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唷师傅,真的不好意思,差你三块钱。”一条光洁雪腻的手臂伸了过来,涂着鲜红指甲油的修长玉指紧握着几张零钞,声音很嗲,甜的发腻的那种。
刘泽很娴熟地将最后的一颗螺丝拧好,抬起头来,那女的正弯着腰和他说话,胸前的那一对饱满的峰峦呼之欲出,白花花一片,几乎亮瞎了他24k钛合金的眼球。不能不说这女的穿着打扮十分地出位,低胸无袖的粉色连衣超短裙,黑色网眼的丝袜,闪着水钻的白色高跟鞋――要知道这才是初春的季节,刘泽还穿着厚厚的羊毛衫――就这个季节,穿这一身走在大街上,回头率绝对是百分百的。
这女的谈不上有多漂亮,充其量也就是7分 ,浓妆艳抹的,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但身材绝对够爆,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光是那汹涌的波涛就够人养眼的了。刘泽只在她的胸口位置上停了一秒,就将目光移开了,迅速地接过了她的钱。
“行,没事。”刘泽是家电修理工,少不了和居家的女人们打交道,别看她们个个穿的光鲜亮丽,买个手提包动辄几千上万的,可经常会抠上几块钱,刘泽早已是习以为常了。
“真不好意思,今天没零钱了。”那女的连声抱歉,但语音之中却有着少花了几块钱的得意。“要不那天再补给你?”
没零钱?那为嘛不把整百的大钞给拿出来?刘泽淡淡地笑了笑。“不用了,几块钱而已。”他迅速地收拾起工具准备离开,“记得注意下漏水,如果漏水的话早点修,否则最容易烧电机了。”
“谢谢啊,师傅。”那女的满脸堆着笑,“忙乎了半天,进屋喝口茶吧。”
“不了,我还有别的业务。”刘泽婉言谢绝了。这女的虽然姓感,虽然养眼,但真的和自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他和她的人生,那完全是两条永远也不可能交集的平行线,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这时,一辆大奔停在了门口,走下来一位略微有点发福的中年男子,西装笔挺,皮鞋更是油光锃亮。那女的飞快地扑了过去,挽起中年男子的胳膊,嗲道:“老公,今天怎么有空舍得过来看我了?”
中年男子笑呵呵地道:“刚下飞机,就先到你这儿来了。宝贝,我可是给买了上次你看中的那条钻石项链。”
那女的一脸欢愉,笑逐颜开。“谢谢老公!”
中年男子注意到了院里还有别的男人存在,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不过转瞬他的眉头又舒展了,因为他注意到刘泽穿的是一身的蓝色工作服,手里拎着工具箱,旁边是一台洗衣机。“噢,洗衣机修好了?”
“是啊,刘师傅手艺可好了,我们这片小区家电坏了的都是他来修的,修得又好又便宜。”
中年男子用挑剔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刘泽,说道:“我的一台笔记本上不了网,能修吗?”
刘泽能明显地感受到他目光中的不屑,和这些有钱人打交道,确实是有些压抑,但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刘泽从事维修服务多年,接触的人自然是形形色色,也就养成了他荣辱不惊的姓格,即使面对再有钱的土豪,他一样都是很坦然,他没有仇富的心理,也没有巴结的念头,钱再多是别人的,羡慕嫉妒恨也是于事无补,挣属于自己的钱,虽然微薄,但也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他挺直了腰,态度不卑不亢。“那的先检查一下,光是不能上网,问题应该不大。”
中年男子没再说什么,返回车上拿过一个笔记本来。刘泽接过本子,眼前一亮,居然是最新款的苹果笔记本,八核的处理器,32g的内存,1千g的硬盘,全部是顶级高端配置。他很快地检查了一遍,说道:“是内置的无线网卡坏了,更换个新的就可以了。”
“现在就可以修好?”
“不行,这个无线网卡是苹果本子专用的,我现在没这个配件,得拿回去修,明天早上可以送过来。”
中年男子犹豫了一下,毕竟这玩意可是价值上万块,那女的倒是甜甜地一笑。“老公,放心吧,刘师傅在这儿做了好多年,挺有信誉,交给他修错不了。”
有那女的给打包票,中年男子也就点头同意了,刘泽很快地将苹果本子收到背包里。中年男子还是有些不放心,末了又叮咛了句:“你可要小心点,硬盘里的东西,千万别给删了。”
“您放心,真要是给您损坏了,我会照价赔偿的。”
“对了,还有这个太阳能光伏电池,你也给看一下,每次充满电,最多只能用三四个小时。”
刘泽接过来放好,走向了属于自己的那辆豪爵125摩托车。骑了十来年,这辆摩托车也濒临报废了,连踩了十几下起动杆,愣是没有发动着。中年男子微带嘲笑的口吻说道:“师傅,该换辆小车了――按说现在小排量的车也不太贵。”
在最后一次用力的踩踏下,摩托车的引擎终于发出刺耳的轰鸣声。刘泽自嘲地一笑道:“还是这摩托车骑着方便,也省油。走了――”
说实话,刘泽也早寻思着换辆小车了,那怕是二手的车也好,但摸摸口袋里的钱,便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想开车可不比前些年,没驾照可不行,听说现在考驾照不但贵而且很难过,新车嘛太贵,二手车倒是便宜,只要几千块,但油耗和修理费足够让人头疼的了。看着别人有钱没钱的一个个地开上了小车,老婆每次回娘家都要挤公交,看别人讥嘲的表情,回来之后那里有什么好脸色给他。
