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泽笑了笑了,钱庄票号毕竟那是几百上千年后才有的事物,简雍理解不了那也是正常的事。通过这几年做生意,刘泽感到最难的就是货币问题,每次出门都得准备大宗的金银铜钱,专车运输,护卫押运,简真就是一种累赘。不必说现代的网银交易,鼠标轻轻一点,上千万甚至几亿的资金便可转帐,就算是是明清时代,带几张银票就可以在全国通兑,方便快捷。建立现代的银行体系没有可能,但弄个钱庄票号应该难度不大。想想明清时代富甲一方的山西票号,刘泽不禁怦然心动,钱能生钱,那才是至高无上的赚钱境界。
刘泽对简雍道:“钱庄票号就是用钱来赚钱的生意。”
简雍更糊涂了,道:“用钱来赚钱?又如何个赚法?”
“简单地来说,就是在全国各地开设若干个钱庄票号,某人在洛阳存入一万钱,拿着存钱后的凭证,可以在全国其他地方,比如幽州,比如青州或者是长安或并州都可以拿到钱,当然他需要支付一定的通兑费用,比如是百分之五,也可以是百分之十,钱庄票号的利润就是从这里产生。”刘泽给他做出详细的介绍。
简雍若有所悟,道:“这个和镖局押运金钱差不多,在甲地收镖乙地交付,但似乎可以比镖局便宜不少。”
刘泽点头道:“这和镖局押镖还是有本质的不同,镖局押镖的金银就是货主本身的金银,可以说货主做个记号,到站后还可看到这个记号,票号在甲地存入的钱是不会流动到乙地的,顾主拿到的钱只能是数目相同但不会是原来的金银。由于节省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来运输,票号所收取的费用便可大幅降低,但利润却比押镖来得更高。押镖需要等待,但票号通兑无须等待,即到即办,而且只要银票在手,可以在任何分号任何时间均可提钱,而无须象押镖一样指定地点指定时间交付。”
简雍有着极佳的商业头脑,听了刘泽的介绍,隐隐然已查觉到开办票号的“钱途”了,点头道:“不错,如此钱确能生钱,而且对于商家来说,更加的方便快捷了,一张银票在手便可行遍天下。不过,这票号一开,似乎对镖局的业务会产生很大冲击。”
“无妨,镖局今后的业务范围可以转到以货物押运为主上去,票号虽然可以取代镖局押钱的业务,但押货方面却是无可替代的。更何况选择票号和镖局是货主的自由,毕竟票号刚开,将大笔金钱存入票号也不是一般人敢做的事。”
简雍也轻笑一声,是啊,恐怕票号初开,没有几个人有胆量将大笔的钱存进票号里再到别的地方取,万一遇到骗子岂不是血本无归。归根结底,这是个信誉问题,只要票号坚持信誉,相信前途远大。
刘泽接着道:“这个钱庄票号我早已思忖良久,但由于经营钱庄票号需要大笔的起动资金支持,所以这个议案搁置了很久,现在时机成熟,可以在洛阳和各大州城建立总号和分号了,暂定在长安、邺城、昌邑、临淄、郯城、谯县、晋阳、蓟县建八个分号,荆州、扬州、益州、交州和凉州由于我们财力暂时未及,只能放弃,不过这只是暂时的,汇通天下的目标一定要实现。明年乱世降临,我们所有的生意——丝绸、煤石、瓷器包括镖局都将陷入停滞,明年后钱庄票号将成为我们最主要的生意。”
“主公既然断定明年天下必定大乱,万一叛军攻占城池那我们岂不损失惨重?”简雍可不会想到那些叛军攻破城池手下留情不去抢劫票号。
刘泽微微一笑道:“张角的黄巾军虽然强大,但他恐怕没有能力攻破城防坚固的州城,所以各地的分号是绝对安全的。另外我也会派出一些好手负责保护分号和分号的钱库,只要不遭遇到大规模的抢掠,分号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既然打定主意要建钱庄票号,刘泽便雷厉风行地去筹办,就连票号的名称他都已经想好了,就叫“汇通天下”。不过在花了整整十万两黄金之后才得到张让的点头应允拿到了官府核发的商节,可是让刘泽肉痛不己,心底里面把十常侍的祖宗十八代骂了遍,这些该死的阉宦真是黑心黑肝黑肚肠,吃人不吐骨头。但在人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最后刘泽还是咽下了这口气,官场的黑暗历朝历代比比皆是,就连刘泽前世的那个年代也好不到那儿去,罄竹难书啊。
想想十常侍也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几天了,刘泽也就释然了,恶狠狠地想将来十常侍真要是落在他手里,非得让他们连本带利地吐了出来。
这不过是刘泽一时的想法,但若干年后十常侍真的还是将这笔钱连本带利地吐了出来,而且是大吐特吐,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有了商节,“汇通天下”金字招牌很快地就在洛阳街上挂了出来。但刘泽郁闷的是,汇通天下钱庄门可罗雀,人们都是好奇的围观,却没有一个人肯将钱存进钱庄里。想想也不出奇,毕竟钱装在自己口袋里那才叫钱,送到高高的柜台后面,谁能保证这些钱还是自己的?出现这种情况虽在预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刘泽可不敢奢望一朝一夕就能改变人们的固有思维,新鲜的事物,总得有它的一个适应过程。
鲁卡兹的商队又一次出现在了洛阳城,这次来他将刘泽仓库里的青花瓷器一扫而空。青花瓷的垄断生意给他带了来巨额的财富,他的手笔一次比一次大,胖胖的圆脸上堆满了肥腻的笑容。
刘泽却是不无伤感,不出所料的话,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和鲁卡兹打交道了,明年的今天,天下早已陷入一片腥风血雨,就连曲阳窑厂也将会毁于战火之中。几百年断断续续存亡的丝绸之路将归于断绝,也许再次打通得等到五百年后的盛唐了。
鲁卡兹对此自然是豪不知情,刘泽也不可能去点破,看着他满脸的喜色,刘泽也不忍打扰他的那份快乐。
“鲁卡兹先生,现在洛阳市场上蜀锦价格不错,没有考虑再吃进点蜀锦?”
