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牧师闻言犹豫了一下,下意识的转过身去看向了身后。但他看不见那个老管家的身影,能看到的是一个仆役中领头模样的人不易察觉到点了点头。
“好吧!我同意您的看法,先生。”说着,这位牧师转过身去选了五个人站出来,这五个人都是年轻人。看起来有些壮硕。
牧师让这几个人留下来,其余的人便下船去了。
岸边的那些中央军们见到这些家仆被赶下来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一个个无视这些家仆们怒目而视的眼神嘻嘻哈哈的笑做一团。
前来送行的戴笠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下船的家仆们,在得到一个家仆隐蔽的眼神之后终究是松了口气。
让宪兵们将那些嬉笑声制止,而后戴笠让人收拢了这些家仆一起返回武昌城。同时自己和陈诚等人,在岸边静静的等待着船只离开。
只有彻底的看到船只没有问题的离开,他们才会放心。蒋中证一人,牵扯到的是所有武昌城内的各部大员们的未来。
只要蒋中证走了,那么他们也可以安心的带着自己的部下考虑突围的问题。
带着蒋中证,真到了被包围的时候那是蒋中证先走还是他们自己先走?!这是众人心里一直不敢宣诸于口的问题。只有蒋中证走了,这些才不是问题。
只要蒋中证平平安安的走了,自己等人的前途就能够保障了。即使倒霉被日军干掉,至少家人蒋中证还是会给予照顾的。
蒋中证,是他们最后的保障。蒋中证安全了他们才会放心做其他事情,至少自己若是真的挂了安置在重庆的家人蒋中证还是会念及旧情给予照顾。
吵闹了半天,邮轮终于准备完毕。长长的汽笛声响起,那缆绳被松开了去。“咔咔咔……”的起锚声响起,那邮轮缓缓的驶离了码头。
那些停止了鼓噪的士兵们,眼巴巴的看着那艘邮轮。他们多希望,自己便是登上了邮轮中的一员啊!
战事进行到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自己等人会战死在此的几率极大。
如果这时候没有人撤离,这些士兵们或许心思也不会动摇。但只要有人撤离了,那么众人的心思就会活络开了。
眼巴巴的看着别人离开,而自己等人却要在此拼死。任谁都会有些别样的心思,尤其是在中央军中。
“呜~~~”一声长长的汽笛,邮轮缓缓的离开了码头向着江中驶去。
而那些原本在对岸或江心的日军炮舰,在这个时候缓缓的向着邮轮靠了过来。戴笠等人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虽然知道是例行检查,但蒋中证身上所牵扯到的还是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却见那些日军炮舰缓缓的将邮轮围住靠了上去。
戴笠等人眼巴巴的看着这艘邮轮被围住,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内心里不断的求神拜佛,让日本人不要将蒋中证查出来。
“啾啾啾……轰!轰!!轰……”却在这个时候,让他们膛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那些日军炮艇竟然检查都不检查,直接对着邮轮便是一顿炮火!
“不!!!……”戴笠情急之下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随后转过身去命令道:“快!对那些炮艇开炮!快!快!!”
岸边的陈诚反应很快,毫不犹豫的命令部队架起火炮开始轰击日军的炮艇。
“轰轰轰……”很快,岸边的炮火便响做一团。炸起的水柱冲天,两艘日军炮艇在措不及防之下被轰了个正着。
而戴笠则是发了疯似的命令码头上的船只立即下水,前往英国的邮轮处救人。
而这时候,那些日军炮舰反常的没有对岸边的中央军炮火进行任何的还击。而是更加疯狂的轰击起了江边的玛丽.伍德夫人号。
玛丽.伍德夫人号不过一一艘中型的邮轮,并不是专门的军舰。没有厚重的装甲防护,甚至没有任何还击的手段。
日军的几次轰击,在不过百多米的距离上狠狠的击中了邮轮。炸开的碎片洒满了江面,邮轮上火光冲天。
整艘邮轮顿时不知所措,下意识的所有的船员们在机轮长等人的嘶吼下试图扑灭不断吞噬邮轮的烈火。
“轰轰轰……”但回应他们的,是日军不断轰来的炮弹。火炮撕裂的邮轮同时将整艘邮轮炸的碎片乱飞。
“该死的!这些该死的黄皮猴子知道他们自己在做什么吗?!这群*子养的杂碎!快!通知帝国领事馆,我们遭到了日军的袭击!我们遭到的日军的袭击!!”
