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之月 第一章 微黯的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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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发生在破碎的世界，那是一个离我们很远很远的世界，远到距离都已经失去了概念。

在这个世界里，有一座极为特殊的山峰。

山峰很高，好似利剑一般刺向天际，一直耸入无尽的云海，据说这里是整个世界最接近天穹的地方，也是最接近月神的地方。

站在山巅环顾，目及之处便再没有其它，大地早已遥不可见，碧蓝的苍穹之下，只有翻滚的云层向四面八方一丝丝地蔓延，直到视野的尽头，仿佛此处只是茫茫云海中的一个小小的孤岛。

但真正特殊的是这里的星空。

在那块明净如黑色宝石一般的夜空上，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并没有银色的星辰闪烁。

因为山巅之上的繁星，只有在一千零一个昼夜交替之后，才会在深蓝的天穹上闪烁他们的光辉。于是这里的人把繁星升起的日子作为他们最盛大的节日，起名斯塔节，寓意真实的星辰。

而在斯塔节的夜晚，无数人们会从世界各地而来，聚集在这座山峰之上。

每当那时，茫茫云海之中，总会出现一轮皎洁的月亮，在所有明亮眼眸的倒影中缓缓升起。

那轮纯白的月亮，破碎世界中的人们尊敬地称她为月神。

她曾讲述过许多美丽的故事，而酒馆里的红鼻子大叔最喜欢的一个，有关于蓝色托德尔位面的忧伤起源……

……

……

今年是冬青花之年，第四纪元的第八百三十七年。

对于托德尔大陆的许多大人物来说，这是令他们颇为担忧的一年。

从时空之门中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少，似乎托德尔正在慢慢被整个破碎世界遗忘。同时各地都有人记录报告，说目睹过血色的闪电划过天际，乡野间也散落着一些令人不安的流言。

而神圣联盟，这面从第四纪元开始就一直负责维持大陆和平的旗帜，如今对各个国家的影响力已经不复往昔。两个人类帝国之间不时有些小的摩擦，平静的表象之下涌动着混乱的气息。就连神秘的亡者国度里也比以往有更多的消息传出，在暗地里酝酿着恐慌。

但一个小小的洛萨公国里，显然没有什么像样的大人物，更不用说这个公国南方最偏远的一个小海港，哈里港，和在这个小海港执政的男爵。

此刻，男爵宅邸的书房中，身材发胖的派克・卡兰德男爵正坐在书案前整理报告，因为不是什么大人物，于是对他来说，冬青花之年是还算不错的一年。

北方两大人类帝国间的摩擦，显然影响不到这地处一隅的哈里港。港口的税收有所上涨，粮食也还算充裕。更重要的是，前几年时常来骚扰的海盗再没出现过，据说不久前已经被帝国舰队消灭。终于可以在晚上安心的睡觉，不用担心突然响起灯塔警钟，然后大半夜的起来组织守备队防御。

当然，如果没有那些令人忧心的传言就完美了，派克随手放下手中的红色封面报告，恶狠狠地想。

报告关于一起失火事件，红色的封面表示有人丧命，但男爵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因为失火发生的地点在领地最南边，那里已经靠近了荒凉的群山，而丧命的也仅是几个普通的领民而已。最近几天来，类似的报告还收到了几份，不过外面是七月的炎炎夏日，派克觉得就算自己出门巡视一圈都要被烈日烤得半焦，干燥的南边山地失火多一点似乎也算正常。

而那些传言，才是男爵真正担心的事情，他怕这类事件会借着传言言在领地内造成恐慌，加重那些传言的影响。最近乡野间的流言突然多了许多，似乎有人在故意散播造谣，为此，他已经吩咐了一个小队前去调查。

当然，那些流言本身并不需要放在心上，毕竟都是些在愚昧者口中传播的小道消息而已，危言耸听且毫无根据。

不过只除了一条，派克想到，那是被村民们称呼为死亡预言的流言。

bred－with－the－flame－and－the－blood，

black－rose－and－the－holly－oak－grew－strong－on－the－ground－of－the－mild；

within－the－weaving－reflection－of－the－doomed－eye，

withered－il露sion－fade。

相比于其他冗长无章的流言，这是一个仅仅由几十个音节组成的短句。

但问题是，我们的男爵根本分辨不出这些发音属于哪一种语言，更不用说这个短句的意思。不过仅仅这几十个抑扬顿挫的音节本身，便已可以让人感到些许战栗，些许恐慌。好像那些音节唤起了某种本能的恐惧。

那恐惧似乎来自血液，深入骨髓。

于是人们称这些音节为死亡预言，说它预示了灾难与死亡。

当然我们的男爵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虽然不能理解，但他知道一些古老的语言本身便有魔力，正是那些魔力从生涩拗口的音节中渗透出来，才让这句几乎对所有人都毫无意义的音节也能迅速传播。

该死的流言，该死的魔法，书案前的派克诅咒着，开始埋头思索。

男爵的书房是一间圆形的屋子，弥漫着蓝叶花香。屋子中央摆放一张叠满报告的书案，四周环围着几个高高的黄铜书架，书架上摆满了看上去有些年头的书籍。男爵经常会向来访的客人炫耀说那些书架是第三纪元的东西，当然这样的说法并不能被证实。

背对书案的墙上有两扇大窗，但深灰色窗帘没有拉开，男爵不喜欢午后让人昏睡的阳光照进屋子。屋内的光源来自很高的穹顶，上面镶嵌着几颗像水晶一般的东西，散发着柔和的乳白色光亮，隐约可以看出水晶周围镌刻着一些复杂的纹路。

