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萱走后,婉悦又坐了一阵,也起身来。
二太太头也不抬,依旧闷声叹气,婉悦主动上前道:“母亲也莫要气恼,四姐姐近日抄写经文,想必是累了,因此才说了几句胡话。祖母最是离不得四姐姐,几日不见便会念叨,到时候四姐姐再过去多陪陪祖母,不就是了?”
二太太知道婉悦说得也对,可她现在心里正烦着,也无心再多说,只皱着眉挥了挥手,示意婉悦下去。
婉悦悻悻然垂下眉,福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纵使在二太太面前受了这样的冷遇,婉悦也面色平和,好似无事人一般。
回了房间,嘱咐丫鬟雪梅放下幔帐,正巧一阵风从窗口灌进来,受惊的幔帐飘扬而起,拂在空空的红釉花觚上,又顺滑落下。
雪梅连忙走过去轻掩住窗户,婉悦则一语不发地坐在软凳上开始做刺绣。
“六小姐,这花觚都空了好些天了,昨儿秦妈妈说府里新进了些奇丽的花品,小姐要是需要,小的这就去问秦妈妈取,早些去,更鲜艳。”
六小姐一向喜欢花卉植草,当初老太太给六小姐安置丫鬟的时候,六小姐就指名要了两位,一位是雪梅,另一位是兰竹。
连挑丫鬟都是这般,可见对花卉是有多喜爱了。
可二太太更疼四小姐,时常将六小姐忽略了。
四小姐不怎么喜欢花卉,房里的鲜花也从不间断,可六小姐这里花觚都空了好一阵。也不见二太太问候一声。
偏生得六小姐又是个温和的,从不去争。所以只好由她这个当丫鬟的提醒着,否则这屋子里恐怕就更加清冷了。
婉悦默默听着雪梅的话。停住了手头的针线,抬起头来,却是温和一笑:“奇丽的就不用了,玉兰或是百合就很好。”
雪梅顿时失落,张口想说什么,可婉悦却已经再次低下头静静绣花鸟。
雪梅只好喏了一声,退出房去了。
守在房门外的兰竹见雪梅走远了,才进屋里来,走到婉悦身侧。沉着嗓子道:“小姐,已经打听到了,大太太和二小姐过两日就准备进京去,还果真有人陪同一起去。”
婉悦停住手中针线,再没了方才的沉静,紧张地抬头看着兰竹。
兰竹凑得更近些,低声道:“这个人,就是三小姐。”
婉悦柳眉一扬,有些吃惊。但眼眸很快暗下来,恢复了平静。
“上回母亲在京里出了事,祖母虽然表面上遮掩得紧,心里终究还是放不下。我记得,好像还请来了一位保章正……”婉悦淡淡说着,一针刺在绣的喜鹊眼睛上。
兰竹一笑。似乎明白了六小姐的意思,跟着道:“可不是吗?府里难得能请到司天监的人。老太太还特意嘱咐了李管家好吃好喝招待着,万不能怠慢了。婆子们还念叨呢。说二太太主事有道,就连一个七品的小官儿,都能在江府受这样好的招待。”
婉悦脸色平静,眼睛始终不离针线,缓声问:“那现在呢,人走了吗?”
“还没呢……”兰竹笑意更深。
婉悦转了转手中的绣花针,继续低头绣:“连祖母都说好好招待,那的确是不能怠慢了。”
兰竹会意地点点头,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婉悦勾唇暗笑,这喜鹊梅花,她是绣得越发顺心了。
约莫半刻钟的时辰,雪梅就取到鲜百合回来了。
一面细致地用花刀修剪花茎和枝条,一面说:“小姐,方才小的去取花,路过荣德堂外,听里面的小厮在摆谈,说二老爷已经在回府的路上了。”
婉悦但听不语。
说话间雪梅已经将几支百合摆弄好了,转过身来看着埋头做刺绣的婉悦,笑问:“六小姐之前不是绣了一只锦囊吗,可是要送给二老爷的?二老爷这次回府定要留上一阵时候,六小姐可以……”
“谁说我绣的是锦囊?”