莱斯特红着眼珠子不断的大喊,电报官手忙脚乱的给重庆的大英帝国领事馆发电报汇报了自己受袭的消息。
而站在莱斯特身边的戴维德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如果说这时候他还没有察觉到不对劲那肯定是假话。
日本人肯定不会平白无故的轰击邮轮,他们袭击邮轮的唯一理由就是这艘邮轮上有着他们必须杀死的人物。
自己和莱斯特,甚至那些牧师们肯定是不够格的。唯一够格的,值得这些日军冒着巨大的政治风险进行袭击的只有国府的那些重要人物。
冒着这种风险来袭击的,而且整个武汉能够有这个资格、有这个资本的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蒋中证委员长阁下。
再想到那位被自己安排进了大副船舱的老人,戴维德要是还不明白那只能说他是脑子残废了。但明白了又能如何?!
他只能是硬着头皮撑下去,日本人既然已经动手了那么便不会停手。他们要做的就是彻底的将这艘船击沉。
戴维德心里一片冰凉,他知道自己这是没有回头路了。若是自己此时曝光了蒋中证在船上的事实,首先日本人未必会停止轰击。或许为了让蒋中证去死,日本人会跟疯狂的炮击。
其次,即使日本人停止了轰击而玛丽.伍德夫人号逃出生天自己也未必能够活下去。蒋中证若是死了,自己不仅仅会丢掉工作而且声名会臭不可闻!
甚至,重庆城内将会布满想要杀掉自己的人。没有人会同情自己,也没有人会帮助自己。等待自己的只有去死而已。
戴维德不敢说出实话,他只有不断的祈祷。希望上帝真的能够显灵,保住自己、玛丽.伍德夫人号和船员的这些小命。
“哟西!看来影佐的情报没有失误,蒋中证真的就藏身在这艘船上!”柳川平助中将狠狠的一拍指挥室的把手放下望远镜恶狠狠的道。
“命令炮兵,马上对中央军的炮火实施压制!同时电告江中的炮舰,他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将这艘邮轮打掉!”
“哈伊!”副官兴奋的满脸通红,没有想到啊!厮杀了这么久,竟然在这种奇异的情形下将要俘虏甚至击毙对方的领袖。
这可是支那的全国公认的领袖啊!将他俘虏或是击毙,那么毫无疑问帝国的战略将会达成一半。剩下的,便是对国防军的进攻了。
“啾啾啾……轰轰轰……”对岸日军的炮击也开始了,中央军这边的炮火在日军的压制之下顿时哑火。
日军的炮兵配比本来就强于中央军,而在历次的战斗中中央军的炮兵早已经损失殆尽。这些不过是面前被聚集起来的最后力量。
被日军这一轰,基本就损失殆尽了。没有了中央军的炮火压制,日军的炮艇更是疯狂。对着要逃逸到江心的玛丽.伍德夫人号疯狂的开始了轰击。
玛丽.伍德夫人号此时中弹至少十五发,整艘邮轮摇摇欲坠。船员们绝望的看着逐渐沉默的邮轮无可奈何。
日本人既然开始了炮击,那么肯定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弃船……弃船吧!!”莱斯特绝望的叫了一声,戴维德楞了好一会儿才在莱斯特的拉扯下冲下了船舷。
救生艇已经被放下去了,船员们手忙脚乱的各自登上去。整艘邮轮,火光冲天!不时的从船内部传来闷响。
“轰!!”一发炮弹击中了船上的锅炉,锅炉爆炸开来整艘船在不断的抖动。
“快!!放下去!!”莱斯特嘶吼着,船员们手忙脚乱的开始将船只放下江中。而此时,玛丽.伍德夫人号整艘邮轮传来了“咔咔咔……”的声响。
莱斯特心里充满了对日本人的诅咒和绝望,他知道这是船龙骨爆裂的声响。他知道,玛丽.伍德夫人号要彻底的完蛋了。
没了船自己能做什么?!;莱斯特心里充满了绝望,而和莱斯特一样充满了绝望的还有戴维德甚至有着那五位牧师。
这五位牧师被船员们手忙脚乱的按上了救生艇,然后不等他们反抗便直接将救生艇放下了江中。
而那些随着牧师们上船的仆役们则是发疯似的在整艘船上寻找着大副的舱房。
蒋中证也听到了炮声,这么大的动静他没有可能听不到。但他却一直安静的没有任何动作,直到现在他依然不相信这些日军敢于对英国的舰只开炮。
尤其是没有任何威胁、日本自己已经承诺放行的舰只,可惜的是他没有预料到自己要走的消息被泄露了。
日本人为了杀掉他,什么都不顾及了!
