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子寂这一拜下来,这处法台之上好似凭空起了一阵大风,两旁竖立着的旗幡忽忽飘动了起来。
供案铜炉之上,里面插着的三根长香的香头齐齐一亮,发出灼亮的星火,而那上方袅袅向上的轻烟倏地一涨,直冲天际。
烟气入天,好似三根细线,将上空与幽城连接到了一处,初时没有什么动静,待片刻之后,那虚空仿佛融化开来一般,出现了一个漩涡空洞,内里幽深无比,同时一股浩大无匹的气机降临下来。
张御站在台上,仰首看着天穹,大氅衣袍逐渐生起的狂风之中猎猎作响。
许成通此时张了张嘴,心下不由有些慌张起来,可是他看到张御神情依旧从容镇定,一咬牙,愣是半步没步,还是挺立在了那里。
实际上他也知道,若是真有玄尊出面对付他们,那么怎么逃都是没用的,而还不如站在原地,这样还能死的不那么难看。
上面那漩流此刻越来越大,那股滔天威势也是愈来愈盛,并有雷声在里来回动荡。
似是威势蓄积到了顶点,一道闪电霹雳从空劈下,正正落在了张御身上,那刺目光芒霎时四溢开来,使得旁侧的许成通都是惨叫一声,倒退着出去。
在光芒下落几息之后,便是一阵前所未有的爆音传出,偌大的幽城俱是摇晃起来,城壁震颤着发出阵阵回鸣。
此刻便连幽城之内众人也是胸口一闷,修为低弱之人则是立刻失去知觉,一个个倒伏在了地上。
仅仅只是这一击的余震,就使得幽城之内的人直接躺到了大半。
而同一时刻,乙未天城法台之上,戴玄尊忽然往一处方向看去,平静道:“找到你了。”他身上幽幽雾气滚动起来。
下一刻,他的身影骤然消失无踪。
展子寂因为受阵禁之庇佑,又是早就有所准备,那雷芒落下之时,他并没有受到那震荡的影响。
他望着面前那一团绽放的白光,不由微微一笑,只是待得那光芒渐渐散去,面上笑容却是凝固,目中露出了惊疑不定之色。
张御站在光芒之中,浑身上下一无损伤,唯有丝丝未曾消散的细小电芒在身外时不时游走窜闪一下。
而他随身所携的那一张戴玄尊所赐的纸符,这刻已是彻底化为了灰烬。
他看着那上空的云涡漩流,在那一击之后,再没有任何针对他的手段落下来,且那里似是发生了什么变故,里面光芒闪烁了几下,便匆匆收敛了起来,不多时,一切动静俱是消失不见。
展子寂见到这一幕,不由怔住。
片刻后,他仿似想起来了什么,回头望有一眼,见那三根长香已然燃尽,自以为找到了答案,连忙从星袋之中又取出三根长香,换了上去,而后再次点燃。
他退开两步,躬身一拜,大声道:“请玄尊降下神通,收此来犯之敌!”
他私下猜测,张御身上一定有什么守御用的手段,故才是逃过了一劫,不过细想一下,这也在情理之中,身为玄廷巡护,敢孤身一人杀入幽城,又怎么会没有任何防备?
那案上长香忽地亮起,如方才一般各起一道烟柱往上窜去,须臾,有隆隆声响传来,漩流似又再度生出,只是展子寂眼中方才微露欣悦,却见漩流只是出来片刻,便就急骤缩小,好似只是湖中泛起一个水花,转瞬便即不见。
他顿觉不妙,忙是再是一拜,口中急促道:“请上尊施法,收此来犯之敌!”
许成通方才受到那雷芒和震动的影响,险些立不住脚,所幸他功行不弱,现下也是恢复了过来。
他见到张御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心中顿觉稳了。他又看了看展子寂的惶急之态,出声讽言道:“展子寂,看来你已是技穷了。”
不过他终究还是不敢出口嘲讽玄尊,否则谁知道刚才那一道雷光是否会落到他的头上?张御能挡得住,他可挡不住啊。
展子寂对此充耳不闻,他接连数拜,上面却是再也没有任何回应。
他终是意识到了什么,直起脊背,而后缓缓转过身,叹道:“巡护好谋算啊,想来是乙未天城那位戴玄尊出手了吧?终究是我太过侥幸了。”
他知道在张御到来那一刻,这处幽城的下落就已经暴露在奎宿面前了。
若是他果断一些,就应该在张御到来之后不顾一切的离开,那么想必能就此脱身。
可他身为首座,又怎舍得把这座天城白白扔下呢?