在嘟哝完一些“让造谣者吃一辈子木头！”之类奇怪的诅咒之后，派克有些恼火地站起身，开始在几个书架之间来回移动，速度快得与他胖胖的身材极不相符。

他不时蹬上小梯子将书架顶部一些古朴的书籍取出查阅，试图找到关于那句流言，或者那种语言的蛛丝马迹。边找嘴中还一边念念有词，blackrose…hollyoak…groundofmild…il露sion…该死要是以前再多看些书就好了。

男爵想起小时父亲的教导和自己的任性，微微有些后悔。

已经四十五岁的男爵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圆脸圆下巴，一双深蓝色的眼睛时常泛着狡黠。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下，他的身材已经发胖，但还可依稀看出以前的健壮。棕色的头发也少了些许，可如果配上一顶罗兰的黑色方顶礼帽，再加上一脸修理整齐的浅浅的胡须，就算称不上是魅力四射也显得和蔼可亲让人心生好感。

至少我们的男爵一向是这么认为的。

被窗帘遮挡住的午后阳光渐渐西斜，远处的海面仿佛波动的琉璃，闪耀着摔碎了的昏黄光芒，几只满载的渔船也已归港，小小的海港一时热闹了几分。

而男爵依旧在书架前面翻看书籍，并时不时地皱起眉毛。

黄铜书架很高很大，摆放的书籍自然很多，花了整整一个下午时间，男爵也只翻阅完了最上排的书籍，不过看样子他似乎坚决要翻阅完所有的书籍，或是直到他找到想要的资料为止。显然对待一则散发着古怪魔力的流言，派克并没有像自己所说的那般不放在心上。

就在此时，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男爵的思绪。

“派克老爷！外面有三位大人说要见您，他们自称来自神圣联盟的紫荆花军团。”

声音是仆人艾德的，像艾德这样的普通仆人当然不可能知道“紫荆花军团”这个高贵的名字，但对于艾德来说，来自神圣联盟的大人们都是传说中的人物，那可是神圣联盟，是结束了第三纪元将近一千六百多年混战的神圣联盟，是如今所有国家都要俯首听命的神圣联盟。

因此艾德甚至没能鼓足勇气仔细打量一下三位大人的面孔。仅仅观察了下那三人做工精良的铠甲，确认三人并不像骗子后，他便匆匆忙忙地跑回来报告，连书房的门都没敲便喊出声来。

话音未落，书架边的矮梯上，正在不停翻看书籍的派克男爵突然一抖，脚下一滑，像受惊的兔子一般跌了下去。

正当男爵要以一种极为不雅的姿势用脸着地的时候，视觉上不断放大的地面所带来冲击感终于让男爵回过神来。

只见男爵忽然伸手在在边上的黄铜书架上一按，身体顺势转过半周。与此同时，一个一米直径的淡蓝色圆形图案在男爵左脚外侧出现，凭空凝结出略显复杂的花纹。那淡蓝色的图案在空中仿佛凝实的踏板，不过在男爵左脚轻巧的点了一下之后快速消散，男爵也借着力道终于摆正了身子平稳着地。

还没等派克舒一口气，并为自己还没退步的身手小小地得意一下，被按的有些摇晃的书架便终于不堪重负，哗啦啦地掉下一堆书籍，雨点一般噼里啪啦砸了他一头。

男爵瞬间黑了脸，飞快扫了一眼四周，发现艾德还在书房外面，屋内就只有自己一人，不禁庆幸保住了自己的形象。他看了看凌乱的书房，想到外面的人来自神圣联盟，还是决定回来再整理散落一地的书籍，稍稍打理了一下衣着，派克快步推门而出。

已经匆匆离开的男爵并没有注意到，散落在地上的一小堆书籍中，有一本已有些残缺的书刚好摊开，露出了灰褐色的书页。

而书页的空白处，有一小段用很漂亮的文体书写的深紫色字母。

在这个空无一人的房间中，这些字母正在接连离开书页，缓缓飘起，然后在空中突然崩碎，化为空气里闪烁的点点紫色光芒，接着渐渐消散，不见影踪。与此同时，圆形的书房内回荡起一个低沉而厚重的老者声音。

那声音低沉的仿佛幽谷中徘徊的呓语，厚重得仿佛可以压碎遥远的时光。

如果派克此刻没有离开书房的话，他会惊讶的发现这声音和困扰他的流言相同。

而如果有如果，派克又刚好有机会又有勇气，去询问埃露维塔学院的魔法史教授，安娜・古的话。她会用阴冷的声音告诉派克，这是用艾布纳体书写的预言，一种第二纪元在林精灵中很流行的字体。书写用的墨水中掺入了月石粉和时光序列的魔力，于是内容会在预言成真的时候消散，回归魔力之海，而它的意思则是：

在火焰与鲜血的浇筑之下，

黑蔷薇和青冬花将于暖春之地一同生长；

在明暗辉映的不祥眼眸之中，

梦幻从此安息。

……

……

夕阳缓缓沉入西边的原野，大片的夜色已然遮蔽了天空，海风无休止地吹拂着海港小镇，空气中飘荡着一丝丝的咸腥味道。

此刻派克－卡兰德眉头紧锁，伫立在男爵宅邸门口。

他正望着道路的尽头。

道路的尽头是三个匆忙远去的背影，正渐渐融入夜色。

出乎男爵意料的，三位紫荆花军团的骑士并没有询问自己父亲的消息，甚至也没有询问那则他所不理解的流言，而是仔细询问了南方山地的消息，尤其是那些失火丧命的事件与那些红色封面报告上的内容。显然南方那几起意外事件并不是普通的失火，它们所牵连的远远超乎男爵的想象。

但忧虑的男爵只是久久伫立，直到繁星满天，依旧没有向手下吩咐什么。

因为不管那是什么事，牵扯到什么原因，既然紫荆花军团的人已经前往，就不再是自己应该关心或插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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