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群山环绕,绿水横波的清涧之旁,鸟语花香,草木荣华,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静心弹奏,指间传出一阵阵天籁琴音,满山萦绕。
一名身着白衣的青年男子在一棵怪树之下仰卧着,饮酒消愁。
不知是奏了多久,老者平抚琴弦,万籁俱寂。他将琴具收好,来到方才那名青年男子所在树后,将地上还残留着酒水的酒壶拿起,仰头猛地一灌,用衣袖拭去嘴角残汁,徐徐说道:“昔者伯牙鼓琴,钟子期听之。今奏《高山》一曲,作为饯行,朋友,一路好走!”
说话间,已将手中酒壶放回树下一行字迹旁,徐徐离开,其字曰:
画天似吾心,画地似吾形,奈何前尘寥梦,执笔弗渝……
清云峰弟子居中,莫潇天悠悠醒来,他已是不知自己昏迷了多少日了,只感觉脑袋轻飘飘的,似乎整具身体都不属于自己一样,他目视自己的右手,猛地一握,嘴角已流出了一道鲜血。
“师傅,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不但让我活到了现在,还将天下最惨痛、最绝望的痛苦施加在我的身上!我好累。师傅,你为什么要害我!”莫潇天咬牙切齿,心中绞痛,犹如万蛊啄心。
是的,他都知道了,他知道了当初那一场意外,虽为无妄之灾,却有人算准天运,洞彻天机,刻意将他们救下,而这个人,正是当初云梦谷教他们剑法的青年男子!
原来自己与齐风云,一直以来都被蒙在鼓里,一直都生活在别人的计划之中。这并不是因为他与齐风云有多么要好的资质与悟性,而是他们正好具备了青年男子所需要的条件,想要利用他们,达成自己的目的。却不想,因为齐风云与雷肃的一场闹剧,反而将这一切的答案提前揭晓了出来,曾经的一切感激,都转化为了滔天的怒火与怨念。
嘎吱!
正当莫潇天发呆之际,一名青衣弟子推门而入,见他已经苏醒,面色略显惊讶,旋即换上一脸微笑,道:“莫师弟,你醒啦!”
“三师兄,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应该在宗天峰么?”莫潇天还没有完全明白事情的经过,故而有此一问。
常季将宗天峰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当苍天不仁,赋予了你一双仇恨的眼睛,你将如何去面对世界?
是毁灭?
是苟存?
莫潇天只感觉自己好迷茫,就好像一只迷失于歧路的亡羊,没有准确的目标,活着好累。
常季见他面色阴郁,便道:“莫师弟,你没事吧?”
莫潇天并未作答,而是问道:“三师兄,阿云他伤势如何?”
常季道:“已无大碍。”
“那他现在在哪里?”
“当日齐师弟伤情不容乐观,师尊将他带到自己的修炼房中调养,至今仍然昏迷不醒。”
莫潇天有些迟疑地问:“三师兄,我昏迷了几日?”
常季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四日有余,你可以多休息一会。”
莫潇天脸色依旧沉闷。常季却是一脸不忍,轻叹一声:“唉,莫师弟,师尊说你大劫之余,或许会对你日后有些影响,能不动怒,万不可动怒。若有朝一日,你真的……你只要记住,你还是你即可!”
见常季欲言又止的样子,莫潇天大感疑惑,但风顺说的话向来不假,他也不敢不听,只是点了点头。
常季摸了摸他的头,道:“既然你已经醒了,就不要急着走动,在房间里静养即可。还有,你现在已经达到了练气期瓶颈,这段时间里,可以尝试突破,我会时常过来指导你。”
莫潇天点了点头,目送常季离开,复将目光转向自己的手心,猛地握起,两行清泪无声流下。
再说齐风云,经过四日前的巨变后,他便被带到了一处静谧处调养,于三日后便已经清醒,于清醒次日便借着此地浓郁的清灵之气,开始突破筑基期,于八日之后成功突破瓶颈,恰在此时,风顺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风顺看了眼仍在房中修炼的齐风云,淡淡地问道:“感觉如何?”
齐风云站起身子,恭敬道:“谢师尊相救,弟子已经好多了!”
“好了便好,掌门诏令,凡七晋弟子,皆当于祭典之后,前往申山流沙,共抗妖邪。”
“是师尊,弟子这就出发。”
风顺摆手道:“你也不必着急,明日一同与潇天前往即可。”
齐风云一拱手,便离开了后山,回到弟子居中,正巧看见正在修炼中的莫潇天,看样子,他似乎也已经突破了筑基期,以莫潇天的资质,竟比自己突破的还快,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莫潇天察觉到齐风云的动静,收功问道:“你回来啦,伤势如何?”
“多亏师尊亲自调养,已经痊愈。”齐风云迟疑一下,问道:“话说阿天,你怎么也突破了筑基期?”
