿而过,这一箭劲势奇猛,并不停息,竟然又穿过一人颈项,插在第三人的咽喉之上。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已然活不成了。
众人见他一箭射杀三人,无不又惊又叹,惊的是世上竟有如此神箭,叹的是恐怕自己今日凶多吉少。
熊百川愣是在这刀剑林里,斧钺丛中杀开了一条血路,三人且斗且行,不移时已回到二层。狱卒见他们势若破竹,阻拦不住,慌忙跑去按动机括。原来第一层未设监牢,是因为怕犯人越狱逃出,暗设了机关。只听机括轧轧转动之声,第一层地面上犹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无数密密麻麻的尖刺,俨然成了一个针林。
熊百川、悠悠、柴羽到得梯口,一眼望去,哪里有立足之地?正是后有追兵,前无去路。一个狱卒狞笑道:“今天就算你们胁生双翅也难飞了,为何还不束手就缚?”
熊百川扭转狼腰,反手一斧将他砍翻在地,冲杀至墙边,大吼一声:“柴兄,你掩护我!待老子从这里凿开这堵鸟墙!”柴羽依言允命,守护在旁,一箭一个,百发百中,谁能近前一步?
可这断魂塔中狱卒人数之众,实是杀不胜杀,竟似潮水一般用来。柴羽憋下弓箭,从一个狱卒手上夺过一条长枪在手,舞个枪花,纵身而上。只见他枪法灵动,变换无方。攒、刺、挑、拦、搠、架、闭,一条枪使得鬼神莫测,万夫莫当。片时间,搠倒了一片。
那边厢,熊百川脱剥下身上衣甲,将两只袖子扎在腰间,露出炭屑般的粗皮,赤体抡斧。只见他双斧乱舞,轮番向墙面上砸将过去,发出铿铿巨响,墙上石屑纷飞,竟生生凿出一个深坑。
悠悠则在一旁守着韩惜落,忧心如焚,却又半点帮不上忙,心中一急,忍不住又泫然欲泣。心中只是亟盼老天保佑,让他们快些脱离险境。
柴羽苦斗良久,忽听几声巨响,跟着熊百川大叫:“这鸟墙凿开了,快走!”悠悠先钻过了一个三尺见方的大洞,再将韩惜落接过去。熊百川抡斧再凿数下,自己也钻了出去,大呼柴羽。柴羽把长枪横扫几下,待狱卒都退开数步,一个“燕子穿云”倒纵飞出洞外。
此时外边兀自下着滂沱大雨,四个人在塔檐之上,虽离地只有一层,却也有两丈来高。柴羽一声唿哨,那逐月马撒开四蹄,翻盏撒钹相似,追风般的奔来。他一提悠悠背心,悠悠带着韩惜落轻飘飘的缓缓落在马鞍上,柴羽与熊百川一齐跃下,在马臀上一拍,那逐月马长嘶一声,泼喇喇的便赶。
逐月马一路狂奔,柴羽和熊百川展开轻功在后疾驰。行出三十余里,未见追兵,四人心知终于脱困,离了那龙潭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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