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县大堂之上,杨家递上状纸,一告宋大头,二告萧兰陵。一家四口男女老幼跪在堂下字字血泪,控诉万恶的兰陵萧家是如何欺压良善,萧家管事宋大头又是怎样觊觎他家媳妇姿色,怎样仗势欺人,一次次上门威逼利诱强迫杨家答应写休书。
杨家几个人戏演得好,那张状纸写的更好,言之以礼动之以情,声情并茂的三言两语之间就勾勒出一个以朝廷工程营造为名,暗中行害民龌龊事聚众宣淫的世家豪门来。
百姓告官实属罕见,何况告的又是在长安风评极好的萧兰陵,更何况,还是因为‘通/奸’这种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花边,这桩案子里几个全部精准的挠在人的痒处,还没开始审,衙门口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围观的百姓,黑压压的一片。
“未曾想到,在京畿重地,首善之区竟然有此等丧行败德之事,实在是耸人听闻,枉本官以前还仰慕萧兰陵的为人,敬重他的本事,算是本官瞎了眼。来人,拿我的牌票,去传兰陵县男萧庭,杨氏上堂对质。”
长孙诠重重一拍惊堂木,大义凛然之气爆体而出,震得那久已不用的大条案灰尘乱蹦,他身子胖大穿着官服满脸肃容的坐在那,倒是有几分气势,只是眼眶发黑显得有些憔悴,难免或多或少破坏了这位青天大老爷的形象。
几个被到去‘传人’的差役嘴里发苦,一脸丧气的领命去了。门口围观的人群让开一条路,有人起哄叫起来:“好一个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爷!”
大约坏人坏事多多少少都有些相通之处,萧庭做什么事都习惯性的喜欢找几个托儿,无独有偶,这次长孙诠也是心有灵犀一通。早在审案之前也安排了七八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混在人群中,给他推波助澜。
一大群人兴冲冲的等着萧兰陵来对质,不少人还抱着心思,等着瞧两位‘驸马都尉’之间如何在堂上争锋相对,大打嘴仗。
不料巴巴的等了几个时辰,直到午时已过。非但萧家一个人都没来,连那两个去‘传人’的差役也如同石沉大海,一去杳无音讯,竟也没回来。
堂上赵家的人早就哭哑了嗓子,在下面跪的膝盖生疼两腿发麻,东倒西歪的瘫在地上,三班衙役杵着杀威棒有气无力的站在两边,至于外面围观的群众,倒是散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是肚子鼓鼓叫,有些意兴阑珊。
“怎么回事,这子路,爬也爬个来回了!叶班头,你带两个人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长孙诠杀气腾腾的冷哼一声:“翻了天了,他萧兰陵敢若是私自扣押官差,本官定要参他!”
“大老爷。饿的不行了,能不能给口吃的?”一直在下面装死狗的宋大头怯生生的开口。
两侧衙役们闻言。精神俱是一震,纷纷抬头望向长孙诠,几个人肚子里还很配合的发出咕咕咕的叫声。连杨家的几个原告都来了精神,咕噜一下爬了起来。
长孙诠一窘,那子杀气顿时给冲的无影无踪,望着堂上堂下一个个饥肠辘辘的。无奈一拍额头:“传饭……传饭……吃完饭再与他计较……”
……
“先吃饭,先吃饭,到兄弟的庄子上来,万万没有让老张你饿肚子的道理。牛管家吩咐下去大开席面,招待张员外和工部的两位郎中。”
“我的爵爷哎。我哪还有心思吃饭啊!宋管事今天要是不跟我回去,我这饭碗都得砸!”
十月份底的天,张员外却是满头大汗。按照当初的约定,工部上上下下耐着性子等了六天,今天一大早,张员外就带了人来接宋大头,不料一到庄子上,就听所宋大头犯事给抓了。
他一开始还不信,这怎么可能,在长安县地面上,哪家哪动萧兰陵的人?又是在这当口,萧家一家就担着朝廷一半的工程,抓了他的人,那不是给萧兰陵难看,而是拆朝廷的台,拆陛下和赵国公的台,只要不是得了失心疯,谁会做这种事?
再了,京畿八县那些管着地面上的官儿,在之前的工程上,都大大的承了萧家的人情,就算萧家真有人犯事,怎么着也要给萧兰陵几分面子,不要讲宋大头这种萧家的核心人物,就是个普通的下人,只要挂着一个萧家的名号,就万万没有直接抓进牢里的道理。
想来想去,张员外只当是萧兰陵故意推脱,于是火急火燎的上门求见。
刚一进门,张员外傻眼了。
两个长安县的差役一脸尴尬的站在厅下,正拿着长安令的牌票,要传萧兰陵上堂。
“不是我为难你,你也瞧见了,大头惹了官司,现在还在长安县牢里,怎么跟你去?”
