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猿这一拳砸下看似是直来直去,但实则依循了一种玄异的轨迹,随着巨臂落下,方圆三里内的灵气竟然也生了异动,似是在随着这一拳落下的轨迹而律动,使得这一拳每落下一分,威势便增强了一点。
俞长陵依旧立在原地,定定看着,还是没有闪避,这一拳电光火石间就已经落到他头顶。
风雷声嘎然而止。
四下里陷入静寂。
夜空清朗,俞长陵原本分化的剑光与巨猿化出的黑索都已消失不见。
巨猿拳面与俞长陵头顶只差了半尺距离,当中隔了一口白色小剑。
这小剑也没碰到巨猿的拳面,就在一尺方圆内左一划,右一划,度并不快,看来毫无威势,但巨猿的拳头却微微颤动,似是遇到了巨大的阻力,落下的度从极快骤然变成了极慢。
俞长陵立在巨猿阴影下,不顾那近在咫尺的巨大拳头,目光只专心看着小剑的划动,神情平淡,眼中的神光不断泛起,越来越亮。
四周原本被巨猿带起的灵气竟开始不断翻涌,渐渐与巨猿这一拳的律动脱离开来,反随着那小剑的划动而动。
那巨猿感应到了那小剑的变化,眼中的疯狂中竟然露出了一丝惊色。
便在此时,俞长陵淡淡道:“你自称元神以下,皆如土鸡瓦狗么?大概也算不错了吧。”
话音刚落,方圆数里的灵气一时奔腾翻涌,瞬息过了三里方圆,还在往外蔓延。
巨猿眼中的惊色立时大显。
它与其他的妖修不同,修为虽还停留在合魄大成,但见识、眼界、经验俱都非比寻常。
在它记忆中,它好似也曾有过这种时候,只是那种感觉已极为遥远。
这一刻,它没有遁逃。
俞长陵已经到了这一步,周围十数里的灵气都已经与他勾连律动,它便是想逃也逃不掉。
巨猿目中凶光连闪,一拳依旧勉力压制俞长陵,一张嘴,吐出一物悬在身前。
这是一尊长约半尺的雕像,上面竟贴着三道符篥。
这三道符篥材质不同、符文各异,有些已略显残破,有些却光洁如新,看来竟不似出自同一人之手。
雕像露出的部分,有无数星星点点的青灰色灵光闪动。
巨猿看了一眼这雕像,在这紧要关头,目中依旧不自然流露出一丝惧意,身子也微微抖了抖,不过随即便被疯狂的杀意盖过,目中满是血丝,长吼道:“想借我成就元神?死”
它抬手便将雕像上的符篥揭开一道。
这符篥一开,巨猿身上的铁青符文立时急流转,直如无数细线,流水般环绕周身,与雕像上的无数灵光呼应。
它抬手一拳捶在自己心口,张口吐出一滴心血,落在雕像上,隐没不见。
那雕像吸了这滴心血,忽然出一声奇异之极的鸣响,虽只细细一声,却宛如龙吟、鸾鸣、牛吼、猿啼……种种异兽的鸣叫混合在一起。
其上的青灰色光芒一瞬间如同活了过来,疯狂闪耀,化作一尊淡淡的虚影,自骨上浮了起来。
这虚影头生双角,双耳尖长,翻鼻巨口,双目狭长,眉心有第三目,胸前胁下都是鳞甲,背生六翼,胁下四臂,乍一看有些地方竟与这巨猿颇有些相似,但细细看来又没有一处相似,虽然古怪,却给人一种完美无缺的感觉。
这虚影一现,一晃便大了无数倍,到了那巨猿身后,凭空悬浮,身上无数青灰灵光此起彼伏,一体之内,如同隐含了一片小小的星空,玄秘难言,妖异非常。
庞大无匹的妖气一霎时便遮天蔽地,远非巨猿之前展露的妖气可比,其中隐含妖邪、暴虐、阴柔、肃杀、狂乱种种纷乱之意,但其内最多的,却是一种睥睨天地,威压四方的霸道气息。
巨猿势若疯魔,只比之前更甚,压在俞长陵头顶的手臂、拳头上,筋脉血管勃然可见,如同皮下有许多小蛇游走,就在原地朝着俞长陵再次一拳捣下。
它背后那虚影同时一臂伸出,握成拳势,一拳遥空虚捣。
这一拳无声无息,竟毫无威势,看来与之前那一拳不能相比。
俞长陵一直静立不动,直到这一刻,他双目一凝,目中的神光募地暴涨。
巨猿身下,忽然伸出七道朦胧的剑光,瞬息化作七瓣莲瓣形状,往中一合,将巨猿连同那虚影俱都包裹在里面。
天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莲花花苞,光芒绚丽璀璨,将被妖气遮蔽的天地映得通明如同白昼。
莲瓣中隐约传出那巨猿的怒吼。
那巨大莲花花苞缓缓转了一圈,便开了一瓣,巨猿的吼声骤然急迫。
俞长陵脸上莫名一白,但神色依旧平静如昔。
那花苞每转一圈,便开了一瓣,巨猿吼声越来越急,俞长陵脸上却愈加苍白。
那花苞转瞬便已经开了五瓣,只余两瓣将巨猿包在里面,眼见便要尽数绽开。
便在此时,巨猿的吼声忽然消失。
四下里原本已经随着俞长陵小剑翻涌的灵气,瞬间莫名紊乱,只一刹那,便已混乱不堪。