他摇了摇头,不再去说什么,就这么盘膝在原地坐下,闭目不动。
许成通走到张御身边,道:“巡护,下来我们怎么做?”
张御看了坐在光幕之中一动不动的展子寂一眼,道:“许执事,你代我在这里看住此人,我去收拾其余人。”
许成通道:“好,我替巡护看住此人。”
张御目光投向四下,在这处法台的最高处,他一眼把幽城下方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几息之后,他身上心光泛动了一下,似有灿烂星光一闪,身影便已是从法台之上消失不见。
此时此刻,距离幽城不远的穿渡天门附近,有两艘遁隐飞舟正在远远观察着城中的动静。
舟中军士之前感觉到了幽城之内频繁传的动荡,如今更是看到,一艘艘飞舟正离开此城,往外遁逃飞去,显然是城中出了什么事了。
其中一艘飞舟立刻往回穿渡天门,没用多久就过了此处,却可看见,此刻有千余艘斗战飞舟正静静停留在天门另一端。
这小舟往主舟过来,从上面下来一名修道人,其人很快被请到了主舱之中。
主舱内站着一名身躯魁梧,肩背厚实,大约四十余岁的披甲校尉,他见了这道人,问道:“陈道修,对面是什么情形?”
陈姓修士执有一礼,道:“厉校尉,自两刻之前开始,这处幽城之中便生出了种种动荡,过后又传出了玄兵爆裂之声。
在此之后,更有上境大能气机出现,但很快消失无踪,现下则又有不少飞舟往外逃散,当是那位张巡得手了。”
厉校尉赞声道:“了得啊,当真是了得!好!给我传令全军,向前进发!”
从副在旁提醒道:“校尉,不再确认一下么?万一……”
厉校尉大手一摆,道:“有什么好再确认的?事情不是已经很明显了么?下去传令吧。”
他知道从副是出于谨慎的目的,可问题是他们备卫队除了本队之外,还有不少玉京来的修道人守镇,只要不是遇上玄尊,怎么也能从容退走的。
可真要有玄尊降下威能,他们不管是撤是进,结果都是一样的,所以没什么好犹豫的。
随着芒光在主舟之上闪烁起来,千余艘斗战飞舟齐齐放出光芒,就往着天门方向过来,不多时,便从幽城所在这一端一艘艘穿渡而出,并很快在虚空之中摆开了斗战阵列。
而这个时候,主舟也是从另一艘停留在此的巡游飞舟上再度确认了消息。
其实也用不着如何确认了,此时所有人都是可以看到,越来越多的飞舟在往幽城之外逃散,这肯定说明内部出了大问题了。
厉校尉迅速判明了局势,嗤笑一声道:“一群丧家之犬!传令,给我上前拦截他们,目视所及之内,一个都不要放过!”
命令一下,舰队飞舟分散出诸个小队,向外飞驰而出,纷纷前去阻截那些逃逸的飞舟。
法台光幕之内,展子寂此刻忽然一睁目,他从星袋之中取出一个冒着灵光法器,看去像是一艘飞舟。
许成通一直在盯着他,见到他的举动,不由警惕起来,同时嘲弄道:“展子寂,莫非你想逃走不成?你不是说你在这禁阵之中也是走不掉的么?”
展子寂此刻已是恢复了之前的从容,他微笑言道:“我岂愿留在这里待死?自然是要设法走脱了,至于这禁阵,我又哪里会当真把自己困在一个无有退路的绝地之中。”
方才他闭目端坐,并不是什么都没做,而是通过阵机暗中留意周外的动静,此刻发现张御已是远离了这一处法台,而外面又疑似有来自奎宿的舰队出现,他自然要设法脱身了。
许成通冷笑道:“你以为你走得掉么?依我之见,张巡护故意离去,就是放你从这里面出来,好出手收拾。”
展子寂却是一笑,道:“我哪会不知这个道理,但是此刻离去好歹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留下,则是死路一条。”
在把那法器往外一抛,随后念动法咒,在他施法之中,此物霎时变化为一艘可坐两人的小舟,他一脚踩踏了上去,便见云雾涌涌,将小舟裹住,舟首前方一盏明灯亮起,仿若引路一般,飞舟便往上缓缓升起,虽然突然一疾,刷地往光幕上方冲去。
许成通哪里肯放他这么轻易的离开,也是纵起一道遁光,跟着他往上来。
那小云舟眨眼来到光幕上空,并无比轻易的从里脱离出来,可就进入虚空的那一刹那,一道剑光自幽城某一角中飞腾而起,并朝此跃空击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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