益州板楯蛮的叛乱终于被平定了,大量的蜀锦通过峡江航运经荆州运达了洛阳,洛阳市场上的蜀锦价格也自然是一落千丈。现在的鲁卡兹已是财大气粗,早不是五年前为购蜀锦十万两黄金不得东拼西凑时的那般窘迫,除了吃进刘泽手头所有的青花瓷外,手里的现钱还有不少。
不过这几年蜀锦价格大起大落,鲁卡兹虽然有心想搞蜀锦,但却是心有余悸,想想这几年搞瓷器顺风顺水,也就不想再趟蜀锦这趟浑水了。
听得刘泽问起蜀锦之事,倒是有几分纳闷,摇摇头道:“蜀锦价格太离谱了,忽高忽低,搞不好就赔进去了,反正这次已购进了足量的瓷器,蜀锦暂时就不搞了。”
刘泽笑道:“鲁卡兹先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按理鲁卡兹先生也是从事丝绸生意多年,不可能看不出蜀锦价格正处于低谷,适时吃进一批蜀锦,保你稳赚不赔。”
刘泽这几年在洛阳丝绸市场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鲁卡兹自然是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当下爽快地道:“趁刘掌柜吉言,敝人这就购下十车蜀锦。”
“以鲁卡兹先生的实力,区区十车蜀锦岂在话下,如果换作是我,手头所有的钱都换成蜀锦,而且蜀锦运到罗马先不急于出手,等个二三年再出手,保你赚个翻番。”
鲁卡兹倒是十分疑惑,道:“做商人的都是以资金周转为先,纵然低价出手也不能押货,刘掌柜的话大反常规,不知何意?”
刘泽神秘地一笑,道:“鲁卡兹先生,咱们算朋友吧?”
“当然。”
“你觉得我会害你吗?”
鲁卡兹不明白他的意思,瞪大了眼睛,道:“刘掌柜的人品和信誉就天朝而言,找不出第二个了,我想不出刘掌柜想害我的理由。”
刘泽笑道:“鲁卡兹先生,你若当我是朋友,相信我的话,就按我说的去做,咱们合作多年,也算是我送给你的最后一份大礼了。”
鲁卡兹大惊道:“最后一份?天呐,刘掌柜难不成是想取消我们的合约,不想把瓷器生意交给我们做了吗?”
刘泽苦笑道:“时也,运也,天下之势,又岂是你我能左右了的,鲁卡兹先生,就此别过,希望你我还能有缘再见。”
鲁卡兹愣住了,看着刘泽缓缓离去,莫名惊诧。
怀着一肚子的疑惑,鲁卡兹动用了所有的钱收购了大量的蜀锦,然后带着瓷器和蜀锦离开了中原。虽然刘泽没有明说,但籍着多年相交的信任,鲁卡兹还是不折不扣地执行了刘泽的建议,回到罗马后,将所有的蜀锦全部扔进了仓库里,一把铁锁一锁就是三年。
一切都如同刘泽预想的一般,天朝爆发了席卷天下的黄巾大起义,丝绸之路从此断绝。那批低价购进的蜀锦给鲁卡兹带来了十倍的利润,诚如刘泽如言,这的确是一份最后的大礼。
鲁卡兹始终没有明白刘泽是如何能做到未卜先知的,但刘泽就是如神一般地存在,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做到了商业帝国之王,这绝不仅仅是偶然。鲁卡兹一直幻想着再次来到东方,幻想着再见见这个东方的商业天才,但遗憾的是直到他去世丝绸之路再没有通过。临终前,他吩咐他的儿子们将他葬在葱岭的最高山巅,因为从那里可以看到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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