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御离开大堂后,回到了唐显尊给他准备的豪奢居处之内。
他心中清楚,唐显尊把他们叫到一起,明显是要让他们彼此竞争,拿出最好的本事来完善章印。
这等手段说不定这位以前做过不止一次,只是看情形,恐怕所得结果都未能令其如愿。
对此他其实也是理解的。
寻常玄修的神元如何使用每一分必须慎重思考,因为现在的选择很可能就关系到日后的道途,若是有志于攀登上境的,那么怎么谨慎都不为过,用一点小手段其实也不算什么。
而且此人也没有逼迫谁人,若是不愿交换,那自可离去。
在坐定下来后,他又将那玉简拿了出来。
之前他已是看过了,这玉简之内是一枚残缺章印,而此印大致偏向守御,这并未偏出其人之前所求,不止要求却是以往更高了一些。
对于守御之印他知晓的其实并不少,毕竟他记下了青阳玄府大多数大小章印,还从折毅那处见到过诸多观想图,对此也颇有自己的见解,不然也不可能在先前论法之中得到唐显尊的认可。
只是他现下看了看,自己所知晓的那些章印多是不如此印的,哪怕这只是一枚缺印。
要补全的确要一些功夫。
不过他却有一个较为取巧的办法。
他通过观知之印察看此印,用了半日时间,迅速知晓了里间运转关窍,并很快掌握了这一个缺印。
这一步并不难,换了任何一个同辈修士过来,都是可以做到,只是耗用时间的长短有所区别而已。
不过他的用意却不在此。
此刻他于心下一唤,大道浑章自一旁显现了出来,他目注片刻,便一枚章印逐渐出现在了上面。
他将神元往里灌注了进去,这一枚章印顿时放出了蒙蒙光亮,上面显现“浮岸”二字,而后有一道光亮照落到他身上。
待光芒退去后,他稍稍运使了一下,便觉身上有一圈光芒透出,并且有一道光华在身周围绕旋飞走。
浑章所得之印,乃是基于他自身而成,也即是说,是完完全全切合于他自身的章印,与唐显尊给予他的那枚残印已然是有所不同了。
不过章印的根本并没有改变。
通过观知根本,他也是深切理解了那背后之人最初立造这枚章印的用意。
唐显尊立造章印的目的,当是为了抵挡某一种飞空袭来的法器,譬如那日他遇到的叶刀那类物事。
知道这一点后,下来便就好办了,只要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便就可以。
他在深思片刻之后,便就试着用自己以往所知所学试着将此印改良了一下。
不过连他自己也是未曾想到,因为他此前积累已是足够多,并且随着他功行修为不断提升,若单纯以道行而论,已然隐隐然压过众多同辈一头,如今由高瞰下,这番推演的过程可谓异常之顺利,大约一天之后,就造了出来一枚玄章章印。
这枚玄章之印与浑章之印不同,此中已然剔除了适合他自己的一面,使得其更易为他人所用。
而到此他并没有停下,思考了一会儿,又用了一晚上的功夫,将此印另行演化为十枚小印。
做完此事后,他望向外面,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然是天明时分了,他给妙丹君喂了一些丹散,稍作次修持之后,就来至正堂之中。
这里役从见他到来,问询两句,得知他这里已有结果,不敢怠慢,立刻向内通报。
唐显尊得报之后,不觉有些惊讶,先前张御说只需三日,他还以为只是一个给他人压力的策略,可没想到,三天未过,当真已是拿出了章印。
他也是来至大堂之中,与张御见礼之后,有些谨慎的接过玉简,意念入内一转,不由眼神一动,待他认真看了下来之后,不禁抬起头,道:“道友所推演的章印我看过了,不过此中怎还有小印?”
张御道:“我观道友此印,多是用来守御某件灵活易变法器,只是大印沉而厚重,而小印在仓促之时催动更快,故是顺手推演了出来。”
唐显尊心下暗暗点头,张御所给予他的章印,可以说完全适合他的,至多一些小细节之处需要调整,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最为令他满意的是,还是张御提供了大印、小印两种章印。
正如张御所言,小印发动更快,变化更多,消耗神元也是较少,大印则易于改良增进,在具体运用上,却是比小印略逊一筹,而张御却能几天之内推演立造成功,无疑证明了其道法根基深湛无比。
不说章印本身他觉得很适合自己,这样的人也必然是前途远大,自己也有必要与其打好关。
尽管他还未曾看到另外两人所立造的章印,但他此刻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不过他城府较深,面上并没有显露出来什么,将那玉简放到一边,道:“还需道友等上两日,那两位道友也言五日之内必会给我一个答复,我需到时再做一个比较。”
张御颌首道:“理当如此。”
他在告辞出来后,便就回去入定打坐。
两天很快过去,到了第五日,张御再一次被请到了正堂之上,而那名年轻女修和那中年修士也已是到了。
唐显尊看向那年轻女修,道:“姚道友,不知你推演的如何了?”