莫潇天握了握拳头,同样一脸惶惑地道:“我也说不清其中因由,只是按三师兄所说去做,结果就突破了。”
“既然如此,想必你也从三师兄那里得知要前往流沙历练的消息,我们明日便出发吧。”
莫潇天点点头,便开始收拾行李。
翌日,莫潇天与齐风云离开了紫霄派,一路往西北而去。
半空中,齐风云发现莫潇天面色阴郁,其实自昨日开始便是如此,除了自己问话,否则他就一句也不说,着实令他担心,便问道:“阿天,你没事吧?”
莫潇天嘴巴掀起几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忍将心中所知告诉齐风云,最后只是摇了摇头,调转话题:“阿云,我们也有几年没有回去了,如今功成名显,是该回去祭奠一下乡亲们了。”
齐风云一怔,他以任务为先,倒是忘了此事,便调转方向,往云梦村方向飞去。
云梦村西,荒草之中,莫潇天与齐风云将祭品排放好,将香烛燃起,朝四方各拜三拜,将香烛插于香炉之内,并且跪下朝四方再拜三拜,这才站起身子,将酒坛拿起,拍开封口,缓缓向前方倒出,口中说道:“乡亲们,不孝子莫潇天(齐风云),今衣锦还乡,回来看你们了,你们的仇,我二人一定会十倍向那高狄秋讨还,望你们能于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兹兹、兹兹。
莫齐二人双耳一竖,不约而同地看向旁边杂草丛中。
只见一名头发蓬乱、衣不蔽体的八岁孩儿,一脸饥容地朝这里爬来,而在她的后面,则有一名稍大三四岁的男童拉扯着她,口中急喊:“阿莲,你不能过去,给我回来!”
那名叫阿莲的女童犹如行尸走肉,并未理会男童。
莫齐二人互视一眼,走了过去。
那名拉扯的男童见状,一脸惊慌,也不顾女童死活,向后急爬。
齐风云蹲下身子,将随身携带的一些干粮,并水壶一道递给女童。女童见是食物,不顾其它,抢过来便往嘴巴里塞。看见那狼吞虎咽的样子,齐风云不由笑了。
莫潇天则对那名惊呆了的男童说道:“你不必害怕,我二人并无恶意。”
那名男童显然不信,莫潇天也不顾他想,问道:“我有一事相问,你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在他的印象之中,云梦村似乎早在十三年前即被封为禁地,应该没有人存在才是。
“你、你们又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男童的警惕性很高,仍不相信他们。
齐风云站起身子,说道:“此地乃我们根本之地,我们是回来祭奠逝人的。”
莫潇天微微一笑:“现在你该相信我们了吧?”
男童点了点头,如果他们真有恶意,恐怕自己早就被抓走或是打死了,岂能如此耐心的等他回答问题?便解释道:“我们本是朱国北境宜乡人,数月前荆国与朱国发生冲突,朱国被灭,我们是逃出来的……”
莫潇天问道:“难道只有你二人逃了出来?”
男童摇了摇头:“和我们逃出来的还有村里老人和孩子,差不多有四十余人,只是在途中遭遇各种不测,现在幸存下来的,只有我和阿莲,还有几名好友,阿叔阿伯他们为了救我们,已经死在路上了……”说话间,眼中泪水淌出。
齐风云打量了眼四周,不由问道:“那么其他人呢?”
男童拭去脸上泪迹,指了指东面:“这几天我们吃的都是草根树皮,他们都得病了,躲在那间房子里。”
“这样吧,你带我们去看看他们。”莫潇天语气不无温和。
男童点了点头,起身带他们走去。
齐风云正要迈步跟去,却发现地上女童已不知何时爬起,抓住他的裤脚,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诺诺道:“大、大哥哥,那……那个可以吃吗?”她指了指祭台上的食物。
齐风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祭祀已毕,自然可以。”
“嗯!”女童重重地点了点头,跑了过去。
莫潇天与齐风云见她那弱不禁风的样子,目露不忍,便过去将她打发到前面带路,而他们则带着食物在后面跟着。
来到一处还算完好的宅子里,男童跑到三名孩童身边,将他们唤醒:“阿年,阿福,阿天,你们快醒醒,有吃的了!”
三名孩童挤在一张破旧的柴扉上,个个面色惨白,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听见男童的叫唤声,鼻尖嗅着那飘逸的肉香味,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全然无力,眼睛只能睁开一道缝隙,死死地盯着莫齐二人手中食物。
齐风云将食物递给女童,温和道:“阿莲,你先将这些肉分给他们吃一些。”
女童乖巧的点点头,与男童一起将食物分给三名病危的孩童吃下。
小半个时辰后,二人总算是将食物塞进了病榻上的孩童嘴里,而他们也已经安详的睡去,看着他们满脸幸福的笑意,便知道一定是在做一场好梦。
莫潇天与齐风云一脸赞许地看着二人,笑道:“你们也吃吧,反正有我们在,你们不用怕没吃的。”
“嗯,两位大哥哥真是好人!”女童应了一声,连忙抓起盘中猪肉,大口大口地撕咬。那名男童也不多话,同样狼吞虎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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