这也怨不得老婆埋怨,论身材样貌,想当年她在学校里面也是一枝花,追求者如云,但结果却是鬼使神差地嫁给平庸如斯的他。过了这么多年,一谈起这个,老婆不无幽怨地说当初真是瞎了眼,跟了谁也比跟了你强。可说归说,要论过曰子,刘泽可真挑不出老婆的半点瑕疵来,勤俭持家,任劳任怨,二十几平的蜗居常常是一尘不染,辛苦上班一天回家后,再疲惫也要把可口的饭菜端到桌上让一家人享用,按她的话说,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最不能缺的就是营养。
想到妻,刘泽心口暖暖的,同时也有一种深深地愧疚。岁月如刀,她的鬓边,已多了几缕白发,她的眼角,又添了几道皱纹,当年俏丽的容颜也渐渐远去,妩媚的身材也失去了曲线,但她的美丽一直在他的心田,从未消逝。十几年的相濡以沫,十几年的不离不弃,在平淡如水的时光中,他们就这样走了过来。虽然他们之间偶尔也会吵架,原因不外乎邻家买回了新车或者同事住上了新楼等等,好胜心极强的妻此时会大吵一通发泄一下,但事情过去了,生活依旧沿着故有的轨迹前行。但每每这个时候,刘泽就非常地惭愧,是自己的无能,给不了妻更好的生活,贫贱夫妻百事哀。
上次激情之后,刘泽抚摸着老婆光滑的背,和她商量着说,要不你去学驾照吧,咱们先买辆车,贵的咱买不起,qq一类的还可以吧。老婆想了想,说我们还是先付首期吧,城郊房子的价格还能接受,孩子们都大了,怎么也得换套大的房子,要不每次和你亲热的时候总跟偷-情似的。
他们有两个孩子,大的是个男孩,正上高一,小的是个女儿,三岁,上幼儿园。三岁的女儿妞妞又听话又懂事,每天一进家门,远远地便扑了上来,“爸爸――”搂着他的脖子亲个不停。这一刻,无疑是他最幸福的。
在街边的小卖部,他买了两支棒棒糖,这是女儿最爱吃的零食――当别的孩子吃腻了麦当劳肯德鸡的时候,自己却只能买两支棒棒糖哄孩子开心。看着孩子津津有味地舔着棒棒糖时,他的心一阵酸楚。他是个男人,他有责任为妻儿撑起一把能遮风避雨的伞,他也想努力,想凭借着自身的能力去改变生活的窘境。
刘泽出身在农村,母亲是农民,父亲是普通的工人,在七零年代,仅凭着父亲每月二十八块七毛的工资一家七口人曰子过得很拮据,刘泽打小就是啃着玉米面窝头穿着哥哥姐姐的旧衣服过来的。他上学的时候偏科的厉害,历史地理全是满分,语文数学成绩也还凑合,唯独英语学得是一塌糊涂,二十六个字母单摆开倒是认识,组合到一块就懵然无知了。
中学毕业后,刘泽开始了他的打工生涯,那时候年少轻狂,曾经以为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和毅力就可以闯出一片天地来。他到焦化厂烧过焦炭,下煤矿挖过煤,在小轧钢厂炼过钢,在磁窑厂烧过瓷器,武术学校当过陪练,做过销售,跑过业务,还干过传销(他属于金字塔最底层的那一种),最后才干了电器修理这一行。走过的路多了,刘泽才更明白路的坎坷。
人生的所有历练都是一种财富――这是一个长着白胡子看起来仙风道骨的算命先生对他如是说。
刘泽笑了,这算命先生都快成了哲学家了!财富?笑话!在这社会中,不是官二代不是富二代,没有爹可拼没有人脉可用,工薪阶层要想改变自己的窘境,可以说试比登天,理想太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天快黑了,刘泽骑着摩托车没有走柏油路,而是拐上了一条没有硬化的土路。走这条路回家的话可以节省半个小时的车程,为了赶着回家和家人团聚,今天他选取择了这条不好走的边山土路。
以前他也走过几次这条路,除了坎坷一点之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情况,但今天似乎有点例外――
远远地传来一阵轰隆声,隐约尘土飞扬,本来已经归巢的鸟儿惊叫着飞向了半空,刘泽也感觉到了大地在震颤。
地震?他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但很快他就否定了,不象是地震,应该是塌陷。这一带因为长期采煤的缘故,地下矿体层已形成空洞,已造成了大面积的采空区,前段时间已陆续的有小规模的塌陷事件发生,所经之处,墙倒垣断,怵目惊心。
刘泽一看前方情况不妙,赶紧调头,但那该死的烂摩托车熄了火,死活也踩不着。而那条断裂塌陷带如急火蔓延似地快速地向他这边延伸了过来,声音震耳欲聋,漫天的尘土遮天蔽月。刘泽不敢再犹豫了,果断地弃车而逃。
但那塌陷的速度超过了他的想象,还没等他跃过那道小梁,就觉得脚下一空,整块的土地在急速地沉下去。他奋力一跃,双手死死地扳在了悬崖边上的一丛灌木上,身体整个儿的悬在了半空中。他往下看了一眼,透过飞扬的尘土,那完全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真要掉下去绝对小命报销。
刘泽用尽全身的力气,想爬上悬崖,但脚下悬空,没有任何可以踩踏的东西,单凭他臂膀的力气,又如何能爬得上去。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他的体力也在一点一滴地流逝,双臂的酸麻已经无力支撑他一百大几十斤的体重,他的大脑也近乎麻木了,一种绝望的悲凉贯穿了他整个儿的灵魂,别了,温馨的家!别了,我爱的妻儿!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泪水从面颊上滑落下来,终于――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坠入那无穷的黑暗之中……;
手机站全新改版升级地址:**,数据和书签与电脑站同步,无广告清新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