萧庭指指沉着脸坐在一边的萧守道和阎立本,对张员外:“瞧见没,将作监监正和少监来的比你还早,天没亮就坐在这了,也是来找我要人的。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宋大头被抓,连原本将作监的工程都停了。至于工部的事情,怕是顾不上了,且朝后排着吧。你们先吃饭,我准备准备,还得去长安县应对。”
张员外可不敢去和阎立本和萧守道啰嗦,只能对萧庭赔笑道:“工部自褚尚书以下一应人等,一大早就巴巴在工部大坊里等着宋管事,若是今天宋管事不能跟下官回去,下官万万交代不过去。只求您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工部一片至诚和褚尚书的面子上,好歹保宋管事出来,跟我回去一趟。凭着您的面子。保个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别这么,长孙明府可是个铁面无私的好官,万万不会做徇私包庇的事。我也不会为了回护自家下人就触犯唐律。有罪就是有罪,无罪就是无罪,这事得细细得查清楚了,不明不白的保出来算怎么回事?传出去。人家还以为官官相护,这不是给我和长孙明府脸上抹黑嘛?”
听萧庭话里的意思,不光不保,还要什么‘细细查清楚’,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弄不好再拖上了一两个月都不定。
一两个月,黄花菜都凉了。
至于什么重新选派一个人的话,张员外却是不敢出口,将作监的两位黑着脸在这里坐着。不用萧家开口,这两位首先第一个不答应。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张员外急的满头大汗,工部和萧家居中联络,一向是他负责,最后事情办得好了,他在褚尚书面前有大大的功劳,还能讨萧家一个好;可要是办砸了。萧家这边先不,褚遂良第一个就饶不过他。
河南郡公那脾气是人人都知道的。比火还烈,比铁还强,他一手还掌着吏部,到时候革官算是好的,万一来个永不续用,张家就算是彻底栽了。
张员外也不是看不出萧家和长孙诠之间那子腻歪。当了这么多年官,他脑子稍微一转,就想明白宋大头被抓八成不是偶然。可事到如今,也来不及管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他也管不到。只能去求萧庭。
“求爵爷给指条明路,只要能让下官在褚尚书面前能交差就好。”
“明路?”萧庭呵呵一笑,冲门口站着的两个长安县的差役瘪瘪嘴:“那不是明摆着嘛?张员外你办事兢兢业业,干练的当,要我,这事压根就跟你没半子干系,你何必事事朝自己身上扯。有这两位在,你还怕在河南郡公面前交不了差?”
张员外眼睛一亮:“多谢爵爷指。”
……
最后张员外没接走宋大头,倒是把长安县两个差役给带走了,由他们去向褚遂良分。
这么一来,张员外和萧家倒是置身事外,该怎么处置,皮球踢给了褚遂良。
那边工部大坊里,褚遂良也算是礼贤下士,带着工部所有不当差的人和一群官匠,在大坊里巴巴的等了一上午,好不容易盼来了张员外回来,上百号人全部涌到门口来迎接。
却没料到,从大车里钻出来的,却是两个一脸尴尬的长安县差役。
褚遂良一张脸当时就沉了下来,拂袖而走。
等回到大坊里,问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褚遂良先是恼火,紧跟着就是一阵的莫名其妙。
赵国公这堂弟到底要作什么?就算他要对付萧兰陵,何必偏偏挑在这个节骨眼上,拿了宋大头这样的关键人物?
要这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吧?
再往深处一想,到底是长孙诠要对付萧兰陵自作主张,还是,其中有赵国公的意思?
若是有赵国公的意思,那这里面的意思就大了。
要是在京畿八县、将作监都做完了播种机的大局面下,唯独工部拖了后腿,工部尚书还想进三省?做梦吧,能保住这个尚书的位子就不错了。不定最后落得跟前任工部尚书阎立德一个下场。
阎立本挂着侍郎的衔,管着将作监,将作监要是出了个大风头,他这个侍郎想要变成尚书,也是理所当然。这就叫山不转水转。
可转念一想,也不对,自己和赵国公向来是共进退的,这次赵国公借机把自己调回京城,目的也就是为了控制住尚书省,以抗衡将要进京的李道宗、李恪这些人。他怎么会没来由的朝自己发难,暗中使绊子?
想到这些,褚遂良的心思已经不再局限在‘播种机工程’这个表面事件上,而是转移到了朝廷局势和赵国公身上。
“到底是对我不满,还是赵国公要向萧兰陵下手,抑或就是长孙诠鬼迷心窍胡乱搅局?”
褚遂良想到了几种可能,但这话又不好直接去问赵国公。可无论如何,如今的局面都有些诡谲,自己都该多留个心眼,以免造人暗算,最后输的不明不白。
“总归是下官办事不力。”下面传来张员外的声音。
褚遂良思虑片刻,冲张员外道:“你带着这两个人,去见赵国公,这桩事牵连甚广,非工部一家能断。就赵国公总揽朝政,请他处置,我工部绝无二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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