俞长陵身体猛地抖了抖,那花苞一摇,剩余未开的两瓣莲瓣上,各出现了一点黑色,瞬息扩大,所过之处,白光消退,几近透明。
那巨猿立在花苞正中,竟完好无损。
原本在它身后的妖异虚影,已经挡在它身前。
巨猿双目通红,两臂各悬空虚握,微微颤抖,那虚影的两手破入了两瓣莲瓣中。
它两爪虚空,猛地一抓一合,两瓣已经几近透明的莲瓣立时爆散。
没了莲瓣束缚,浩瀚无匹的妖气自那雕像四散而出,一霎时便不知绵延出去多远,比之前更强了不知多少倍。
俞长陵身体在微不可辨间,连续两次震颤。
巨猿脱身出来,仰天一声狂吼,神态疯狂急迫到了极点,居然不顾下方还有俞长陵在,便连那只白猿也不要了,身形一动,疯狂遁走。
俞长陵静静站在原地,也没有去追击,只看着天空中已经绽开的五瓣残莲,嘴角有一缕鲜血缓缓垂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随即消退,眼中泛起一种明悟,看了一眼脚边的那只白猿,将它抱起,消失不见。
却说那巨猿一路遁去,竟也不敢去将雕像重新吞回体内,只悬浮在身前。
雕像上还贴着的两道符篥各放奇光,将那妖异虚影重新压到了半尺长短,几近贴附在那雕像上。
即便如此,那雕像上的妖气依旧绵延了五六十里方圆,化作一片庞大的妖云,巨猿所过直如同乘云踏雾,极是壮观。
只是妖云内,巨猿双掌张开,前后相叠,横在身前,前掌掌心有一张符篥,正是之前揭下的那道。
它身上的肌肉膨胀,想要重新封住那雕像,只刚一力,身上忽然爆开数十道伤口,其中隐隐有白色剑气闪烁,其中最为严重的一道,在他胸口处,几乎将它身体洞穿。
只是这些伤口竟不似血肉,内里的纹理如同枯木。
它其实早被俞长陵重创,身上的剑伤已经开始肆虐,若不是它所修根本功法乃是上古元辰世界妖族修炼顶级功法之一,肉身强横,兼且还修有其他功法,可让血肉在短时间内化为枯木,遏制伤势,早便支撑不住。
那雕像能抗拒这道符篥的重新封镇,它是明白的。
若它完好无恙时,要重封这雕像,并不是太难的事,只是此刻却千难万难。
巨猿心中焦躁急迫,知道自己到了极为危急的关头,脑中却不断浮起当年所遭遇的那一次大劫难。
那一次劫难,几乎让它万劫不复。
当时为了求生,它曾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也换得了巨大的机缘,这雕像便是那时所得。
而如今,这雕像却又成为了它的催命符,其凶险之处不见得比上一次大劫要小。
这尊雕像的来历,远非现在的炎洲修士可以想象。
若让这妖气继续这般招摇下去,迟早会引来其他修士,如果惹来元神以上修士,必能看出些端倪,到时它定免不了被搜魂而死的下场,绝不可能会再有第二次重来的机会
“为何还要再来一次?”
“为何总要在关键之时,让我遇到这样的敌手?”
“上天为何如此不公?”
“我不服我绝不认命”
“当日那种死劫我都避过了,天要我生,我绝不会死”
巨猿仰头向着天空的明月长啸一声,其中满是无尽的愤懑,更多的却是不屈
就在巨猿突破俞长陵的剑莲之时。
炎洲南端,三座山峰呈品字形排列,都有一座石楼。
其中一座五层石楼上,刻着‘第一魔阁,三字。
一个素服博带之人盘坐石楼顶层,身前一座三丈丹炉,丹炉青烟袅袅,弥漫了整座石楼,这人脸上朦朦胧胧,看不清楚。
忽然,这人微微抬了抬头,道:“是你么?怎么也会弱到了这等地步?难道与我如今一样么?”
炎洲中部,一片虚空中,云雾缭绕间,一座白玉小殿内,一个白面无须,身穿玄服的中年男子静坐在一张云龙盘绕的高桌前,看着一铺桌面上的簪花点金娟笺。
这中年男子身前的点金娟笺上飞墨点点,写着数行文字,似是一诗词,也并无什么特别,但这中年男子却看得入神。
小殿正中,一座八尺圆台,台上摆着一面三尺鎏金九龙金镜,那鎏金镜镜面平滑,却映不出殿内任何东西。
忽地,那圆台微微摇了摇,上面的鎏金九龙金镜镜面上放出三寸金色毫光。
中年男子缓缓抬起头来,慢悠悠站起身,走到那圆台前,看着金镜。
镜面上除了散的毫光外,空无一物,但这中年男子却似是目中有所见,伸手慢慢拂过自己脸颊,轻轻道:“真是好一具皮囊。”
他语气却轻柔舒缓,似在自语轻诉。
‘轰隆,一声,玉殿殿门缓缓开启,一个纤瘦的身影一步踏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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