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之所以多用内侍传旨,乃是因为阉人的声音既高且尖,声调高出常人数倍,一声‘上清宗莫真人接旨’自驿馆东门外清楚的传至天院正楼。
莫问闻声缓步而出,圣旨下的如此快速表明皇家众人意见一致,内侍于门外传旨则表明了皇家有心让更多人知道这道圣旨的下达,且所用称谓极是尊敬,无疑,这道圣旨是请他执掌赵国护国金印的圣旨。
缓步出了天院南门,再出驿馆东门,只见门外站立着十余内侍,其中一人手托黄绢圣旨,其他人在后恭立,那些原本聚集在东门外的数十位便服官吏皆避让远处,遥而望之。
“福生无量天尊。”莫问直身稽首。
“大赵皇帝旨曰:玄门上清宗天枢真人莫问,亮节高风,品洁德馨,仁厚慈善,心怀万民,寡人三番求请,始得鹤驾履尘,今敬封莫真人为大赵护国真人,加号大德,统兵东北。大赵得此贤才,乃寡人之幸事,社稷之福祉,故行善举三则谢天,一则大赦天下,清牢净狱。二则和善邦邻,止兵西北。三则减田赋两成,为期五载。如此盛隆幸事当举国同庆,万民同欢,旨毕。”
莫问直身听旨,心中多有矛盾,这道圣旨下的很是郑重,对他多有抬高,且用词谦逊,着实顾全了他的名声,此外圣旨之中一并将豫公主先前允诺之事说出,兑现在前,大显诚意,这些都令他感到满意。但是圣旨之中将豫公主先前允诺胡人不抢汉人财物妻女一事改为了大赦天下,这令他很是不满,大赦天下远不如他所要求的不抢汉人财物妻女重要。
圣旨念罢,围观众人多有惊呼,消息风传急出,城中欢腾如潮,莫问本在犹豫是否接旨,见此情形只得道声福生无量天尊,接下了内侍递来的圣旨。
“恭贺真人,封台即日搭建,三日之后行拜封礼仪。”内侍传话。
“有劳了。”莫问抬了抬手。
内侍见莫问神情冷淡,便识趣的退走,莫问赶在远处众人围来之前转身进入驿馆,回返所住主楼。
落座不久,石真便欢喜而回,与之一同到来的还有那白脸高鼻的冀公主。
“石清见过真人。”冀公主进门之后先行冲莫问行礼,与石真一样,她行的也是武人的拱手礼。
“福生无量天尊,见过冀公主。”莫问抬手还礼。
“她非要见你,我说她不过,只好领了来。”石真笑道。
莫问碍于礼数,微笑点头。
“莫问是我的心上人,你只能看,可不能抢。”石真落座之后笑着冲石清说道。
石清闻言并未答话,而是歪头侧目,一副刁蛮神情。
“你先前允诺我的事情,圣旨为何无有提及?”莫问对二女的言谈并无兴趣,他关心的是石真曾经答应的条件。
“此事焉能表于圣旨?你且放心,随后会有公告发下,国人见之,定会收敛。”石真说到此处话锋一转,“此番当真遂了你的心愿,此去东北你为帅职而非监军,你当欢喜才是。”
莫问闻言缓缓点头,赵国对他的态度远超他先前料想,对他非常的恭敬,且敢于将大军交他统领,虽然对方是出于退敌考虑,却不能否认对方的诚意和对他的信任。最令他感觉欣慰的是先前的圣旨明确表明了这三件事情是他换来的,这样可以极大的减轻世人对他的误解。
“莫真人今年多大了?”石清探头反问。
“道不言寿。”莫问对此女并无好感,故此回答的很是生硬。
“莫问,石清督办司徒诸事,你可不能得罪于她,不然他日前线兵卒的粮草用度怕会遭她克扣拖延。”石真半真半假的说道。
莫问闻言没有接话,赵国的任人唯亲比晋国要严重的多,朝廷大权都在皇帝的儿女手中。
“无趣,无趣,我先回去了。”石清见莫问态度木冷,感觉无趣,转身就走。
“我送你。”石真起身。
“陪你的如意郎君吧。”石清的任性还在石真之上,一副气冲冲的神情。
石真闻言坐回了座位,看着石清离去,待其转走,方才露出鄙夷神情,“没羞没臊的东西。”
莫问疑惑转头,石真见之微笑说道,“做的好,她是一烂人,就该这般对她。”
“何以这般说她?”莫问不解的问道,看来赵国的这些皇子和公主也分有帮派。
“她霪乱宫廷,与皇三子和皇四子都不清白。”石真一脸的鄙夷。
莫问闻之陡然皱眉,石真此话的动机无非是排除可能存在的情敌,但她不会胡乱用这种恶毒的言语去诬陷自己的妹妹,没想到赵国皇族之中竟然有逾越伦理的事情存在。
“我是清白的。”石真笑道。
“别说这些,即刻将那五万兵卒中老弱病残召回,前线三万守军也调回其中伤残老幼,只留青壮。此外五千骑兵尽快调集,三日之后骑兵与我一起赶赴东北。”莫问不愿听那些肮脏事情,亦不愿参与权利争斗,他关心的是东北战事。
