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修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光华,不再是残魂的状态,宛若有肉身般的实质。
“看来,这么多年的话本,不能白看。”
男子狭长的眉目噙着浅浅地笑意。
楚月眉梢轻挑,“数年如一日阒然地,暗无天光独自处,不就是为了今朝吗?”
旁人不懂。
她却清楚。
轩辕修看似无所事事,每日只沉浸在话本里。
实则,在顿他自己的道。
此外,数年时间,使得二人相当默契。
再加上轩辕修是由残魂得李太玄真身恢复的肉身。
也就是说,来日作战之时,会和楚月的契约兽一样,或为盾甲、或为利刃,且那等灵活锋利,是契约兽没有的。
轩辕修与陈苍穹,一柔一刚,如八卦太极,阴阳协调。
这——
便是楚月突破到真元境后,所创造出的新法!
“沉寂,不是为了锋芒出窍,是为了永恒地沉寂。”
认真起来的轩辕修,不再是素日里的玩世不恭,声如山泉流水般的好听,他直视楚月的意识之身,说:“让我成为你的影吧,小叶子。”
一明一暗。
他是暗。
数年时间,顿悟之道,便是这影。
他已不是当年在诸侯国叱咤风云傲视群雄的轩辕修。
他是无所事事,一缕孤魂。
“好。”
而魔神空间,陈苍穹闭目修行,钢刀一般的右腿,在幽暗之地闪着锋镝之气的寒芒,把小黑吓得瑟瑟发抖,饶是他这咒神是人世最邪恶的气息之一,见此情形,还是有些胆小无助,颇有几分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毕竟,他能嗅得到,那陈苍穹腿上的狼骨钢刀,是……
她的孩子。
来自虚空的坏种。
小黑心有戚戚却又直勾勾地盯着那一把狼骨钢刀看。
见陈苍穹专注于修行,犹豫了会儿的他,悄悄然地来到陈苍穹的身边,黑海汇聚了爪子状态,轻轻地摸了摸陈苍穹的腿。
倏地!陈苍穹睁开眼睛,暗闪过锋利的光。
只一眼,小黑就浑身僵住,还有几分被抓包的窘迫。
他甚至都不敢去看陈苍穹,冷汗潸潸怕到不行。
就在他以为陈苍穹要一刀斩来的时候,陈苍穹调整了坐姿,伸长了一条腿,竟方便他观望,且耐心详细地说来:“这条腿,原是狼腿,那孩子的诞生,也是一段不堪的历史,逼不得已,才如此,你若要碰,且小心些,此刀锋利,你当心。”
小黑愣住了。
他像是个年幼无知的孩子。
侧过头看着陈苍穹。
一张黑魆魆的脸上,有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
此刻正充满了震惊诧然,泪眼汪汪的,感动到变形了。
他为诅咒之气,亦如妖风肆虐,不详之物,人人见之怕之称之为晦气,安定盛世容不得,乱世兵荒马乱更是群起而诛之。这些年来,一直被封印在镇命器内,接受摧残、折磨,那狭小逼仄的天地,是他唯一的自由。他憎恨这人世,怨怼每一个人,每一个生灵,他的存在即是毁灭。
但从未想过有一日,会遇到一个女子,残暴而狠毒,斩他千万段,却又会循循善诱,牵着他的手,带他去一个新家,新家里有很多奇葩,哪怕他也是其中之一。
还有一个似人非狼的女人。
看起来很凶。
却会提醒他当心。
从未有人这般待他好。
他喜欢这样的新家。
哪怕他时常被揍。
他想,定是那些个奇葩,嫉妒他独得主子的宠爱。
嗯,一定是这样。
……
陈苍穹对上小黑的眼睛,笑了一下,眉眼稍加慈和,伸出手轻摸了摸小黑的头发,像摸狗一样,温声说:“别难过,以后把这当自己的家。”
“你不怕我吗?”小黑问:“我可是,咒神哦,诅咒的咒哦。”
他发起飙来,很吓人的。
巅峰时期,这洪荒三界,都会被阴霾笼罩。
血流成河。
毁天灭地。
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怕什么?怕一个小孩吗?”
陈苍穹倒是觉得这小黑甚是有趣。
小黑眨巴了两下眼睛,感动到无以复加。
“主子。”
他说。
“嗯?”
楚月正在和轩辕修钻研修行技法,闻声,懒洋洋地应了下。
这小黑是个话痨,无孔不入,且如新生的婴儿般,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哪怕是诅咒之气,只要好好引导,便会有一番作为。
“我,想当个好人。”
“不对,我——想当个好诅咒。”
可是……
诅咒哪有好的?
诅咒二字,便是万恶之源了。
小黑思及此,失落地低下了头,眼泪快要流出来,却还是憋着。
他生来即是诅咒,天和地乃至于万物恶源孕育出了这样的他。
他不是人。
他也当不了好人。
他生来就是要吃人的。
“小黑。”
楚月柔声宽慰道:“你已经是个好人了,佛道有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而人是未来佛,佛是过来人,纵有万里之路,当始于足下,且是一里一里,一步一步去累加,只要你行在路上,只能翻过这座山,看到那一片湛蓝的海。届时,你会是这世上绝无仅有的一代传奇,而不管过去多久,你的传奇色彩,永不会褪。”
“真的吗?”中信
“试试看?”
“嗯!好!我要试!”
楚月眉眼噙着笑意。
诅咒如困兽。
她又何尝不是?、
居于深渊,举步维艰。
偏有坦荡荡的野心,想逆天改命。
双手沾满血腥,也要走一条正道之路。
她的道,她的正,自由她来言说,流言蜚语,风霜雪雨,又或是刀山火海,都撼动不了一丝一毫。
小黑睁大了圆溜溜的眼睛,一身漆黑燃着可怕的诅咒之气,与无辜的神情和眼神里的向往形成了究极鲜明的对比。
楚月流露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成熟,与往常的帝王之气厮杀的暴虐戾气显然不同,她低低问,如来自远方的风,草也入道,花也入道,“小黑,你——被月光沐泽过吗?闻过木槿花香吗?看过埋着狸奴的坟吗,可否去过深海之下见白骨山,入酒馆看死去的秩序观落叶十年一日之孤独?”
小黑侧耳倾听,全神贯注,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内心深处泛起了一丝乍然的涟漪,需要聚精会神才能捕捉到,那淡淡然如水波纹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要破茧而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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