那年轻女修摇头道:“唐道友,抱歉了,时间太短,我推演不出来。”
唐显尊微笑点了下头,又看向那中年道人,“那么宫道友呢?”
宫姓修士当即取出一枚玉简,随手交给了身旁役从。
唐显尊接来看过之后,眉头微微一皱。
这枚章印委实太过粗劣,也就是在他那枚残印稍稍修改了一些,根本没有什么太多变化。但是看宫姓修士看去却半点不好意思都没有,依旧气定神闲坐在那里。
他想了想,立时明白这几日此人当不是去寻思如何推演章印,而应该是去联络了某些人,所以有了一些底气了,认为能够吃定他了。
不过……
他暗自冷笑一声,平日之事可以忍让,今回章印,涉及他护道之用,是不可能有所退让的。
虽然底下心思连转,可他面上仍是保持笑意,道:“两位章印我都已是看过了。”
他看向张御,“我观览下来,唯有张道友所演化的章印是我所需,今次我之神通当交换给张道友。”
宫姓修士一听此言,不由眼神一厉,凝定在唐显尊脸上,可后者却是笑容如常,似是丝毫未曾感觉到,他哼了一声,站了起来,沉声道:“既然唐道友已是做出了选择,那在下也不便在此久留了,告辞了。”
那年轻女修是站了起来,道:“那我也不留在这里啦。”她对着唐显尊和张御两人一礼,便也是走了出去。
唐显尊唔了一声,道:“徒儿,待我送一送两位道友。”
旁边一个年轻弟子道一声是。
宫姓修士看了一眼唐显尊,又眯眼看了看张御,一语不发走了出去。
张御能够察觉到对方眼神之中有股恶意,不过这么明显表露出来,不是对自身实力异常自信,就是习惯了这等作派了。
唐显尊这时面上堆笑,对着张御十分客气道:“张道友,请随我来。”
张御点了下头。
唐显尊将张御请到了自己书房之中,待坐下之后,就拿过一只玉匣,打开之后,里面露出了两枚玉简,他道:“道友,章印已然备好,你可验一下。”
张御伸手逐一拿起,待看过后,眸光微动,道:“两枚?”
唐显尊点头道:“我师门擅长锁拿之术,可是‘能遁方能破困,能困必当知遁’,这两者是不分家的,这两印一为遁法、二为困法,需得相互验证,方能有所成。
其实我本来只是想交换其中困法,不过道友以诚待我,我也自当以诚待人,只要道友不将这门章印传授出去便可。”
张御看向他道:“我可与道友立一道契。”
唐显尊笑着摆了摆手,道:“这却不必了,我信得过道友,且我也不慢道友,实则这两印之中还有不少寄印,此方式不传之秘,恕我就不能交托道友了。”
张御道:“道友言重了,我不过交换一印,又岂能奢求过多。”
唐显尊哈哈一笑,随即他收敛笑意,正色道:“只是道友这回交换了此印,却是要小心那宫绥。”
张御道:“那位宫道友?”
唐显尊道:“正是。这宫遂乃是宫氏族人,他们族中有一位先祖乃是玄尊,这个宫氏又是一个行事不知收敛的,虽然许多人看在玄尊面上不与他计较,这使得他们行事愈发骄狂,纵然碍于天夏律法,大恶无有,可是似此般人,若要拿捏他人,总多的是手段,道友也要小心提防了。”
张御心念一转,点头道:“多谢道友告知此事。”他袖袍一拂,就将两枚章印收了起来。
在谈完正事后,唐显尊便邀他留下饮宴,不过却被他婉拒了,到了七月份卫氏军便将接受委派出发,剩下也没有几日了,他需回去再做一些准备。
与唐显尊告辞之后,他便自庄园之中走了出来,只是一到外间,却见那年轻女修着一身葛布道袍,身后背后一柄长剑,一个人站在那里,看去似在等人。
而他出来之后,她眸光一转,背后剑器微微一声鸣响,却是有一股凌厉剑意压了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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