“稍后我会安排,你我如愿以偿,当好生庆祝一番。”石真很是兴奋,莫问是她寻来的,此番她当真是为赵国立了大功。
“免了吧,你将赵国皇室关系说与我。”莫问摆手发问,他先前所学为诸子百家,鬼谷子亦在其中,故此他虽然未曾亲临战场,却明了兵家之事,行军打仗必须保证粮草供给,这几位皇子和公主貌似分为了两派,他要知道谁与谁亲近,以确定会不会影响到日后的兵源和粮草补给。
“我与太子交好,太子督办太尉,主军事。冀公主与三子四子同床胡乱,督办司徒司空事宜。父皇近些年迷恋樱桃,樱桃所言父皇多听之,此人万万开罪不得。”石真为莫问倒茶。
“此女是何来历?”莫问见到了石真指甲再度碰触茶水,亦看到了她指甲之中并未藏有药物,知道她在胡闹,故此佯装不见。
“樱桃是男人。”石真端茶来递。
莫问闻言再度皱眉,他虽然感觉厌恶却并未过于惊愕,因为不管是晋国还是赵国,此时都是男风盛行,此等陋习见得多了便习以为常。
“他们皆知我接掌护国金印为你举荐,他日会否刁难粮草用度?”莫问抬手接过那杯茶水反手泼掉。
“嘿嘿,不会的,我与你一起出征,他们若是克扣粮草,我便回来找他们理论。”石真见莫问泼掉了茶水亦不恼怒。
“你又不通军事,去前线作甚?”莫问皱眉。
“骑兵由我统带,若是尽数交予你,怕你会公报私仇将他们派去送死。”石真再耍无赖。
莫问无奈长叹,长叹过后忽然想及一事,“你既然与太子交好,可知道太子有无乃父陋习?”
“前任太子倒是有此喜好,时任太子喜欢细腰女子,不曾听说他有娈男之癖。”石真摇头说道。
“前任?”莫问侧目。
“前任太子前些年起兵逼宫,被父皇诛杀,自那时起太子所督三部,便分出了钱粮造办两部,不再由太子一人督办。”石真解释。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转而冲石真说道,“你将东北战事的战报尽数取来,我要知晓情况,免得前往前线一无所知。”
“好,我亲自去办。”石真收回嬉笑神情,正色点头,不过点头过后再度坏笑,“你问太子是否喜好男风,可是怕我与之有染?”
“没你什么事情,快去。”莫问摆手催促。
石真似乎很喜见到莫问无奈的神情,见他皱眉犯愁,笑过两声,心满意足的去了。
石真走过不多时,婢女再度送来了一叠名帖,莫问接过逐一翻看,发现此次送来的名帖都是汉人官员,官阶皆不大,多为无权小吏。
沉吟过后,莫问将名帖交予婢女,“请这些汉臣前来相见。”
片刻过后,进来二十几人,无有年轻男子,多为年长者“福生无量天尊,天枢子见过诸位,请入座。”莫问起身行礼。
“莫问,你是汉人还是国人?”站在前列的三位老者之一出言责问。
仅此一语就令得莫问心中不快,令其不快的不是此人的无礼,而是此人以国人称胡人,奴性已现。
“回长者问,贫道是汉人。”莫问答道。
“你是汉人,为何效力于国人?”老者怒目责问。
“诸位亦是汉人,不同样做了胡人的官员?”莫问心有怒意,出言反问。
“我等身在曹营心在汉,委身赵国只为庇护一方百姓,你年纪轻轻自甘堕落,沦为败类之属,老夫身无长处却有一股正气在胸,我等此番前来只为告知于你,我等众人看你不起,为人在世,需有一身骨气。”老者慷慨激昂,言罢转身冲身后众人挥手,“我们走。”
莫问召这些人前来相见,本是想与之叙话,了解赵国现状,未曾想莫名其妙的受了一番奚落,不由得愣了,片刻过后方才醒悟过来这一干人等到此的动机非常卑劣,试图通过踩贬他以达到彰显自身高洁的目的,想及此处他脑海里瞬时浮现出了广谱的那张脸。
心念所致,立刻闪身而出,破魂出鞘指向那先前说话老者,“将你先前所说言语再说一遍。”
“你想怎地?”那老者色厉内荏。
“你若当真品性高洁,将先前所说言语再说一遍,我当枭你首级,如你所愿。”莫问挑眉说道。
那老者闻言并不敢答话,他原本以为莫问会顾及自己的地位和风度而不与他们这些末流计较,而他们则可趁机博取清誉,未曾想莫问竟然不按常理出牌。
莫问怒目环视众人,目光所及众人无不低头,莫问收回长剑手指东门,“不要在我面前卖弄心机,再敢污言谤我,定斩不饶,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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