“轰轰轰……”终于,有一枚炮弹击中了这间大副的舱房。整艘邮轮的震动让躲在暗格里的蒋中证绝对不对劲了。
他摸到了壁上的一个凸起处,狠狠的按下去。
“喀拉拉……”却听得一阵闷响,这暗格的门打开来。映入蒋中证眼帘的,便是满船舱的火焰!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蒋中证整个人傻掉了,直到现在他依然不敢相信日军竟然会疯狂的轰击这艘英国邮轮。
“咔咔咔……”却也就是这个时候,龙骨炸响!这艘大船看来就要崩塌了。蒋中证来不及多想,他急忙的向着船舱外冲去。
玛丽.伍德夫人号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蒋中证一时之间在混乱中也找不到自己的那些随从。而船员们都已经集中在了甲板上陆续的登上救生艇准备逃离。
轰隆隆的爆炸声,火焰噼里啪啦的响动让蒋中证听不见那些叫他的呼喊声。蒋中证怀里揣着五根金条,他比谁都知道即使逃出去了在这种情况下没有钱才是最大的问题。
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接近甲板的区域,蒋中证才隐约的听到了“周先生!周先生……”的呼喊声。这是戴笠告诉他们的名号,戴笠隐瞒了蒋中证的身份。
蒋中证赶紧跑过去,大声应道:“我在这里……”
四个被挑选出来的仆役稀里哗啦的跑到了蒋中证身边急声道:“周先生,日本人刚才无缘无故的轰了这艘船。现在情况很危险,我们要赶紧撤离!”
“马上走!”蒋中证也知道现在不是废话的时候,跟上这些人便向着甲板冲去。
但他们终究是晚了一步,抵达甲板的时候甲板上的救生艇早已经被用完了。零零散散的丢着几个救生圈。甚至连救生衣都没有多几个。
蒋中证一咬牙,对着这几人道:“戴上!直接跳下河里去!至少还有可能活命……”
这几人闻言点了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总比等死来的要好吧?!
“轰!!”但没等几人戴上救生圈,一枚炮弹击中了甲板炸开来!蒋中证首当其冲被轰了个正着!顿时浑身鲜血的扑到在了甲板上。而其余的四个人也被炸飞开来。其中两个人更是浑身浴血生死不知。
“周先生……”剩下的两个人顿时急眼了,连滚带爬的冲过来一把拉住蒋中证的身子大吼道。但蒋中证看样子应该是活不成了。
炮弹在他身边爆炸,被炸起的甲板插穿了蒋中证的腹部。后背似乎全烂了,鲜血像是不要钱似的不断的喷涌出来。
“咯咯咯……”蒋中证的喉咙里发出阵阵的声响,死死的抓住这两人的袖子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挣扎了好一会儿终究是眼神渐渐是失去了神采。
那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此时,无人知道。国府的委员长、曾经在中华大地上叱咤风云的那位委员长就这么的在长江上悄然的落下了人生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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