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轻磨着手中的白瓷茶碟,素雪敛起眉冷冷一笑:“六小姐要来坐坐,还不去备些甜点小食?”
说完将碟中茶水一饮而尽。
江婉悦,这是迫不及待地想过来朝她示威了吗?
帘子一晃,婉悦走进来了,素雪瞥过眼去,见她脸色悲戚,眼睛还是红的。
“三姐姐……”
她一进屋就楚楚可怜地叫出这一声,喊完了又捂着嘴止不住地啜泣。
连素雪看了,都觉得她是真的在伤心。
素雪沉沉吸一口气,勉强缓和了心中的压抑和愤懑,指了指软椅,道:“兰竹,先扶着六小姐坐下吧。妙梦,去取条洁净的巾帕来为六小姐擦擦泪。”
兰竹扶住婉悦坐下来。
婉悦哭得全身抽搐,说话都不利索,还是兰竹开口道:“三小姐,六小姐听到雪梅死了,伤心得茶饭不思。想出府去看看雪梅,请示了二太太那边,却又不准,听闻三小姐出府回来了,就哭着要过来,想问问雪梅她……”
“她死了。死得很惨,很可怜。”
素雪冷声打断兰竹的话,目光如炬地看着婉悦,似乎在说,她死了,你终于放心了吧,满意了吧?
婉悦的哭声霎间停住,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着素雪。
素雪一脸冷色,直直迎上她的目光
少顷的对峙后,婉悦倒抽了两口气,哭得更加伤心了。
兰竹接过妙梦递过来的巾帕给六小姐擦泪,也一同哭起来。
这两人哭得实在动人。连在一旁看着的妙梦都受了感染。悄悄跟着抹泪。
“六妹这样伤心。雪梅若泉下有知,怕也能安息了。”素雪沉声说了一句。
雪梅若真的泉下有知,恐怕只恨不得化作厉鬼前来索命。
素雪故意这样说,又抬眼看了看婉悦,婉悦依旧痛心不已地流着泪,脸色丝毫未变。
素雪不禁蹙眉,婉悦的的确确是在伤心,这不像是装得出来的。连她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想了,觉得害死雪梅的另有其人。
婉悦来这里哭了好一阵,哭得几近晕厥了,才由着同样泪流满脸的兰竹扶回了房间。
素雪沉沉叹口气,连她见过婉悦之后都会心生动摇,更莫说别人了。
看来这件事,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暮色四合,老太太那边传晚饭了,素雪整理好一身的疲惫,出门往前厅走去。
路上听闻李管家已经回府来了。素雪微微一顿,转头对千柔低声嘱咐了几句。
千柔听完抿抿唇点头。快速转头朝外院方向去了。
素雪来到前厅,见众人皆是一副沉重神色。
她默默扫了一眼,除了被冲煞一说吓得不敢出房门的二太太没来以外,其余的几乎都到了。
连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老爷也都一同过来了。
老太太神色忧虑地坐在上席,一言不发。
二老爷和大老爷分坐老太太两侧,大老爷在轻声劝着老太太,二老爷则抬起头来看了素雪一眼,又快速移开。
其余的小姐少爷们都是一副神色惶惶的模样,只有婉悦一脸悲戚,似乎在强忍着眼中泪水。
素雪向老太太和二老爷见了礼,方才坐落。
席上人人正襟危坐,大气不敢出,僵了好一阵,老太太才叹叹气道:“都别去想了,赶紧用膳吧。”
大太太一听到这句,像凳子上装了弹簧一样,蹭地一下就立起身来,满脸堆笑,对着老太太道:“母亲也别想那茬事儿了!来,媳妇给您布菜。”
经大太太这样殷切吆喝了,席上的气氛也缓了些,众人纷纷动了筷。
素雪看了大太太一眼,如今二太太躲在屋子里避灾,大太太就忙不迭地在老太太面前挣表现了。
只是无论大太太如何卖乖讨好,老太太也没什么心思用膳,刚吃了几口,就眉头深皱,脸色痛苦地放下了银筷。
胡妈妈眼尖,立刻上前去扶住老太太,低声劝道:“老太太,要不还是回房去歇着吧。”
二老爷瞧了瞧老太太,似乎不像只是心情沉郁那样简单,便问道:“母亲可是身子不舒服?”
复又抬头看向胡妈妈,问道:“李院判没来看吗?那些药可有按时熬来服用?”