婉悦忽然开口,吓得雪梅连忙住嘴,可再细看,婉悦并没有发怒。
她抬眸看了雪梅一眼,冷声道:“我绣的,是香包。爹爹是大男子,怎好戴这些女儿家的小玩意?这个香包是要送给三姐姐的。三姐姐关切母亲的咳嗽病,我也该表示表示。”
雪梅缩缩头,轻轻哦了一声,不敢多说了。
虽然婉悦并没有怪罪她多嘴,但方才那一下子,也将她吓得够呛。
没有了风进来,清雅的百合香便很快弥散开来,更显安谧温暖。
雪梅静静侍立在一旁,看着婉悦不紧不慢地做刺绣。
翌日清晨,江府门口凉风习习。
门房老李冻得直打哆嗦,不住地在心底埋怨着这天儿怎就冷得这样快。
抄着手熬了一阵,终是忍不住从偏门进去,又裹了一件厚实的布袄子。
再匆匆赶出来的时候,见府门外吹落了一地的枯树叶,他回头叫来几个得力的小厮,吩咐他们赶紧将枯叶都清扫了。
这若是被主子瞧见,可不得了。
三个小厮拿着扫帚赶紧出来清扫,奈何那风一直吹,好似在和他们作对一样,他们扫得越卖力,它就吹得越来劲。
一番折腾后,饶是这样凉飕飕的天儿,三个小厮都冒起了热汗。
一个小厮偷闲抬眼来瞧了瞧门房老李,门房老李一直干站着,不仅没出汗,还在打着哆嗦。
小厮不由得心中怨怼,正想嘀咕两句,忽听得车轮声响起,回头一看,一辆马车不疾不徐地朝这边过来了。
小厮愣了一下,其余两人也直起身来往那边儿瞧。
还是老李率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去拽着他们往一边儿去。殷切地向马车迎过去。
看车夫就知道,是二老爷回来了。老李笑眯眯地上前去。
轿帘被撩起。二老爷矮着身从里面走出来,他面带疲惫。也不瞧上老李一眼,抖抖衣裳往府门走去。
老李依旧在笑,好似本来就是个笑着的假人儿一般,圆滚滚的身子跟在二老爷身后,走过小厮的时候还不忘用力使眼色。
小厮们连忙将手中扫帚藏在身后,这些不洁的物什可万不能让二老爷瞧了去。
可事实上二老爷根本就没有往这边瞧。
老李见小厮识趣,才放了心。回头来眼见二老爷就要走到门前,连忙弯着身上前推开。
中槛之上,四枚刻着“福禄寿德”的浮雕门簪庄严肃穆。伴着低哑的声响,门开了。
二老爷匆匆往里走,过了穿堂,走进游廊,刚折过月洞门,就被等在荣德堂里的老太太远远瞧见了。
老太太杵着拄杖要起身来,众人也就明白过来,纷纷退后成两排,瞟着眼朝外张望。
中间。胡妈妈和二太太扶着老太太走到荣德堂门口去迎二老爷。
二老爷一见到老太太,脸上倦容顿时消散,连忙上前扶住,关切道:“母亲莫来。外面风大。”
说话间已经扶着老太太进了屋去。
老太太坐定了,二老爷才扬了扬大褂下摆,也坐下来。快速扫了一遍屋里的人。皱眉问道:“婧萱怎么不在?”
二太太局促一笑,轻声解释:“前段时候萱姐儿和雪姐儿都忙着抄写经文。怕是累着了,这会子恐怕还在屋子里洗漱。”
二太太立刻将素雪也扯进来。本想暗示二老爷素雪也不懂规矩没有来,却不料二老爷听完反而一笑:“素雪也抄经文?这当真是好!”
二太太见自己弄巧成拙,只好干干一笑:“是啊,儿女都懂事了……”
二老爷点点头,看向老太太,询问着老太太近来睡得可好。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抬眼正正经经地看上二太太一眼。
女人心思最是敏感,二太太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她脸色白了白,强忍着眼中的泪,立在老太太身后不说话。
上回在京里出了那样的事,虽然她已经极力否认,可是老太太和二老爷岂是那样蠢笨的人?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只是嘴上不谈罢了。
那夜二老爷和老太太聊了大半宿的话,其中聊的是什么,二太太不难猜到。
这十多年来,纵使她做得再好,二老爷待她也只有夫妻恩义,没有男女情义。对外都是说得好听,相敬如宾。
所以只要老太太愿意咬牙继续接受她这个媳妇,二老爷就绝不会有异议。就好像当初老太太来了曹家说亲,二老爷也一样不会反对。
因此她出了什么事,对于二老爷来说,顶多算得个疙瘩。
就好似自己平时穿的衣裳被野猫野狗蹭了去,心里自是不舒坦的,但也不会过分难受,只要扔在一旁不穿便是了。
如今他们膝下有儿有女,她又出了这样的事,想来往后二老爷是不会再碰她。
二太太心里其实早已有了这份觉悟,只是没承想现实更加残酷,二老爷竟是看都不愿再看她一眼了……
她越想越心酸,眼泪几欲夺眶而出,可现在屋子里立着一大群人,儿女丫鬟都在,她只能忍着。
二老爷同老太太说了好一阵子的话,胡妈妈前来提醒老太太该摆饭了,这才一众起身来往正厅走去。
刚跨出荣德堂门口,就听得一阵吵闹声,循声而望,四小姐婧萱正急匆匆地赶过来。
她神色很慌,刚梳好的发髻也有些散乱了,一面疾步走着,一面低声训骂着跟在身后的丫鬟迎夏。
“再有下回,仔细我撕了你的嘴!”
婧萱说得其实很小声,可二老爷一等人就立在荣德堂门口,现在四下又太安静,因此将这一句听得清清楚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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