胡妈妈眼神有些闪躲,老太太不让她说,她只能暂时保密,便道:“都按时辰熬着服用了,老太太许是近日来操劳了些,多休息一阵便好了。”
老太太蹙眉闭着眼,好似很痛苦一般,挥挥手催促道:“回房,扶我回房。”
二老爷也连忙起身来,扶着老太太往外走去。
老太太一走,众人都愣住了,皆不敢再用。
大太太兀自翻个白眼,也无奈地放下碗筷。
最后,他们闷着声匆匆用完了晚膳,各回各屋去。
素雪回到房中,并不急着洗漱就寝。静静坐在花梨木雕缠枝莲花的妆台前,看着台上的菱花形镶金嵌玉盒子出神。
听得帘子微微响动,她才回过头来。
千柔轻轻走近,道:“小姐,已经问到了。”
素雪快速朝帘子处瞥了一眼,才道:“怎么说?”
即使是在自家屋子里,千柔还是放低了嗓音,对素雪道:“李管家已经派人给雪梅买了副棺材,匆匆葬在了城西郊的竹林子外。”
城西郊……
张氏医馆也在城西,倒是不远的。
素雪抬起眼,又问:“那外院的婆子怎么讲,可有哪个老妈妈和六小姐走得近?”
千柔却是摇摇头:“六小姐性子沉静,连房门都鲜少出,更不会去外院了。六小姐房里来往最勤的也就兰竹和雪梅两个丫鬟。她们和府里的婆子小厮更是很少来往。”
素雪眉心紧拧。听起来。婉悦就是个正正经经的闺阁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房中的丫鬟都安分守已。
可是偏生是这样的人,串通好了保章正,害得她和妙梦都险些丧命在羊角下!
所以婉悦这些都是表面功夫,就和她那张温柔的脸一样,会骗人。
可是再会演戏的人,也总有弱点。她就不信,一个害人性命的人,会一点也不心虚。
更何况婉悦说到底也还只是个尚未及笄的闺阁女子。
屋中的青铜异兽双耳炉中发出阵阵暖香,素雪由妙梦伺候着洗漱毕,便歇下了。
江府的人都以为雪梅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虽然也有如同六小姐之类的伤心人儿,但雪梅都已经下葬了,这事儿,便算是揭过去了。
翌日清早,江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丫鬟婆子们在外院忙活着,小姐们悉数去老太太后院问安。再各回各屋做早课。
虽已经寒意料峭,但院子上空偶尔还会飞过三两只云雀。
这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平静安谧……
谁料午时刚过,李管家脚步匆匆走过穿堂,来到荣德堂。
府里温软的空气,才渐渐凝重起来。
饶是李管家这样的大男人,也吓得脸色发白,他跨进荣德堂,发觉老太太也在,虽有些迟疑,但如今满城都传遍了,他就算遮掩,也遮掩不住了。
顿了顿,上前直言道:“二老爷,城西那边……出事儿了!说是雪梅的新坟被挖了,还有人说,是诈尸了!”
李管家这句话刚落音,老太太手中的斗彩兰花瓷碟砰地一声掉在地上。
那声音清脆刺耳,直击心底。
胡妈妈慌忙上前扶住老太太的手,确认没被烫着,才匆忙唤来小丫鬟清理地上碎瓷。
二老爷也关切地扶着老太太,对胡妈妈道:“先扶老太太回去。”
胡妈妈连连点头,扶着脸色惶惶的老太太往外走。
还低声在耳边安慰:“哪会有这回事,别听那起子人瞎嚷嚷……”
老太太脸色惨白,眼神恍惚,只由着胡妈妈扶着往外走,始终未说一句话。
老太太离开了,二老爷才剑眉一蹙,冷声吼道:“你眼瞎了吗?没瞧见老太太也在这儿?怎轻易将那些污言秽语说出口来?”
二老爷脸色愠怒,似乎并不相信那些骇人听闻的传言,只是斥责李管家不分场合讲出来,让老太太受了惊。
李管家低了低头,但又紧张地抬起来,道:“二老爷,这回可不是传言那么简单,西城现在乱成一团,不止一人说看到一个女鬼穿着白衣裳在街上走啊!”
二老爷听到这儿,也神色一变。
午膳后,素雪照惯例到院中走了走,又回房来,焚着香坐在软椅上看书。
自从上回同素雪置了气,二老爷就一直没同素雪讲过一句话。但背地里,却叫小丫鬟送了好些书籍过来,美其名曰是老太太的意思。
素雪接过那些书来,顿时傻眼了。
《白虎通义》、《火珠林》、《梅花易数》、《禽星易见》、《太玄经》、《五行大义》……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二老爷居然让她看这些神学术数类的书籍?
又翻了翻,还有如《笔阵图》、《天玉经》之类的。
翻到最后,终于瞧见了被淹没其中的《女戒》和《女训》。
其实,这才是二老爷的真正用意吧。
临临帖,看看书,这本是个悠闲的午后。
直到妙梦神色慌张地跑进来,边跑边喊:“小姐,不得了了!西城那边儿闹鬼啦!”
素雪默默听着妙梦的叫唤,平静放下手中书本,悠然伸出手指,撩了撩炉中袅袅升起的暖香。
好戏,就要开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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